若说这世上朱文祯最怕的人,除了季渊,只怕就是自己这个太子弟弟了。
朱文祯从小就是个懒散性子,只图玩乐,不学上进。
那些正典史籍他每每读上一盏茶功夫便昏昏欲睡了,习治世、做学问、修经纶那更是要了他的命。
他打小的聪明全用在和上学斗智斗勇上了。
实际上季渊倒还好对付,虽说严厉了些,但两人只在学堂上见得上面,他逃学装病什么的,轻松便躲过去了。
最可怕的就是他这个弟弟。
不论上学下学,黑天白夜,刮风下雨,始终守在他左右,阴魂不散的。
每当他想去后花园摸鱼,或是私下请戏班子听戏,又或者去太后库房寻上贡的新奇玩意的时候,总能看到朱文祈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摆出一副比少傅更可怕的说教姿态,劝朱文祯要趁年少时勤学上进,不要因一时贪玩荒废了学业。
久而久之,朱文祈都成了朱文祯儿时最大的心理阴影了,到现在人已经搬到王府单独住了,隔三差五夜里还能梦魇梦到朱文祈逼他学习、逼他上进、逼他做个合格的储君候选人。
此时两人相对而立,沉默片刻。
朱文祈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很快重又挂上浅淡笑容,“湘君哥哥,打从搬去王府后从不来东宫见我也就罢了,如今竟连称呼也如此生分了?”
朱文祯小心翼翼改口:“泽臣……你怎的忽然来了季府?”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看起来像专程来堵他的似的。
朱文祈便轻挑眉毛:“这话不该我问你吗?我每隔几日都会来拜会季先生,早已是季府的常客,倒是湘君哥哥,这么多月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怎的此时竟肯主动来季府了?”
朱文祯自知理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季渊解围道:“泽臣啊,这样急着赶来,是为今日早朝时所讲重修史籍一事么?”
朱文祈这才将视线从朱文祯身上收回来,朝季渊回了句“正是”。
季渊便道:“我方才回来正欲找人去请你,你便来了,如此正好,坐罢。”又命人给朱文祈上茶。
朱文祯站在门口,犹豫道:“先生,我先告辞了,你们聊。”说罢慌张转身准备溜。
“我送你。”
朱文祈不急不缓的声音从朱文祯背后响起。
朱文祯一颗心提起来,心道这是季府,你一个过来拜见的,送另一个前来拜见的客人,算什么礼数?
“不必了,我的车就停在门口,没几步路的。”
朱文祈却坦然道:“我送送罢,我与湘君哥哥许久不见,如今难得在季府遇上,想与你聊两句,”又有些自嘲地轻笑,“出了这季府,只怕再想见你,便比登天还难了吧?”
朱文祈先前也不是没去景王府找过朱文祯,每次都被下人堵在门外,说朱文祯不在府中且不知何时才能回府,如此反复几次,朱文祈便知道哥哥是刻意躲着自己了,也便不再寻上门自讨无趣。
朱文祈起身,朝季渊行礼,询问是否可以。
季渊自然是摆摆手让他们去了。
短短一段路,朱文祯走得极不自在。
朱文祈看着他惶恐的侧脸,心思又沉了几分,“湘君哥哥,可听闻景王府后头这段时间在兜售小说的事?”
朱文祯脚步一滞,“你、你也听说了?”
朱文祈点头:“里头写了我的名字,好奇便命人买回来看了,故事写得倒是很不错,十分引人入胜。”
……引人入胜?
朱文祯笑得有些尴尬,“是那作者杜撰的与人取乐的东西罢了,做不得真的。”
“是么,”朱文祈看似随意地道,“我倒觉得抛开那异想天开的情|事不谈,里头的有些兄弟父子情,写得倒是有几分像真的。”
朱文祯扭头,仔细打量着朱文祈:“你竟真的认真读了那小说?”
朱文祈点头。
朱文祯心下一沉,想到那文自己头一次看到时有多愤怒,又想到朱文祈也是那被编排的主角之一,读那本文时实际会是何心情,再想到先前悦来茶楼外头埋伏的那批暗卫……
“泽臣,你是不是动过心思要杀那作者?”
朱文祈微微一愣,“我为何要杀他?他是犯了哪条律法么?”
朱文祯紧紧盯着朱文祈的脸看:“你当真没这心思?”
朱文祈神色平静地摇头,“湘君哥哥为何如此执着于这个,莫非是你自己动了心思想要了那人性命?”
“如此,我可以帮你,虽说不能以这小说治罪,可找到那人真实身份,不愁寻不到他其他把柄。”
朱文祯脸色黑得可怕:“泽臣,我警告你,不许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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