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莞是在一阵燥热中醒来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热出了一身体黏黏的汗水。
她从被窝里坐起来,心脏依旧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房间里一片昏黑,不是在上林村她的屋里,这是人间至味的后院,她偶尔停留休息的房间。
深夜的窗外,传来几声蟋蟀的叫声,显得黑夜越黑,也让不太正常的心跳愈发清晰。
眼前依旧一片昏黑,没有顾得上去理会发胀的脑袋,此时若是开灯,云莞大约会发现,自己脸红成了猴屁股似的,满脸的燥意,怎么也压不住。
她懊恼地抓了抓飘散下来的长发,怎么……怎么就梦见跟萧韫之在酒窖亲吻了呢!
她到底是情窦初开,还是上了年纪空虚太久做春梦?
梦见也就梦见了,为何,竟觉得很是真实。
这次,她虽喝醉了,但倒没像上次那般只记得萧韫之用银票套了自己的话一般,其余的都没印象了,如今还能回想起一些东西,与其说喝醉了,不若说心里不太好过便纵自己喝多,也记得是要送别萧韫之的,可最后他不给自己喝酒了,她便去抢酒杯,两人在酒窖闹在一处。
也还记得自己糊里糊涂将奶奶的话当真,想找衣裳上的红线给萧韫之系手上,结果没有找着,就把头上的红头绳套他手腕上了,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哪儿,云莞倒没想起来。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瓣,梦里的触感,如同没有消失一般,火热柔软,她甚至还觉得唇瓣有一丝麻麻的感觉。
“嗷呜!”
云莞越想,梦里的场景就越清晰,脸上燥意更重要,抬手捂住脸,埋在柔软的被子里。
云莞!
思春少女!
你完了!
最重要的是,梦里她竟然被美色沉迷,反手将少年摁在了酒窖的墙上,来了个“壁咚”,还啃住了人家一嘴?
啊啊啊啊!
这都是什么事啊!
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云莞噗噗噗地打了好几下被子,越想脸上越是燥热,干脆起来,灌了两大杯冷茶水,才回到床上,直直仰面躺下来。
可还是控制不住想起梦里的场景,她以前做梦都是醒来就差不多忘完,怎么这次记得这么清楚!
还那样对待萧韫之,她明明只觊觎他的脸,并不馋他的身子的!
怪她!潜意识里太放飞自我?
云莞咬了咬唇,抬手捂住脸,她难为情了!
不对!都怪萧韫之!
她就算亲他,他力气这么大,还不能把她推开么!
云莞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会儿咬着被角觉得自己太色了,一会儿又怨萧韫之生得太好看,让她在梦里也把持不住。
直到,窗外传来打更的声音,将她吓了一跳。
四更天了啊,这么说,萧韫之此时已经已经走了。
想到这里,云莞幽幽叹了一口气,心里有点酸酸胀胀的情绪。
人已经走了啊,想到这里,云莞也睡不着了,在床上干躺了一个时辰,因着这个梦,萧韫之的身影便在他脑海里晃来晃去,从两人相识到如今,眨眼间,原来已经将近一年了,最后,她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起床,点灯去了厨房。
还是忙点好,忙点就不总是想着萧韫之了。
厨房里哐哐啷啷的声音吵醒了云怀诚,他以为店里来了贼,起来一看发现云莞在捏面,打了个呵欠:“阿莞,怎么起这么早?”
云莞笑了笑:“我睡不着,便起来了。”
云怀诚道:“昨夜喝得那么多,还以为你今日要睡到日上三杆呢,二瞧瞧,酒醒了没有,可要给你煮个醒酒汤?”
“不用啦二哥,我没喝多少的。”云莞嘟囔道,“你回去睡个回笼觉吧,等下我在厨房里看着便好。”
云怀诚古怪地瞧了眼妹妹,见云莞已低头忙碌了起来,虽觉得奇怪,但也不再多问,摆手道:“行,二哥回去再睡一觉。”
临出门之前,云怀诚想起了什么,道:“对了阿莞,大公子走之前说定平安归来,让你勿念。”
云莞怔怔了一挥,轻哦了一声,又低头揉面团了。
*
云莞以为,萧韫之的离开,对她而言,应该也没什么,日子照常过,新酒自己喝,晨起自己练剑习武,生意自己去谈。
但终究,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从前萧韫之在的时候,不觉得,甚至还有些烦那人成日在自己身边晃悠。
可如今人不在了,却有一种,看到什么,都是萧韫之的感觉。
晨起练剑的时候,遇到不太能领会的招式,习惯性地转头去看桂花树下的石椅子,那里空无一人,并没有俊美的少年好脾气地来教她。
新酒开坛的时候,也没有人与她醉酒当歌。
自然,也不会有个人,不知从何处突然现身,落在她的面前逗她,带着慵懒的笑意,调侃地叫她小财迷、小福星。
但,梦里却经常来了一人。
那少年像恶劣的孩童,经常逗弄得她生气。
那少年也像最好的挚友,陪她走过如画风景。
那少年笑意慵慵懒懒,眸光却温柔极了,落在她唇边的吻,炽热又缠绵。
云莞抬手捂脸,萧韫之一走半个月,她已经五次梦到与他一起亲吻的景象,每次醒来,那种羞恼、无措、心头不受控制跳动的感觉都无法排解,偏偏梦里做坏事,那个坏人又不在旁边,她就算想发一通脾气都不见人。
云珍儿瞧着云莞手里拿着一支笔,撑着下巴在账台前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快小半个时辰了,手里的账册却没有翻几下,倒是表情有些丰富。
一会儿似是恼恨,一会儿似是羞愤,云珍儿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抬手在云莞的眼前挥了挥,“阿莞,你在想什么,遇到了什么难事?”
云莞闻声回过神来,随意乱翻了一下手里的账册,咕哝道:“没什么!”
云珍儿自然不信,瞧了云莞好一会儿:“阿莞,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有心事,我看到你经常这样神思不睹,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云莞当然不会跟人说,一切都怪萧韫之,只囫囵道:“哎呀阿姐,没有的事情,可能大概就秋乏吧,我最近睡不够。”
云珍儿瞧着她眼下淡淡的青黑,心疼道:“也是,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是该好好休息,我瞧你这几日,眼底的青黑便没有消下去过。”
云莞挽着云珍儿的胳膊,爱娇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阿姐。”
云珍儿仔仔细细看了云莞好一会儿,发觉自己妹妹真是越长越标致,前两年瘦瘦弱弱的,不觉得如何,今年的变化却非常明显,大约已经在慢慢长开了。
若是及笄之后,必定是一个漂漂亮亮的美人坯子,假以时日,不知该是何等天仙的模样呢。
念此,云珍儿不由得掩唇一笑:“我还以为我们家阿莞长大了,在思念谁家的小郎君。”
云珍儿自诩嫁过人,加上做生意,性格越发开朗大方,说起这样的玩笑话,一点也不觉得害羞,只逗弄着自家妹妹,觉得有趣。
云莞:“……阿姐你会不会想太多了?”
没把妹妹逗羞,云珍儿笑道:“毕竟阿莞也长大了,再过了年,便十四了。”
云莞:“八月十五才刚刚过不久,距离过年还有好几个月呢!”
云珍儿失笑,想起了什么,道:“这段时日,我见你与香满楼的顾公子走得近……”
云珍儿还没有说完,云莞便瞪大了眼,一双杏眸瞪成了铜铃一般:“阿姐,你可别乱想啊,那怎么可能!”
自萧韫之离开之后,顾庭便经常往来人间至味和香满楼,当然,都是些生意上的事情,不过中秋前几日,他回了京城,至今未归。
瞧着云莞这样大的反应,还有满脸拒绝的模样,云珍儿也晓得是自己想多了,不由得安抚地拍了拍云莞的肩头:“既是我想多了,那便想多了,这么大的反应做什么?”
云莞幽幽怨怨道:“怕你乱点鸳鸯谱。”
“真是一点也不害臊。”云珍儿笑着点了下她的鼻尖:“不过,阿莞,姐姐倒是觉得,顾公子也是一个不错的人,为人有趣活泼,平易近人,跟我家阿莞,倒也性子相投。”
云珍儿觉得,她家阿莞这样可爱有趣的姑娘,将来也当嫁个有趣幽默的人,这样日子才过的舒心。
云莞呵呵两声,眼神幽幽的:“性子相投,要么互坑,要么一个被另一个坑死,生意场上,生死相见!”
刚从京城回来便赶过来找云莞的顾庭刚好听到了这句话,随着脚步进门,咬牙切齿地道:“是么,看来本公子从京城带回来的订单,就算了吧。”
云莞一段,眨了眨眼,转回头煞有介事的问:“阿姐,刚才我说什么了么?”
若是只跟云莞说方才那些话,云珍儿自然觉得没什么,但是被顾庭听见了,那就有些尴尬了。
但瞧着两人这般完全不介意的模样,云珍儿只是笑笑,“顾公子回来了,阿莞,你们先聊,姐姐先回对面的红颜坊了。”
说罢,人便施施然离开了。
顾庭敲了敲桌面,似笑非笑道:“来,小阿莞,跟哥哥说一说,你想怎么坑我?”
云莞:“……”
小阿莞小阿莞个头,是你叫的么,还哥哥!
她抓起一个砚台作势就朝着顾庭打过去:“怎么叫人呢!”
顾庭真的是怕了云莞的脾气了,原本看起来乖乖巧巧的一个小姑娘,还挺机灵可爱的,静静的坐在那里,就是个人人怜爱的小仙女,结果一出手一开口,就成了悍妇了。
想着顾公子长这么的啊,也见过不少女子,所见大多是温柔和善的,还从未见过云家小姑娘这样的。
顾公子毫无形象地抖了抖肩膀,抱头闪到旁边,翻了个白眼:“也只有萧扶疏受得了你这臭脾气啊!”
一提萧韫之,云莞反应更大了:“提他做什么!”
顾庭一愣,眼珠子一转,瞧了少女好一会儿,乐了:“扶疏兄人都不在陵阳城,好端端的,怎的惹你生气了?”
云莞:“……”
顾庭就乐意见到萧韫之在云莞跟前吃瘪,不怕死地凑上去:“跟我说说扶疏兄怎么惹你了,让我笑话笑话?”
云莞咬牙切齿:“顾公子,你这张脸长得,能让我下手的。”
顾庭:“……”
行吧,谁让他没有萧扶疏的脸那样惹姑娘家魂牵梦萦呢。
云莞不想多说,好奇问道:“你说从京城带回来的生意,什么生意?”
顾庭啧了一声,说回正事:“前次运去京城的千山酿反响不错,这次回京城,拿下了不少订单,京城的那些人啊,非富即贵,一个牌匾砸下来,十个有九个,随随便便便能从荷包里抽出千百两银票,京城的好酒喝乏了,这千山酿温醇,正合人心呢。”
云莞有些惊愣。
虽然知道千山酿好,日后也一定能打开各地的市场,但没想到,打开京城的市场,也这么快。
不过,她眼珠子一转,道:“想比是顾公子做了些什么好事?”
顾庭一笑:“我家老爷子六月过大寿,寿宴上的酒水,全都是千山酿。”
云莞恍然大悟,顾家在京城也是大户商人,顾老爷的寿宴,来人皆是富贵,影响力可想而知。
云莞对这波操作表示非常满意。
但顾庭是商人,跟云莞关系好则好矣,钱还是要赚的。
这次,给云莞带回了几个的订单,要求三个月之内,将五千坛千山酿陆陆续续发往京城。
这笔大生意,云莞自然是要接下的。
而顾庭同时还有一个提议,可以借助顾家在京城乃至北方的影响力,让千山酿直接入驻京城,建立一个特定的销售点,如京城这样的大都市,才是千山酿最佳的客群所在。
云莞其实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如今顾庭提及,再加上顾家愿意出手相助,两人当下便就此事讨论了起来。
*
云珍儿刚刚回到斜对面的红颜坊,便见柳青松在铺子里等着了。
他显然等了好一会儿,见到云珍儿,立刻站起来,眼神殷切:“珍儿姑娘。”
云珍儿一顿,点了点头,客气道:“柳公子。”
自从上次柳青松与云珍儿说了那一段剖白心意的话之后,柳青松虽黯然离去,但并未放弃,反而依旧三不五时往太平镇上跑,也时常借着生意为由来见云珍儿。
虽不再提那些话,但是眼神之中的情义,却也再未遮掩,让云珍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今,红颜坊的伙计们都知道了,柳青松心悦他们珍儿姑娘,可惜姑娘心如铁石,只能在背后干着急。
柳青松见云珍儿这样不为所动的神色,心下黯然,但还是道:“前一批货物的事情,我想与珍儿姑娘说一说,另外,还有一些客人的意见。”
“好,柳公子请跟我来。”云珍儿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自顾庭从京城带了一大笔订单,云莞与顾庭商量了两三日,便做了决定,将千山酿酒水的代售店直接开在京城,此后,北方的订单,也可以经过代售点传回西江南岸。
不论是从原材料、酿酒的气候温度和山泉水的水质而言,千山酿都不适合离开太平镇,原产地一定是要在这里的。
而代售点的建立,便交给顾家来完成了。
如此一来,随着需求越发,酒窖的规模便要扩大,人工的投入同样也需要扩大。
现下,跟着云莞一起酿酒的村民,只有七八个,那一处山洞酒窖,最多也只能容纳两千坛酒的量,再重新建立一个酒窖且扩大人工的投入,是当务之急。
酿酒不比其他的,酒发酵封坛之后,还要长时间贮存,拥有一个巨大的贮存空间,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此事倒是不难解决,跟村长一商量,便可在山洞附近买下一块地,建立专门的酒窖村酒,再从村里找几位年轻力壮有精力的村民,便能扩大生产。
云莞的生产要求极为严格,不仅要在这样有限的条件和技术之下尽可能的完成酿酒器具的消毒,同时,用于酿酒的高粱还有经过人工的挑选,将其中坏掉的颗粒挑选出来,酒酿成之后,还要经过蒸馏等工序,这份工作,对于村民而言,也可谓是长工,月银也是固定的,谁都愿意做。
而第一季的高粱成熟之后,上林村的村民们也跟着云莞学了些酿酒的技巧,几乎家家户户都酿起了高粱酒。
高粱,是上林村的村民们摆脱穷困,进入美好生活的开始,第一季高粱成熟之后,家家户户都下意识去酿酒,并以八月初三那一日,村里大部分的人们酿出了第一坛高粱酒的特别日子,上林村村民为做纪念,将八月初三,定为每一年的高粱酒节,举村同庆。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非常快。
选址、建酒窖、招人,半个多月之后,一座新的酒窖建成了,十几个村民被招入云莞的酒坊做事。
看着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云莞便如同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和一张张银票,砸进了她的怀里一般。
如今,她的梦里,多了一样东西。
除了美少年,还有白花花的银子,堆满整个山洞。
云莞觉得,一旦忙碌起来,也不会毫无预兆地想起萧韫之了,就是他肯定不知道,就他走的这一个月,她就完成了这样浩大的工程。
当然,她也不会承认,她似乎,不仅馋少年的颜值,还馋上了美少年的身子,当然,这个秘密,在萧韫之回来之前,她绝对不会承认!
云家在村里搞出了这样大的工程,萧家自然派人上来道贺,来人便是萧浮生。
同时,他也带来了一封来自萧韫之的家书。
------题外话------
大公子:媳妇原本在想我,结果挣银子了就不想我了。本公子跟银子有仇!
阿莞:(兴奋)谁谁谁谁跟银子有仇,给我给我!
大公子:(生气)本公子果然跟银子不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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