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要临时采用珍珠粉取代铅华的缘故。
苏沅多给了几日时间。
左右都到了这一步了。
她也不着急一时半刻。
而这几日的夜晚,对半是疑惑半是不情愿,而开始了新的学习进程的苏沅而言,都格外难熬。
冬青是一个很认真的老师。
她的认真,直接或间接的导致了苏沅的痛苦。
苏沅真的不知道琴弦第一根和第三根,弹奏出来的音有什么区别。
也实在是听不清下指重了和轻些,除了声音大小的差异在哪儿。
她甚至不明白。
为什么人的五个手指头,需要为难自己摆出那么复杂,又很不实用的姿势。
整得如此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用呢?
难道只是为了好看吗?
然而在冬青的严格面前。
她的疑惑是无关紧要的。
压根就没有人在乎。
光是一个起势,苏沅就被冬青压着在琴前摆弄了好久。
每每都要到腰酸背痛才可得休息。
苏沅苦不堪言的同时。
府上的人也被迫陷入了漫长的折磨。
旁的不说。
苏沅的琴弹得实在是太难听了。
时而如同锯子伐木。
叽叽嘎嘎余音绕梁。
磨人心神于无形之中。
时而又似脱缰野马。
噔噔噔的在人心口上疯狂撒野。
一路不回头能给棺材里的死尸踩踏得尤觉心悸。
偶有超常发挥,终于能听出来是什么音了。
却总是在不该停顿之处断了响儿。
那滋味,就跟被人捏着脖子提到了半空,喉咙是终于进气了,但脚丫子不得落地,不上不下的实在难受。
苏沅练琴数日。
不光是自己憔悴了。
府上但凡是个能喘气的,眼底都透着不可言喻的恍惚。
苏沅自己只是觉得枯燥无趣,倒是没觉得难听。
毕竟她是个俗人。
真听不出好坏。
能将琴弦拨弄出响儿,还是连续的,已经足以让她自豪。
冬青是个面冷心软,又热衷于给予学生鼓励的好老师。
对于苏沅人神共愤的琴技,她表现出了超高的耐心和毅力。
甚至可以面不改色的夸赞一日更进一日。
苏沅在她的夸赞中有些飘飘然。
误以为自己其实可以是一个才女。
这晚无声的折磨终于结束。
冬青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从苏沅的书房里出来。
因被琴声搅和得夜半不能眠,不得已长了黑眼圈,精神恍惚在院子里转圈的来福见状,疲惫的眼底瞬间迸发出希望的微光。
“今日停了?”
冬青一言难尽的点头。
苏沅今日兴致倒是不错,看样子也可以再练会儿。
但是此时夜色已深。
再让苏沅在屋子里锯木,这满院子的人就谁也别想睡了。
来福闻声激动的捂住了脸,险些喜极而泣。
“可算是停了。”
再不停,来福觉得自己可能就要疯了……
冬青见状心累叹气,没什么诚意的安慰道:“练琴总是需些时日积累的,公子如今已有进步,你再忍忍便是。”
来福将手拿了下来,目光幽幽的看着冬青,痛心疾首:“你真的觉得,公子进步了吗?”
“或者说,冬青姑娘,你真的觉得,公子是这方面的人才吗?”
来福不擅音律。
但是,不会弹他会听啊!
南歌离就是抚琴大手,那琴声,那曲调。
饶是来福只偶然听过几次,也能从中听出什么叫做意境。
而苏沅的琴声……
来福心累的不愿回想。
而面对面不改色的冬青。
他已经在心里怀疑,冬青的耳朵可能出了问题。
面对来福的质疑,冬青很想点头称赞苏沅的天分。
然而苏沅出生时大约就没长了音律的那根弦。
以至于天赋贫瘠得宛若八百年不曾下过雨的旱地。
她就算是有心为苏沅开脱,也找不到可说的话词。
冬青艰难的停顿了一下,一脸不可说的悻悻难言。
来福露出个果不其然的表情,痛心不已。
“姑奶奶,若是实在不行,何必勉强?”
“琴棋书画你就换一个教又能如何呢?非得整个最折磨人的,这又是何苦呢?”
重点是折磨苏沅自己就罢了。
折磨他人大晚上的不睡觉,只能去院子里当幽魂就很过分。
冬青听了这话表情更加微妙。
可才开始就被迫放弃,这不是很符合冬青的教学理念。
她挣扎了一下才说:“这才开始几日,怎能断定以后?”
来福用我就看着你作死的眼神,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冬青努力的说服自己。
“公子聪颖至极,只要练习的时长足了,定然是能练好的。”
冬青实在是倔。
倔强到冒着耳朵变聋的风险也要坚持。
来福建议无果,默了片刻心痛的捂住了脸。
来福恍若行尸走肉似的飘荡着走远。
冬青静默片刻,充满不确定的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书房。
开始了自我迷惑:“应该可以的,吧?”
由苏沅制造的魔音灌耳仍在继续。
而不远处的客院里,让人期待已久的成品终于新鲜出炉。
苏沅看着眼前的几盒子看起来就很细腻的脂粉,不自觉的伸手点了一下,在指腹搓了搓。
陈军在一旁见了,立马就笑着说:“照您的意思,一点儿铅华没加,全是用珍珠粉和别的花儿啊朵儿的做的,您瞧着可还好?”
苏沅外行得十分彻底。
也瞧不出这东西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没接话。
陈军看不出苏沅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心里有些打鼓。
冬青走过来,端起盒子就去了后间。
陈军好奇探头。
苏沅淡淡一笑,轻声道:“于脂粉香料一道,我是外行,也难看出这东西好在何处,自然是要找几个懂行的来看看。”
“让你见笑了。”
苏沅谨慎些并非坏事儿。
而只要这东西本身不错。
自是不怕被人检验。
陈军不知为何眼底笑意浓了几分,笑呵呵道:“不是在下夸口说大,公子只管让人去验,出自那几位之手的东西,总归是不会错的。”
苏沅笑笑不言语。
不一会儿,冬青就从后间走了出来。
凑在苏沅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苏沅顿了顿微微颔首,笑道:“当真不错?”
冬青眼底含笑,轻声道:“不错。”
陈军闻言,猛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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