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毕竟是孩子,经不住零食的诱惑。
在对孩子撒谎方面,丁焱焱和凌雪峰无师自通、不约而同地达成了默契。
他们一唱一和,又是许诺买巧克力,又是许诺买雪糕,晨晨总算停止了追问,又回卧室去玩了。
但他把卧室门敞开着,明显是想偷听个三言两语。
丁焱焱直接过去,把门给关住了:“大人说话,孩子不准偷听,要是发现,巧克力和雪糕全都取消!”
刚才还热闹的话题忽然有些冷场,丁焱焱正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机猛按,想寻找播放那部台湾电视剧的台。
凌雪峰想找个突破口,找不到,想逃离,又不敢逃离,只能呆头呆脑杵在那里。
一朝行窃,终身是贼,他算是对这句话深有体会了。
好在丁焱焱很快找到了,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凌雪峰这才获得了一种放风的轻松感。
他趁机溜进厨房去,又是洗锅,又是刷碗,后来索性把灶台擦得光可照人。
擦完灶台,发现抽油烟机上有些油垢,又细心擦了几遍。
再把头探进去观察,又发现里面的油盒满了。
他拆下油盒,发现里面全是油垢,又粘又稠,想倒入垃圾桶,却根本倒不掉。油垢像烧化的沥青,沾到手上,怎么也甩不掉,洗不净,只能用卫生纸擦,擦了一遍又一遍,油垢多得就像他这些年遭遇的无穷烦恼。
费了将近二十分钟,才算把油垢全部清理掉,他又把“白猫”洗洁精滴在手上,洗了好几遍,这才把手洗干净。
但是稍一动,又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油垢碰了三个地方,糊得灶台上,垃圾桶上,甚至牛仔裤上都有,十分恶心。
没办法,再用卫生纸擦,再用洗洁精洗。
谢天谢地,手终于洗干净了,至少得到了他自己的认可。至于是否能经得起丁焱焱眼睛和鼻子的检验,这还是个未知数。
现在,垃圾已经装袋,油盒也已装回了抽油烟机。
他提着垃圾袋要出去倒,一扭头,发现一个苗条的女人站在厨房门口。
他吓了一跳。
她应该继续沉溺于电视剧里,怎么有时间来厨房呢?
“凌老师干得不错呀,不给污垢任何生存的余地。”她冷笑道。
“是啊是啊,公主大人。”他讪笑着,他觉得自己的笑脸和声音都有些贱。
“一切的污垢,都要斩草除根。”她咬牙切齿地说。
“是的是的,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他有点油嘴滑舌。
“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她用刚刚从电视剧上学到的话回应。
听到这一句,他立即回应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她脸色大变:“姓凌的,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庸人自扰吗?”
他低眉顺眼道:“哪里哪里,我只不过鹦鹉学舌罢了。”
她笑了:“本来无一物?哼,纯粹瞎话。精子虽然微不足道,卵子虽然肉眼难见,体积都比尘埃小得多,但是,它们都是物,而且会越长越大,长成为人,还不是一般的人,而是凶恶的敌人,希斯克利夫一样可怕的敌人……”
凌雪峰不寒而栗。
希斯克利夫是英国女作家艾米莉.勃朗特小说《呼啸山庄》中的男主人公,一个孤儿,一个忘恩负义、冷酷无情、以仇恨对待恩人儿子和女儿的恶棍。
她说的是云亭亭生下那个孩子。
她这么说,一定是又从电视剧上看到了什么,勾起了联想。
他还想继续装傻,虽然他知道装傻根本就与事无补。
“我认为她已经去医院做了手术,孩子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他把目光向卧室看了一眼,晨晨没有任何要开门的迹象。
“是吗?但愿,但愿。”她突然一阵瘆人的大笑:“得赶紧想办法找到她,把情况搞清楚。”
“怎么找?”
“办法还不多的是,就看你愿不愿意找了。”
“……”他竟然无法回答,说是说否,都可能激起她的愤怒。
“我的意思是,我们俩直接去趟她家。”
“不知道她家住哪里……”
“可以打听呀,活人还能让屁给胀死?”
丁焱焱还真说到做到,很快她就不知道从什么渠道,找到了云亭亭家的地址。
凌雪峰明知去也是白白跑路,云亭亭早已不在老家,但为了应付差事,还是全程陪着。
周末大清早,他们就把晨晨送到了岳母那里。
秦沐恩正拿着一本黑色封面的大厚书过来开门,见两口子过来,惊讶地问:“这是要去哪里?”
丁焱焱说:“有个老同学要结婚……”
凌雪峰意味深长地看了岳母一眼。
云亭亭的家乡不通火车,二人就直接去了汽车站。
汽车站在省城北门外,售票厅里,几个售票窗口都有人排队。凌雪峰颇有绅士风度地让丁焱焱先去候车室里的长椅上坐着,自己排队买票。
买到票后,他又到丁焱焱旁边坐下。
丁焱焱正在读一本琼瑶小说《窗外》,那本书她大学时代就已读过,现在拿出来重读,估计不是为了其中的爱情内容,因为这本小说故事并不十分曲折,何况早已耳熟能详。
突然凌雪峰灵光一闪,他明白了,她是在通过小说研究心理学,研究搞师生恋的男老师和女学生,都有什么样的心理,并把研究成果运用在现实生活中。
凌雪峰有些无聊,就观察着候车室里的旅客。
好不容易开了检票时间,两个人赶紧检票进站,上了一辆红白相间的客车。
车缓缓驶出省城,半小时后,路边有一高一矮两个年轻人招手拦车。
司机就把车停下,两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找座位坐下。
车又开了,几分钟后,两个年轻人站了起来,走到前面车门跟前。
他们掏出一红一蓝两枝铅笔,又把一张百元钞票竖着折了几折,开始吆喝:“看一看,瞧一瞧,我家住在海南岛。今到宝地走一走,看谁有双发财手。瞧一瞧,看一看,要想发财往前站。押一百,赢一百,致富就是这么快。押一张,赢一张,喝的辣来吃的香……”
一个戴蛤蟆镜的年轻乘客站起来:“这是干啥?”
“赢钱。”高个说。
蛤蟆镜说:“那我押一块钱试试。”
矮个嗤笑说:“一块钱的穷鬼就别给我捣乱了,能滚多远滚多远。要赢钱,最少十块。”
蛤蟆镜说:“十块就十块。”于是掏出一张灰色的钞票。
高个说:“看好盯清,盯清看好。”一面把钞票和两根铅笔,举到蛤蟆镜眼前:“你看我卷的是哪一根?”
“蓝的。”蛤蟆镜说。
高个用折叠的钞票把蓝色铅笔一缠,和红铅笔一起缠在一起,又举到蛤蟆镜跟前:“猜猜看,现在是哪一根?”
蛤蟆镜说:“当然是蓝的,这还用说吗?”
高个把钞票展开,里面果然缠着蓝色铅笔:“恭喜恭喜,你赢了!十块归你了!”他掏出十块钱递给蛤蟆镜。
蛤蟆镜喜滋滋接过来,又掏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赢钱这么简单啊?我再押五十。”
很快,蛤蟆镜又赢了五十。他索性掏出一百的,自然他又赢了一百。
蛤蟆镜把自己的一百和赢到的一百全部押上,又很快赢回了二百。
蚧镜把全部的钱都装到了腰包。
高个子又开始吆喝:“要想发财就快来,一夜暴富多痛快。要想赢钱靠前站,一天赢他两三千……”
有一个中年人悄悄咕哝了一句:“骗人的吧……”
高个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嘴别贱,嘴别长,嘴贱的孙子欠刀攮……”
中年人不吱声了。
有一个老头子动心了,他颤巍巍掏出十块钱,高个子把钱接过来:“活到老,赢到老,老汉的手气就是好!”
老头子果然赢了十块钱,他接过赢的十块钱,就坐回了座位。
高个子说:“老汉再赢啊,再赢啊,手气这么好,为啥不赢呢?”
老头子说:“见好就收,不贪心。”
高个子恨恨地咬了咬牙,又继续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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