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到办公室时,发现办公室里排了好几十个人,甚至排到走廊里。
他们都是来给盼盼捐款的。
牛一点和夏小暖忙前忙后,停不下来。
牛一点口干舌燥,夏小暖面色苍白。
一见黑洞出现,夏小暖悄悄撤了,把一个大本子和一个钱袋子交给黑洞。
人还在源源不断地进,时不时还有电话打进来,牛一点忙不迭地解释,把汇款地址和收款账号告诉那些热情的人们。
黑洞则一手收钱,一手记账。
不知忙了多久,捐款的人们离开得差不多了。
最后是一个眼泪汪汪、名叫邢寒云的中年妇女,她说自己是失独家庭,从报纸上看见盼盼的照片,就想起自己出车祸死去的女儿。她觉得这是上帝赐给她的礼物,问牛一点能不能让她认盼盼做干闺女?
牛一点婉拒了她:“这得看盼盼自己的个人意愿。”
邢寒云急切问:“盼盼在哪里?我相信我一定符合你们的条件,也能赢得盼盼的心!”
牛一点:“她在医院,在照顾她的奶奶。”
邢寒云:“哪个医院?”
牛一点:“这个得保密,不然来来往往都是闲人,会打扰病人的康复。”
邢寒云:“不要把我们的爱心了隔离开呀,这有什么保密的?”
牛一点:“我们已经得到盼盼的全权委托,一切采访、捐款事务,都由我们代理。”
说着拿出一份白皮公证书。
邢寒云接过公证书,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嘴角一抖:“连这一出都想得到,你们也太……”
牛一点说:“这都是为了保护盼盼,盼盼年纪小,而她的家人文化低,江湖险恶,公益事业必须建立防火墙……”
牛一点没有继续讲,他对邢寒云递出个“送客”的眼神,又看了下黑洞,向他招招手:“老弟,得休息了,咱们出去吃饭吧。”
但邢寒云并不吃他那一套,直接跟踪过来:“我和你们一起,今天我请客。”
牛一点显得十分无奈:“我们俩还有重要的工作要谈。”
邢寒云:“什么工作有盼盼的事情重要?让我也旁听学习一下呗。”说着,往牛一点跟前跨了一小步。
牛一点往后退退:“这个,这个真的不方便……”
邢寒云:“要不,我在办公室等着,你们在外面吃完谈完,再……”
牛一点面露难色:“办公室里有很多捐款,不方便……”
邢寒云:“那我在楼下等着,你们回来时,再细聊……”
牛一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你主是要想认干闺女,心情迫切,是吧?”
邢寒云眼睛一亮:“是啊是啊……”说着眼睛就红了。
牛一点说:“认干闺女这个事情呢,有很多人表达了这个意愿,一时不好定夺呢。刚才有人打电话,你也在旁边听见了,是吧?”
邢寒云:“对呀,所以我特意留到最后,要当面和你请示请示。”
牛一点一拍她的肩膀:“失独家庭,真是特别不易,算了,其他工作,我们再找时间,今天就重点商量商量你的事情,走,跟我们一起走!”
邢寒云千恩万谢,跟着去到一家湖南餐馆。
都说四川人不怕辣,贵州人辣不怕,湖南人怕不辣,湖南菜馆果然辣。
三个人吃得挥汗如雨,聊得热火朝天。
遇到好几个人想认盼盼做干女儿,牛一点在接电话时,颇为头疼。刚才被邢寒云一逼,突然想出了解决方案。
他举起装啤酒的玻璃杯,邢寒云举起杯中的雪碧,黑洞也举起杯中的啤酒,三个人轻轻碰了一下。
“这年头一切都得竞争,竞争是最公平公道公正的。”
邢寒云点头认同。
“但是呢,盼盼这个事,是个特殊的事情,感情的事情,强扭的瓜不甜,要看缘份。”
邢寒云频频点头:“是啊是啊,看缘份。”
“缘者,愿也,有多大意愿,就有多大缘份。盼盼如果不是有这样的才华,有这样的孝心,就不能感动千万读者……”
“是啊是啊,盼盼是个特别懂事的孩子。”
牛一点:“而邢女士你呢,也有特别强烈的愿望,有强烈的愿望,这也是一种缘份……”
邢寒云感激涕零。
牛一点话锋一转:“但是呢,凡事得有个章法,对于盼盼的未来,还是要成立一个专项基金,专人负责,专人监督……”
邢寒云拍手:“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牛一点:“专项基金,就要设立理事长、副理事长……”
邢寒云:“这个理事长我能当,我有工作经验。”
牛一点:“理事长和副理事长,得请社会名流,他们德高望重,号召力强……”
听到这里,邢寒云脸色晴转多云:“我也得做点实质性的工作嘛。”
牛一点说:“理事长下面,可以设秘书长一人、副秘书长若干……”
邢寒云的脸色又多云转晴:“那我能做点什么?”
牛一点真诚地看着她:“副秘书长,就按捐款的多少,和实际的综合素质来确定了……”
邢寒云:“副秘书长得捐款多少?”
牛一点:“至少两万吧。”
邢寒云:“这不是一笔小钱。”
牛一点:“这已经是看情面了,我们得为盼盼的未来考虑,干亲也是亲,亲情是要负责的,如果给盼盼认一门穷亲戚,别说帮助盼盼,盼盼还得倒过来帮助她,万一遇是坏人,盼盼会不会被卖了还不一定呢……”
邢寒云不断点头称是:“牛老师考虑得确实周全,那我现在就回去筹款!”
牛一点:“别那么急,先吃饱再说。”
邢寒云已经站起来,背好了包,整了整衣服:“我已经吃饱了。二位慢吃,呀,黑老师睡着了。”怕吵着黑洞,邢寒云压低嗓门:“牛老师,我先告辞了。”
牛一点冲她挥挥手,又把脸转向呼呼大睡的黑洞:“老弟,老弟,别睡了,咱们谈谈工作。”
黑洞睁着朦胧的双眼:“睏死我了。”
牛一点说:“看大家这么热心,我突然有个创意啊……”
黑洞拿起一根鸡腿,看了看,就往嘴里送:“什么创意?”
牛一点见状,也拿根鸡腿,把鸡腿咬去一半,嚼了两口,有些含混不清地继续说:“你考虑一下,再用一个月时间,帮盼盼改出一本短篇小说集……”
黑洞也把鸡腿咬了一口,闷声道:“可是她……只有一篇作文,昨天已经改完了啊!”
牛一点微微一笑,将自己手里的鸡腿小心放在米饭上,将魔掌伸向黑洞,劈手夺过了鸡腿,扔到地上,又迅速起身,在鸡腿上踩了两脚。鸡腿被踩扁,踩烂了。
黑洞目瞪口呆,露出惋惜的神色。
他气哼哼地把鸡腿踢了一脚,鸡腿嗖一声滑行到了邻桌下面。
他盯着牛一点,露出挑衅的神色。
牛一点提高嗓门:“瞪我干嘛?可惜鸡腿是不是?一根鸡腿咬一口就扔掉,确实可惜。可是你想过没有,一个机会咬一口就扔掉,岂不更可惜吗?一个有价值的新闻,能顶多少鸡腿?包装运作好了,比一个鸡场更值钱!”
黑洞一拍脑门:“大师到底是大师!”
他满上一杯啤酒,举着站了起来,和牛一点碰了一下。
一杯酒下肚,牛一点说:“你我兄弟还处在生死存亡的时刻,刊号还没有下来,我们名为报社,其实只是个报社筹备处,暂时只能寄人篱下,借用别人的。而且最近招聘工作也不是太得力,押金收得少,入不敷出,得开拓新的收入来源。所以呢,老弟你还是要辛苦一下。”
黑洞夹了一筷子凉拌鱼腥草,塞进嘴里:“怎样辛苦?”
“你昨天不是改了一篇小说吗?我已经联系杂志社,编辑说很有水平,可以发表。现在是媒体太多,作品太少,所以呢,得齐心协力帮助盼盼,赶紧改一批作品出来,拿去发表,回头再联络出版社给她出本书……”
黑洞挠挠头,不解地问道:“可是她只有一篇作文啊,我昨天熬了个通宵,已经改完了啊。”
牛一点夹了几片腊肉,一口喂进嘴里:“要有发展的眼光嘛,昨天只有一篇作品,不代表今天仍然是一篇作品,更不代表明天仍然是一篇作品……有你这个点石成金的大编辑在,出一本短篇小说集,还用发愁吗?”
说着,又满上两杯啤酒。
黑洞没看啤酒,而是低下头去,沉吟半晌,忽然抬头道:“办法也不是绝对没有,大不了我老黑亲自替她写。”
牛一点笑了,深沉地凝视着黑洞,语气温和:“其实也不必太费劲,从老弟没发表的旧作中找几篇,改一改,署上盼盼的名……”
黑洞:“不过要是出书了,稿费归谁?”
牛一点:“稿费当然归盼盼基金会,咱们得扩大再生产……”
黑洞:“扩大再生产?这么搞下去,别人扩得越大,而我缩得越小……操!”
牛一点生气了:“你这人说话得讲良心啊,你跟着我做的都是本职工作,月月都在给你发工资呢。”
黑洞想想,虽然跟牛一点时间不长,只有半个月,毕竟上个月还领了八百块工资。
牛一点端着啤酒,举到黑洞面前,笑道:“懂了没?来,老弟,碰杯。”
黑洞举杯,“哐”地和牛一点的杯子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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