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辆马车数百青凤精兵的护送下,翻山越岭来到金华城外。
青凤军的营地上空,无数游凤旗帜飘扬,方氏扶着马车下来的候,怔怔地看好一会天空。
“……看什么?”骑马押送她至此的青衣小将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方氏回过来,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觉得,今日日光明亮,以致她这半盲的人也能隐隐约约看见旗帜上的图案。
一阵急促的脚步从营地内传来,李鹜带着一群将官急匆匆地走来。
“雀儿!”
听着这陌生但冥冥之中却又十分熟悉的音,方氏心尖一颤,身由自主紧绷起来。
“大哥!”
一路上都板着张脸的李鹊绽开笑容,三步并作两步冲向朝他走来的李鹜。
两兄弟久别重逢,一到面前就紧紧抱一起。
李鹜大力拍着李鹊的后背,用他独特的方式表达重逢的喜悦。
“传信的是说午才到吗?要知道来得这么快,老子早来等!”
“咳……咳咳……”李鹊一边咳,一边用笑容承受大哥的疼爱,“最后这段路我等及,命其他人随后跟上,我们轻车快马行一步。”
李鹜说,“来得正好,赶上用午食,想吃什么?佛跳墙老子也想办法给做!”
“佛跳墙就必,小弟倒是挺想念大哥做的素面……”
“这简单!”李鹜说,“我这就命人‘揉’面,这军营里别的多,就是面条管饱!”
李鹜勾着李鹊的肩膀刚要往军营里走,目光瞥到一旁僵直的方氏,脸上的笑意顿顿,然后说:“……找干净的帐篷好好招待方氏,再派两机灵懂事的子照顾。”
“喏。”立即有人应下李鹜的话。
李鹜的视线落到方氏身上,眼中闪过一抹复杂。
他说:“……这里用担心,没人会欺负。老子虽然没读过几本书,但也会一眼盲的柔弱‘妇’人过去。”
方氏心中一酸,下意识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李鹜却已勾着青衣小将大步朝前走去。
“夫人,请吧。”
方氏再次看眼李鹜模模糊糊的背影,跟着青凤军的将领低头走向另一方向。
“大哥……”李鹊细细端详着久未见的李鹜,脸上‘露’一丝忧虑,“脸‘色’怎么好,昨晚什么辰睡的?”
“没注意,看外边有些发白,就躺着眯一会。”李鹜说。
“我知道大哥担心嫂子,但越是这种关头,就越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万一病倒怎么办?”李鹊面‘露’担忧。
大半年没见,李鹜样貌没有多少变化,只是明显憔悴许多,胡子拉碴的说,眼下还挂着两乌黑的眼圈,一副忧深虑重的模样。
除刚刚见他‘露’笑颜,那之后都是紧锁着眉头。
“更何况——”李鹊拍拍李鹜的背,故作轻松地笑道,“我们三兄弟如今终于凑齐,有句老话叫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傅玄邈对付大哥一人都够呛,我们三兄弟一起上阵,拿他还是手到擒来?”
“打狗哪用金箍棒?”李鹜终于‘露’笑意,“老子已经想好捉狗大计,只是还得等上几天……”
他敛去笑意,‘色’渐渐凝重。
“我就担心……嫂子里面会受苦……”
李鹊宽慰道:“现担心也没多大用,只会耗费自己的心力。大哥妨这么想,嫂子聪明又识务,一定会想办法照顾自己的,而大哥做好自己的事,就能尽早嫂子见。我信,嫂子里边也一直盼着这天呢。”
李鹊的安慰多少安抚李鹜,就像他说的一样,现担心于事无补,如尽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事。
他点点头,说:“……如今来,我心里也更有底。这一路风尘仆仆,肯定也累得够呛。帐里什么都有,回去拾掇,一会用饭我到帐里来吃,我们顺便商量下今后的计划,帮我看看,还有什么漏洞。”
“行——”
“我去伙房看看,还能给再加什么菜。”李鹜一分岔路口停下脚步,“对,我派雕儿去巡逻,一会他回来,铁定第一间来找,最好小心他的背后袭击,最近他爱上从背后抱人——上次差点没把老子肋骨勒断。”
“知道,大哥放心吧。”李鹊笑道。
李鹜去到伙房巡视,亲手准备三碗素面几小菜。他提着食盒进入李鹊帐篷的候,正赶上李鹍抱着李鹊撒手,李鹊满脸通红,想挣脱又挣脱的画面。
李鹜呵一,李鹍条件反‘射’地松开手。
李鹊连忙逃至一边,弯腰用力咳嗽起来。
“大哥!大哥!”李鹍高兴得只差蹦起来,粗壮的手指连连指着远的李鹊,“来三弟!来三弟!”
“我知道三弟来——”李鹜把食盒放到桌上,揭开盒盖拿里面的小菜素面,“都别闹,快过来吃饭。”
李鹍一箭步飞窜过来,转瞬便落座,李鹊慢慢悠悠地走过来,等他慌忙地拿起桌上的筷子,李鹍已经迫及待地往嘴里送一口素面。
“小心——”
李鹜话音未落,李鹍就叫起来:“烫!烫!”
他张大嘴巴,两只蒲扇般的大手拼命往嘴里扇风,满脸委屈地看着李鹜。
李鹜白他一眼,说:“我看再被烫一百次,也长记‘性’。”
李鹍好容易把嘴里的面条咽下,望着桌上的菜却没立即动筷,那张一贯天真无忧的脸上‘露’失落的‘色’。
“干什么?还说得?”李鹜挑眉道,“非要挨一筷子才能吃得下去?”
“没生我……我就是想,就是想……”李鹍委屈巴巴地看向李鹜,“猪猪就好要是……”
李鹍的话让桌上陷入缄默。
李鹜好容易恢复常态的面庞又被凝重覆盖。
李鹊见状,夹起几根面条放到面前吹吹,慢慢送进嘴里,用上扬的音道:“大哥的手艺一如既往,连碗素面都能做得如此鲜美,果然聪慧之人三百六十行里,行行都聪慧。要是大哥初一兴起做厨子,想必如今的分店已经开遍大燕。那御膳房的庖长见大哥的手艺,也得心甘情愿到头就拜——”
“行行——”
李鹜忙迭地打断他这一半会见到头的吹捧。
“御膳房的庖长做饭怎么样我知道,但老子做厨子就屈才……”李鹜挺起胸膛,“再怎么的,老子也得是诗人。”
李鹊立即用力鼓掌。
三兄弟闲聊一会,互问近况后,话题转向严肃的军议。
李鹜将自己的计划向李鹊一一道,李鹊根据自己的经验而查漏补缺,知觉,桌上的茶冷,帐外透进来的天‘色’也渐渐暗。
李鹍知第几次打一响亮的哈欠后,李鹜站起来,说:“……今天就到这里吧。今儿早点睡,明早我带附近转转。”
“行,大哥也早点休息。”李鹊站起来。
“一起睡三弟,挨着我要……”李鹍久未见到李鹊,罕见地起粘人精。
李鹜说:“们两兄弟叙叙旧,我走一步。”
等李鹊想办法将李鹍打发,李鹜撩起帐帘走去。
他口想一会,听着身后帐篷里传来的打闹,片刻后,抬脚走向安顿方氏的帐篷方向。
方氏的帐篷里点着一盏小灯,两武官百无聊赖地站一旁,方氏坐桌前,情恍惚地注视着跳跃的火苗。
见到李鹜,两武官行一礼,退帐外。
“知道我请来这里做什么的吗?”李鹜问。
“……如果是想用我来要挟他,那就想错。”方氏音暗哑,“我并没们想得那么重要。”
“我已经知道,雀儿宰府的候,是帮助他逃跑的。”李鹜她对面坐下来,抬手给自己倒一杯茶,“什么?”
方氏沉默片刻,说:“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那傅玄邈手里的血债,是是也该血偿?”
方氏无言,情隐忍。
“的眼睛是怎么瞎的?”李鹜换话题。
以他们明面上的关系,是怎么都该进行如此私人的话题的。
但话题中的两人都心知肚明,约而同地选择无视这种违。
“一跟我一起长大的人死去后,悲伤过度,慢慢哭坏的。”
“他是谁?”
“府上的一马夫。”李鹜没有追问,方氏却给更多的回答,“……他是一粗中有细,行事随心但失善良的人。他嗓很大,但是乎的人面前,总是轻细语,生怕吓到对方。他一生没读过书,只会我的名字。他看着粗枝大叶,实则心思细腻,想得往往比我更多,更周全。”
李鹜沉默语地听着。
方氏依然保持着面庞上的镇定,音却逐渐产生微弱的颤抖。
“他驯马很有一手,是四里八乡有名的驯马人,他还很是手巧,能把朽木变成栩栩如生的各种小玩意。他曾送我一照着我雕的小人儿,我眼盲之后……再也找到,把它弄丢……”
方氏停下来,用几次深呼吸来努力平息紊‘乱’的呼吸。
帐内寂静无。
李鹜眼前浮现一模糊的形象,那人吊儿郎坐马车上,同路过的熟人笑着打着招呼。
过半晌,他说:“既然是后天哭坏的,应该还能治好才对。明天我给找大夫来看看。”
“必。”方氏冷静下来,平拒绝李鹜的提议,“……说罢,大费周章将我接来,想要我做什么?”
“那就回答我前的问题,”李鹜直视她黯淡无光的双眼,说,“血债血偿,天经地义。如果犯下种种血债的,是傅玄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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