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揪出嫌疑最大的魏忠贤,李秘便也只能反向思考,搜罗证据来证明朱由校与放火无关,说白了就是要寻找朱由校的不在场证据。
也亏得石崇圣比项穆要外向一些,中途与钦天监冬官挈壶正苏修说了一番话,此时终于是提醒了李秘,众人便来到钦天监寻找目击者苏修。
朱常洛也是心急如焚,哪里顾得这些个繁文缛节,开门见山便朝钦天监正,问起苏修的下落来。
然而这监正却是脸色苍白,支吾了老半天,这才朝朱常洛答道。
“回禀太子殿下,苏修今日并未上衙来办差……早先已经让家中奴婢来告假了……”
也难怪这监正脸色难看,毕竟太子殿下乃是监国,手底下的人偷了个懒,却被抓了个正着,脸色又如何能好看得起来?
再说了,太子殿下与许国公李秘一道光临,为的竟然是苏修这个家伙,再加上皇长孙朱由校因为正阳门放火而被拘之事,钦天监的人也不消多想,便猜到苏修估摸着要惹上麻烦了!
当然了,里头这些人的心思,只怕无外乎都是想着,太子殿下估摸着要拿苏修来当替死鬼了!
即便不是苏修来做这个替死鬼,惹上这样的事情,这苏修往后的好日子,只怕也是到头了。
钦天监虽然是个清水衙门,但却非常的敏感,本监官不得改迁他官,子孙世业,非特旨不得升调或者致仕,若有缺员,由本监逐级递补。
这钦天监的官员虽然都是些芝麻绿豆的官职,但却有非同小可,说白了就是不能随便升迁,也不能随便辞职,老子死了儿子来接班,毕竟是比较特殊的技术型人才,钦天监官员若是流落民间,难免要泄露天机,这可就不好了。
虽说钦天监还未严格到限制官员的人身自由,可太子殿下找人,人竟然没在衙门里,监正又岂能安稳,当即朝朱常洛道。
“苏修平日里是个稳重人儿,也很少歇息,估摸着也是操劳了些,深知抱恙,该是在家中养病,本官这就让人把他找来!”
监正如此说着,便呵斥着,打发旁人去寻那苏修,然而朱常洛却是等不及,未免节外生枝,便朝监正道:“不必了,你带我等去他家找人,还能省去不少腿脚。”
太子殿下都发话了,监正又岂敢说半个不字,当即便在前头引路,往苏修的家里去了。
李秘却是有些担忧,朝利玛窦使了个眼色,便走到了一旁来。
利玛窦自是会意,当即便来到了李秘这边。
早先多亏了李秘的帮忙,他与徐光启才得以成功翻译了《几何原本》等书籍,接下来还要翻译不少西学的经典,到底是需要仰仗李秘,更漫提他之所以能入京面圣,正是因为李秘帮忙,让南京的那些鸿儒帮着举荐了。
“公爷,有何事要吩咐?”利玛窦在大明生活了几十年,早已与大明子民相差无几,更清楚李秘这个国公爷到底有多尊贵,西方世界对公爵伯爵等贵族,最是羡慕,但凡能够封爵,便意味着是一方霸主,因为能够拥有封地和自治权,这才是实打实的土皇帝!
虽说李秘也有自己的封地,但并不是很大,食邑也不多,并没有甚么实权,国公并不像西方的公爵那般,可以自己组建军队,其实也没有利玛窦想象之中那么了得。
毕竟若是西方的话,公爵都差不多该有自己的封国了。
可即便如此,他都已经不敢再轻视李秘,对李秘自是毕恭毕敬。
李秘也不跟这老红毛客套,解下自己的国公腰带,交给了利玛窦,朝他低声叮嘱道。
“你拿着这个,到内厂去走一趟,自会有人出来接你,见着那人了,便让他派人把钦天监冬官挈壶正苏修,给我挖出来!”
利玛窦只是一味传教,与士大夫交游往来,进入钦天监之后,更多的精力反倒是投入到了文事当中,对这等阴暗事情,接触也少了,此时也是有些战战兢兢。
“公爵认为苏修逃跑了?”
听得利玛窦的疑问,李秘也是苦笑一声:“就怕他不跑啊……”
利玛窦听得一头雾水,李秘却也不再解释,让利玛窦快点前往内厂,自己则跟上了朱常洛的队伍。
苏修此时不上衙,时机太过巧合,只怕根本就不是抱恙在家,若他跑了也还好,起码有个活口,内厂的番子必定能够找到他。
可若他不跑,只怕要被灭口,到时候线索中断,陷入僵局,想要为朱由校洗刷冤屈,可就难上加难了!
钦天监的监正被太子殿下催促着,哪里敢停留半分,不多时便领着朱常洛和李秘等人,来到了苏修的家中。
也果不其然,苏修果真不在家里,但妻儿家眷以及奴婢都在家中。
“看来他走得很急,抛弃妻子,若不是感受到性命威胁,怕不会这般仓皇……”
项穆和石崇圣等人见得这般情况,也做出了自己的分析,朱常洛眼看着希望从手中溜走,也是勃然大怒,朝身边的亲卫道:“发动东宫的卫队,给我满城搜罗,一定要把苏修给我找回来!”
苏修不过是个从八品的官员,家中老幼哪里见过甚么大人物?
此时见得太子殿下亲临寒舍,早已跪倒在地,一个个不敢起来,直到朱常洛缓和了脾气,让他们平身免礼,为首的老者,想来该是苏修的老父亲,这才抬起头来。
此老见得太子殿下,倒也没有太过吃惊,反倒是见了李秘,忍不住惊呼道:“您……您是李秘李青天!”
众人听得老爷爷这般叫唤,也纷纷拿眼来看李秘,眼中也是充满了崇拜。
李秘的事迹也不消多提,疯狗御史也不知涤荡了多少贪官污吏,更漫提李秘乘龙浮于城河的神奇故事了。
李秘将老者扶起,朝他说道:“老先生不必担忧,苏挈壶并未犯事,只是有可能见着一些要紧的事情,我等过来向他求证一番罢了,不知他何时离家的?”
听得李秘如此,老者也是松了一口气,朝李秘道:“犬子虽不才,但行事周章,平淡沉稳,不是个作奸犯科的,李公爷乃是青天老爷,万万是不会冤枉他……”
也诚如早先所言,钦天监的官职是世袭的,这苏修的老父亲同样是个平静淡漠而知天命的人,平静下来之后,也表态自己相信儿子,李秘固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来人毕竟是李秘李青天,老者也就没有隐瞒,朝李秘道:“犬子前夜里回来之后,便有些魂不守舍,因为他早晚过来问安,老夫倒是看得出来,只是他却不说缘由。”
“后来老夫问得急了,他便拿些神神鬼鬼的话来相问,老夫费不得要将古籍都翻出来,与他又讲了一番……”
“神神鬼鬼的话?”听到此处,李秘倒也疑惑起来,若是魏忠贤放的火,极有可能是惜薪司的太监,与神鬼又有何牵扯?
“是,老夫再问,他是如何都不肯说,只是让老夫给他求了灵符法宝来防身,今日一早,也没见去上衙,匆匆便离了家,问了也不回话,只是一味往外走……”
李秘也有些不解,苏修是目击人,此时看来是不会错了,但他到底看到了些甚么,以致于如此慌张?
若是对方也发现了他,苏修生怕别人来杀人灭口,便该躲在家里,如此才是最安全的,又怎么会往外跑?
除非像李秘等人这般,在外头有更大的势力保护,否则家里就是最能赋予安全感的地方,苏修却没有在家,而是选择外出,这与他所目击的东西,是否有关联?
见得李秘沉默不语,那老者又朝李秘求告道:“公爷,犬子是个软弱的性子,整个钦天监都是知道的,除非事发突然,否则他是万万不可能这般唐突的,恳请公爷帮着把他找回来,老夫这厢拜谢了!”
李秘将老者扶住,灵机一动,朝老者问道:“令郎是个极其自制之人,那么平日里的去处想来该是不多的吧?”
老者赶忙朝李秘点头道:“确实如此,这痴儿要么读书,要么钻研历法,也极少花天酒地,能消遣的去处也少。”
李秘当即朝老者问道:“老先生能否把令郎外出的大致方位给画出来?”
这老者本就是钦天监的官员,对这京城实在太过熟悉,当即便取出纸笔来,画了个大概的地图,用朱笔把儿子平日里惯去的地方都标了出来。
李秘见得这图,便以苏家为圆心,画了一个大圆,将苏修平日里的去处全都囊括其中。
“照着这个圈子,看看里头是否有寺庙道观之类的去处,重点到这些地方去寻,想必该是能找到苏挈壶了。”
众人见得李秘大笔一挥,便画了个圈子,竟是如此自信,也是起疑,不过到底还是让人吩咐了下去。
无论是东宫的侍卫,亦或是内厂探子,那可都是精熟地形路线的,这圈子其实并不大,里头的道观或者寺庙却是没有,只有个野祠,供奉的是宋时名将杨再兴,颇有些杀伐之气。
探子们到底是没底气,不过既然就这么个去处,若是不去看看,也是不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便走进了这野祠之中,谁知竟果真见得一人跪倒在神像前头,喃喃自语,状若癫狂!
“可是冬官挈壶正苏修大人?”那东宫侍卫虚喊了一声,跪拜之人果真回过头来,侍卫们取出画像来一对比,果真有三分肖像!
此人还真是苏修!
众人也是对李秘敬若神明,本以为这是大海捞针的一件差事,谁知道李秘大手一挥,随便画了个圈,竟然就将人给找着了!
至于李秘到底是如何知晓,只怕也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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