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童抱着小酒坛,哒哒走到柜台前,颠着脚尖儿,双手举着酒坛道:“张公子让我来打酒。”
老板提过酒坛:“还是女儿红?”
小男童嗯了一声,从一只绣着竹叶的小荷包里掏出一小锭银子递给老板:“呐,这是酒钱。”
老板收了钱,便去沽酒了。
小男童身子一歪,用小小的肩头抵着柜台,一边无聊地抠弄衣带,一边等老板出来。
他等了多久,楚寒就看了多久。直到老板提着酒坛出来时,楚寒才提着瓜子出门。
但刚走出门,楚寒便听到了酒坛子破碎的声音,旋即便有人争吵起来。
“小崽子你走路不长眼啊!真他妈晦气,洒了老子一鞋的酒!”
“明明是你先撞的我!你赔我的酒!”
“哟呵,还敢跟老子顶嘴?你很狂是吧,我让你狂!让你狂!让你狂!看你还狂不狂!”
话音未落,一道红影便从门口摔了出去。
楚寒转身一看,竟然是那个小男童!
小男童趴在地上,衣裳上全是鞋印儿,嘴角还洇着血,很显然他方才经历了什么。
“师尊,你在看什么啊?”张枫顺着楚寒的目光望去,看见地上的小男童后,冷漠地切了一声,“原来是个小男童啊,脏死了,师尊别管他,我们快走吧。”
楚寒没说话,只是冷冷瞪了张枫一眼,然后把瓜子塞给他,自己走了过去。
便在此时,一名花臂大汉从酒楼里走了出来,两手叉腰的站在门口,讥嘲道:“小狗崽子,不过是个下等家奴,也敢在老子面前狂,现在知道老子厉害了吧,快快快,跪在老子面前,给老子磕三个响头,老子就放了你,否则,老子今天就把你腿打折,让你趴着回去见你的主子!”
小男童趴在地上,猛地冲酒楼内吐了口唾沫:“渣滓!”
小男童这口唾沫不偏不倚,刚好吐到花臂大汉的鞋上。他抹了把脸上的土,大声笑了一通后,稚气未脱的脸上戾气毕现:“活该!”
花臂大汉这下彻底恼了,当即就要揪着小男童毒打,可一只脚刚迈出,忽闻一阵衣帛割裂的声音,继而忽觉浑身一凉,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衣服竟然全被割成了一条条指宽的碎布条,洋洋洒洒的铺在地上。而那个骂他的小男童面前,站了一名道人,白衣胜雪,眉眼似霜。
“你你你是谁?”花臂大汉捂着身上仅留的亵裤。
“滚。”楚寒挡在小男童身前,冷声道。
花臂大汉从没吃过这种瘪:“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动动手指就能捏死你!”
“再不滚,我就把你绞成肉泥。”楚寒并指一挥,一记风刃打在花臂大汉脸上,割出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
花臂大汉见势不妙,登即落荒而逃,原本凑在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哄然散去。
“谢、谢谢你。”小男童趴在地上,仰头看着楚寒,眼中闪着希冀。
楚寒伸手将他扶起,然后单膝跪地,掏出手帕一边帮他擦脸上的灰和血,一边轻声问:“疼吗?”
小男童摇摇头,目光死死盯着楚寒,微咬下唇,一声不吭。
楚寒帮他擦净脸,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糖放进小男童手里,浅浅一笑:“下次当心。”
小男童重重点了点头。
楚寒扭头道:“杨凌,你再去打坛酒来。”
不过片刻,杨凌便捧着一小坛酒出来了。
楚寒把那坛酒放到小男童怀里,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头:“快回去吧。”
等小男童转身离开,楚寒才起身,带着杨凌跟张枫他们继续往前走了。
可刚走不远,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一回头,发现原本已经离开的小男童此刻却正抱着小酒坛追他们,一边追一边喊:“仙师!请等一等!请等一等!”
楚寒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小男童已经跑到了他面前,并且往他手里塞了一样东西,那是条红线编就的剑穗。
“这是……”楚寒还没问完,小男童便仰着小脸儿冲他道:“这是我亲手编的剑穗,我知道它不值钱,但这是我身上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了,还望仙师一定收下!”
“不是吧,这种东西也好意思送出手?还不如不送。”张枫抱剑站在一旁,嗤道。
小男童窘迫低头:“我……”
楚寒乜斜了眼张枫,尔后将剑穗贴身放好,伸手捏了捏小男童的脸:“我很喜欢,谢谢。”
小男童抬头间,眼中仿有星辰……
——
一行人回到云川,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楚寒让人把杜雨山的尸体拉去纵横峰的时候,姜绝正在吃饭,楚寒刚解释到一半,他就摔了碗,等楚寒解释完,饭桌也在意料之中的被砸了。
“杜雨山是邪祟”这件事对姜绝的打击有点大,以至于自那往后,谁在他面前提杜雨山,他就把谁揍成半死,管他是不是故意的。
至于郁子溪让他保管的那把剑,楚寒并没同第三个人提起,毕竟那是从恶灵池带出来的东西,若是贸然说出,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这日黄昏,楚寒带着本罕世秘籍去竹舍找郁子溪,却发现他并不在那里。遍问之下,才知道郁子溪去了后山的长阳坡。
长阳坡是绿竹峰最高的地方,眼下正值日落,漫漫斜晖笼着坡顶,如梦似幻。
郁子溪抱膝坐在坡顶,下巴抵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太阳一点点落下,橘红色的余晖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朦胧虚影。
晚风迎面吹来,郁子溪眯了眯眼,听见脚步声后,他扭过头,见是楚寒,整个人怔了一下:“师尊?”
一个人坐在这儿看夕阳,小变态还真有情调。楚寒手里拿着一本书,书上拖着一个紫金小盒,缓步踱至他身边:“夕阳好看吗?”
郁子溪啊了一声,局促道:“好、好看。”
“你来云川已经快三个月了,为何你我两人独处的时候还是会结巴?”这个问题楚寒老早就想问了。
郁子溪低着头:“我就是、就是紧张。”
楚寒:“……”我虽然表情不太丰富,但我真的不吃人!
郁子溪道:“师尊找我是有事吗?”
楚寒把手里的书和盒子递给郁子溪,郁子溪双手接过,受宠若惊道:“这是……给我的?”
楚寒颔首,道:“书中所记,乃是一种罕世的修炼秘法,我即将闭关,近两年无法再教你,所以这本秘法你先拿去好好练,若有不懂,就去问姜峰主,我同他打过招呼了,他定会知无不言的。那盒子里装着几颗丹药,对修炼大有裨益,若是进阶时遇上困难,就吃一颗,能助你进阶。”
他刚说完,郁子溪的眼圈儿就红了:“师尊,你、你对我真好。”
郁子溪一露出这种要哭的表情,楚寒就大脑不遂。
楚寒揉了揉郁子溪的头:“我是你师父,对你好是应该的。”
哪知,楚寒越说,郁子溪的眼圈儿越红,最后直接两手揪着楚寒的衣襟,把头埋进了楚寒胸口,放荡不羁地啜泣起来,哭了个没完没了,天昏地暗,楚寒的衣裳都被他哭湿了一片……
楚寒回小筑的路上,刚好碰见来找他的姜绝。
姜绝一见他胸口那一大片水迹,惊道:“楚寒,你是抱小孩儿的时候被尿身上了吗?你衣裳怎么那么湿?”
“你才被小孩儿尿身上了。”楚寒白了他一眼,“有话说,有屁放,不然就走人。”
“我不就是来找你要个东西嘛,你凶什么凶。”姜绝冷哼:“你那儿不是有帮助进阶的丹药嘛,给我一颗。”
“没有。”楚寒嫌弃道。
姜绝不信:“不可能,柳喻之明明说他给了你的。”
楚寒道:“他是给了我,但我又给别人了。”
姜绝瞪大眼:“你你你给别人了?那可是柳喻之炼了几十年才炼成的,一共就五颗,你都给别人了?”
楚寒点点头。
姜绝绝望道:“楚寒!你可真败家!”
楚寒皱眉:“我给别人是败家,给你就不是败家了?”
姜绝气炸:“你强词夺理!”
楚寒:“你才强词夺理。”
姜绝:“……”
楚寒:“……”我为什么要跟他吵?还吵的这么无聊。
……
第二天一早,楚寒就去石室闭关了。
闭关的日子并不算难熬,因为楚寒所谓的闭关,其实就是在石室里盘腿睡一觉,一觉醒来,便过了两轮四季流景。
楚寒出关时,并没因为睡的太久而浑身乏力,反倒觉得周身灵力充盈无比,整个人十二分的精神。
闭关的石室前是一片密林,密林中开了一条狭窄小道。楚寒从石室出来之后,便沿着那条小道回住处了。
走到半路,迎面碰见了一个人,一个身着黑衣,十分高挑的少年。
“郁子溪?!”楚寒喃喃喊了声。
十五六的少年长得很快,不过两年时间,便蹿了一头,现在的郁子溪竟然比楚寒还要高了一些,五官也长开不少,脸上的少年稚气所剩无几,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让人更移不开眼的英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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