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格外湛蓝,万里无云,阳光暖暖地倾洒在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众人从容熹宫出来,各自散去,唯有陆芙姜和佟妃在一群太监宫女的拥护下乘上凤辇,一路穿过皇宫宝殿的高墙红瓦。
送嫁的队伍出了皇宫大门,一路便是鳞次栉比的府邸巷宅。
街巷上满是衣着各式的行人,有赚吆喝的小商小贩,有清台楼阁的客栈,京城的热闹程度完全与宫中形成强烈对比。
街巷两侧被随行的士兵封锁戒严,只留下一条宽阔的道路供送嫁队伍行进。
“那是什么?”
号称吃货的陆芙姜此时把持不住了,吃货的本质暴露无遗,一双俊俏的眉眼死死地盯着街巷边小贩手里的小吃。
“娘娘,那是茯苓糕。”陪同凤辇行走的流莹,轻声回禀道。
“茯苓糕……”陆芙姜痴痴地望着,就差口水流出来了。
同坐的佟妃发出一丝冷笑:“皇上能够收下你已经是仁至义尽,否则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够当上贵妃?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本来阂銮娶你,打算要你做一国皇后,可是皇上不同意,文武百官不同意,以你现在的傻样做做贵妃已经算是抬举你了!”
皇后?
陆芙姜微微挑眉,原来这个女人的地位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高那么一点点。
“不稀罕!”
陆芙姜继续发扬坚持不懈的精神,死盯路边那块茯苓糕,发自肺腑地吐出一句话。
“哼!”佟妃冷声一笑。
陆芙姜这些举动在佟妃眼里纯粹就是傻子疯子加二愣子的表现,因为只有傻子才不觊觎那一国之后的宝座,殊不知陆芙姜说出的话完全是走心的,完全是她的本意。
送嫁队伍在顾府门前停下,相府门前早已是红灯喜挂,红绸的地毯一直延伸至相府内宅。
“老臣拜见两位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从相府走出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位略显年迈的老者。
“顾丞相起身!”佟妃抬抬手,在众人的搀扶下走出辇车。
等到众人再来搀扶陆芙姜时,她一副狐疑的表情婉言谢绝:“不用,我自己来!”
她可是向来秉承着新一代良好市民的高素质高要求,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俯身一记跳下凤辇,惊得在场众人瞠目结舌,就连辇车四周低垂的纱缦也被惊得四处飞舞。
漂亮!
“娘娘!”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流莹,虽说陆芙姜的言行举止她已见怪不怪,但是当着一朝丞相的面如此无礼,还真是让人捏把冷汗。
“佟妃娘娘请,贵妃娘娘请!”回过神的顾丞相,谨慎谦卑地向二人做出“请”的手势。
佟妃相当轻蔑地抛她一记眼色,举止动作落落大方地朝府门走去。
“就跟谁不会走路似的。”陆芙姜回瞪她一眼,玉手向上一搭,“流莹,走着!”
“是,娘娘!”
相府正宅,陆芙姜与佟妃坐于大厅主位,两侧木椅之上坐着丞相夫妇。
丫鬟将点心茶果送上,顾丞相便与佟妃寒暄起来,时而还不忘对陆芙姜恭敬几句。
“皇后娘娘自幼与其妹关系亲密,今日这小妹出阁,娘娘必定是心头不忍见面,怕是惹来伤心。”
“丞相大人明白就好,皇上与皇后刚刚大婚,后宫诸事繁多,娘娘也是抽不开身这才遣了本宫与贵妃前来送嫁,希望丞相大人谅解。这是皇后托本宫送给二小姐的礼物,以表心意!”
“老臣谢皇后娘娘惦念之心!”顾丞相接过宫女递上的一只木盒,转身对丫鬟吩咐道,“去把二小姐请来,给两位娘娘请安!”
“是。”
陆芙姜只能陪着干笑两声,纤细的指剥起银盘里的金橘来,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方才在容熹殿,她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凤椅之上皇后娘娘在听完洪公公话后的表情,冷漠淡然,似乎根本没把她这个妹妹放在心上。
而顾丞相口中所说的姐妹情深,只怕也是一面之词吧!
“臣女顾倾城见过贵妃娘娘,佟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抹纤瘦的身影走进大厅,箩衣慢步,声音更是柔软温润。
在大厅前方停步,她俯身跪地而拜。
“二小姐快起身!”
佟妃微微抬手,引她在丞相夫人身边坐下:“二小姐今日出阁嫁于三王爷,说到底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何须这般大礼!”
“君臣有别,臣女不敢大意。”女子依旧没有抬头。
相对于佟妃表现出来的善解人意,一旁啃着金橘的陆芙姜此时沉默的怪异。
她一双黑溜溜的杏眼紧跟在顾二小姐身上,虽然她低着头,但是从她五官的大致轮廓与声音判断,这个女人她是见过的!
“你见过皇上?”
陆芙姜此言一出,顿时大厅里一片静寂。
“没、没有!”顾倾城急忙抬首,慌忙矢口否认。
果然是你没错啊!陆芙姜兴致满满地扔下手里的金橘皮,拍了拍沾染指尖的汁液,淡淡道:“本宫的意思是,你见过皇上没有?本宫出宫前,皇上特意嘱咐本宫一定要将二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风风光光地出嫁!”
很显然,待到看清陆芙姜的笑脸,顾倾城眼睛里闪过巨大的诧异。
“老臣谢过皇上美意!”
“吃了太多手都脏了,哪里有水本宫去洗一洗。”
“老臣让丫鬟端来一盆清水——”
“丞相大人不必麻烦,请个丫鬟带本宫前去即可!”她可是贵妃,这权力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用白不用。
“文卉,带贵妃娘娘前去净手!”
“是,娘娘请随奴婢来!”
“你留在这里,有事随时通知我!”离开大厅前,陆芙姜对流莹轻声嘱咐。
“奴婢明白。”
聪明的丫头,还真是讨人喜欢啊!
溜出相府正宅的陆芙姜就像是一只飞离牢笼的小燕子,看哪儿都觉得格外顺眼,就连看眼前的小丫鬟都觉得比环球选美小姐还要漂亮一千倍!
这丞相府的大小姐嫁给当今皇上,成为一国之后;丞相府的二小姐嫁给三王爷,成为王妃。
姐妹二人关系不和,而妹妹在出嫁前又失身于皇上。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流莹说过当今皇上莫隐尧是先帝的第四子,而三王爷自然就是先帝的第三子。
皇上在大婚之夜没有与皇后同房,反而和自己的三嫂厮混?
思来想去这复杂的人际关系,陆芙姜最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不由得让她对莫隐尧的鄙视又为大大加深!
可是,这些都与她无关。陆芙姜小碎步地跟在丫鬟文卉身后,她一记漂亮的旋身便闪进另一座宅院。
内宅,威严漂亮的楼阁耸立,一湾湖水在内宅中央流动,而湖中开满大片莲花,碧叶连天。
“这个季节还会有莲花开?”陆芙姜疑惑地自问,却还是忍不住好奇的脚步朝湖心一座阁楼走去。
各式各色的花景盆栽摆放在大理石铺就的台阶处,仿佛一瞬间置身于花的海洋。
陆芙姜见到一朵盛开艳丽的紫色花,忍不住就要伸手摘去。
“别碰!”突然从身后传来一股力道,迅速握住她的手,腰肢也被稳稳环住,她瞬间跌进一个宽阔的怀抱。
哇,吓死人了有没有!
陆芙姜还未回魂,她纤细的指尖突然被来者含进口中,她神色一愣。
一袭紫色长衫,剑眉星目,男人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腰间挂着一块玉牌,只雕刻着一字:顾。
“你干吗?”
男人俯身啐一口,却是红色的鲜血。
他抬头,原本深沉的俊颜瞬间凝滞,他望着陆芙姜,竟然说不出一个字。
“谢了!”陆芙姜看着地面的血色,不由得咽一下口水。
这么毒的植物竟然还有人敢养,还是快点离开这里的好,否则小命不保!
不做任何思想斗争,陆芙姜一记抱拳相谢,转身离去。
“南儿!”她刚刚踏离一步,瞬间被身后的男人拥进怀里,愣是不能动弹半分。
“喂,我说,我们好歹也是第一次见面。虽然不可否认我确实长得漂亮了点,气质了点,可是第一次见面就给一个这么惊喜的见面礼,你也要考虑一下我的承受能力哈!”
面前的男人依旧在暗自嘀咕着什么,陆芙姜听不清楚。
“我不是什么南儿,东儿,顾公子,你认错人了!”忍无可忍,陆芙姜只得大声怒吼。
“不可能!你是南儿!”
男人终于将她松开,但是一瞬间他又沉默了,南儿从来都不会喊他顾公子的,她不是南儿,只是与南儿长相相似而已。
“顾公子,你的无礼本宫不会放在心上!”陆芙姜眉黛清冷一挑,再次转身离去。
虽说方才这个男人救了她一命,但是又被他含了手指送了怀抱,这也该两清了吧!
“你是陆芙姜?!”显然,他终于回了神。
你到底是不是南儿?如果你不是,为什么你们如此相像;如果你是,为什么你不敢与我相认?
长长的送嫁队伍一直从丞相府的街巷蜿蜒前行,街道两侧被士兵通通戒严,锣鼓鞭炮齐鸣。
送嫁的马车装饰精美,锦瑟流苏水晶的门帘随着队伍的行进四处碰响,发出悦耳动听的清脆声。
罗衣锦被,陪嫁的檀木箱子整整装了五辆马车。
华丽马车里,一袭大红喜服的顾倾城被喜帕盖住,十指相握,稍显不安。
陆芙姜与佟妃所乘坐的凤辇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相对于佟妃的端庄大方,陆芙姜可是百无聊赖地趴在辇车后方,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
送嫁队伍穿过高大的城楼,一直向远处行进,凤辇却在城墙下方静止。
“回吧!”佟妃仪态万千地抬手,车外的宫女随即听命道:“是,娘娘!”
华丽的凤辇被一群宫女太监簇拥着掉转方向,驶回城楼处。
凉风吹过,辇车低垂的纱缦被凉风肆意撩开,一抹颀长俊逸的身影瞬间映入陆芙姜的眼帘。
莫隐尧?
原本高高在上的一国君主此时早已换上富家公子的锦绣长袍,依旧是玉冠束发。
男人站立于高高的城楼之上,他薄唇淡抿,刚毅的俊颜看不出一丝温度,只有目光一直远望逐渐离京的送嫁队伍。后方站着一名持剑男子,神色深沉。
还真是一位痴情男?
陆芙姜指尖微微撩开纱缦,柳叶细眉挑起,显然她不相信。
男人一低眼,便对上凤辇里陆芙姜疑惑的杏目,像被人抓到正在偷情似的,陆芙姜急忙将纱缦放下作为遮挡。
“芙贵妃,这做事和做人都是一样的,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但是若你选错了自己的位置,在这后宫之中比你嫁错郎可还要悲惨千万倍,你懂吗?”
凤辇之内,锦榻之上,闭目养神的佟妃似好意一般提醒道。
陆芙姜恢复淡定的心,一味赔笑:“不懂!”
“日子久了你自会懂得,但愿你还能挨到你懂得的那一天。”
“挨得到,肯定挨得到!”笑话,你们都挂了,我还能吃香的喝辣的。
“咱们走着瞧。”
凤辇返回皇宫时,已是入夜时分。入秋之后的白日已经逐渐变短,夜就显得格外的漫长与清冷。
“来人,送芙贵妃回宫休息!”佟妃倚在榻内,冷冷吩咐。
车外,流莹闻声急忙上前:“佟妃娘娘,锦芙宫距离宫门那么远,娘娘奔波劳累一天,还——”
“本宫的丽湘宫与锦芙宫并非一路,今日本宫也乏了,就请芙贵妃下车走这一遭吧!”
“那先告辞了!”陷入沉思的陆芙姜回神,她起身利落地跳下辇车,伸一记懒腰。
流莹看着大步流星向前走的陆芙姜,疾步追了上去。
锦芙宫坐落在皇宫大殿的一角,虽然算不上风景秀丽,但是地理位置绝对优越,与皇上平日就寝的曜旭宫仅仅一院相隔。
不知是因为陆芙姜地位尊贵,还是阂銮国故意抬高她,总之这后宫众妃纷纷觊觎的寝宫却砸在恰巧替身的她身上。
“娘娘,您可算回来了!”站在台阶处的芳诺一眼就认出走进行宫的身影,急忙迎上去。
流莹撇撇嘴,叹口气地解释道:“还不都是佟妃,车子刚进宫门她就把娘娘赶下来了!”
“佟妃可是宫里有名的牙尖嘴利,咱娘娘出宫送嫁,皇上怎么着也要派两辆辇车同去,怎么就单单委屈咱娘娘?”
“谁说不是呢?”
然而一边的陆芙姜面色虽冷,心里到底是暖的,有人在关心她,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娘娘,我想起一件事!”芳诺追上石阶。
“贵妃娘娘千岁万安,奴才奉皇上旨意请娘娘今夜前去侍寝。”突然一群人从台阶处走来。
“又侍寝?”陆芙姜挑眉,脸色不悦。
“奴婢刚刚要说的也是这件事……”一旁的芳诺越说声音越发细小。
“还请贵妃娘娘上车!”
陆芙姜望向不远处院内的一辆凤辇,心里默默骂了无数遍,她今天当真与这辇车杠上了!
朱漆的殿门应声而关,陆芙姜看见锦绣长衫的男人端坐在书桌旁,低头审阅批改奏折。
“那夜发生的事情,朕不准你透露一字。”她的到来,并没有惊扰男人一丝一毫。
“那夜是哪夜?”陆芙姜被问得有点迷糊,她走近。
“朕与倾城在一起的那夜。”男人毫不避讳,态度坦然,却有无形的压迫感。
“真不知道皇上您在说些什么!倾城是谁哇,怎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到底是我看花了眼,还是皇上您出现了幻觉?”
碍于男人身上的气势,陆芙姜大大咧咧地在龙榻上坐下,她才不会为了一个女人险些丢掉小命。
这下,书桌旁处的男人终于抬目睇向她。
“当然是朕出现了幻觉,你也看花了眼!”
真是一个狐狸一样的女人,她的反应远远超过莫隐尧的想象。
陆芙姜躺在榻上撇撇嘴。
这个男人今夜让她前来侍寝,无非就是警告她那夜他厮混之事不能说出去,否则小命不保。反正又不是她男人,管他和谁厮混!不过,反过来再想想——
当今皇上在大婚之夜没有与皇后圆房,反而和即将要成为自己三嫂的女人厮混。
这么具有爆炸性的新闻,让她紧闭牙关当作哑巴,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辉煌明亮的大殿瞬间昏暗下来,一个黑影迅速环过陆芙姜的纤腰,将她稳稳抱起,一起跌落进柔软的锦榻上。
“干…干什么!”陆芙姜看着欺身上前的男人惊恐问道。
男人却没了下一步动作,一脸严肃的表情里透着警惕。忽而,陆芙姜眸子一凛,大殿屋檐上方一阵脚步声,有人!
几个黑影迅速飞檐走壁,破窗而入。
榻上两人同时屏气凝息,整座大殿陷入一片死寂。
黑暗之中,一支利剑刷然出鞘,直逼龙榻而去,强大的剑气瞬间将低垂的纱缦迫开,四散飞舞。
莫隐尧眼色一沉,搂过身下人儿的腰肢,迅速逃开锦榻。
“走!”他将她推离身边。
锋利的剑瞬间刺入他胸口半寸,汩汩鲜血流出,将锦服染上摄人心魄的血红!
“莫隐尧!?”
陆芙姜一惊,她在照入月光的大殿里飞奔过去,上前一把握住刺入男人胸口的那支利剑。
蒙面的黑衣人看一眼惊慌失措的陆芙姜,一记手势,瞬间一群人等退出了大殿。
“莫隐尧,你没事吧?”陆芙姜艰难地搂着欲要瘫倒的高大身躯。
“去……榻上。”
男人将整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陆芙姜虽然脚步踉跄,却还是艰难地将他放于龙榻之上。
“皇上!”
“末将该死,救驾来迟!”
疾步破门而入一道黑影,瞬间便是叩拜行礼。
“掌灯!”听出不是敌人,陆芙姜怦然剧跳的心脏逐渐缓过来。
顿时,死寂一片的大殿灯火通明,一名持剑侍卫疾步上前。
明亮的火光下,锦榻上的男人脸色苍白,眼神微微闭起,而他胸口处艳红的鲜血还在不断流出来,触目惊心。
“这……”陆芙姜低首看着他汩汩流出的鲜血,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她急忙求助地望向身边的持剑侍卫道,“要怎么救他?”
“末将来!”他放下长剑,俯身坐榻,从身上取出一个墨绿青瓷的碧玺小瓶,“麻烦娘娘为皇上宽衣解带!”
“啊?”陆芙姜难以置信地眨眨杏目,突然一脸娇羞地低头道,“这样不好吧!”
榻上,受伤的男人睁开沉重的眉眼,淡抿的薄唇轻吐出冷绝的字眼:“陆芙姜,你该不会早就盼着朕……驾崩吧?”
“没、没,这完全是血口喷人哇!”陆芙姜急忙辩驳,差点被口水呛到。
为表决心似的,她的玉指急忙扯向男人腰间系着的白璧玲珑带,扯开他的衣襟,露出男人健硕却还在流血的胸膛,陆芙姜笑意极为讨好地道:“都说皇上是万岁,这点小伤对您老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俗话说,千年王八万年鳖,您老还要鳖一万年呢,可劲儿地活吧!”
“朕若不能活,芙……爱妃陪朕如何?”瓶子里的白色粉末倾撒在男人受伤的胸口,虽然他眼目闭起,却依旧剑眉深锁,额头有汗珠不断渗出。
“这个……不太好吧?”闻声的陆芙姜也是手心渗出汗来,她心惊胆战地提议道,“不如让三王妃到、到地下陪陪您?”
“多个人多一分……热闹!”药粉强烈刺激着男人的胸口和大脑,疼痛一阵阵袭来。
她想破口大骂,但瞥见莫隐尧苍白的脸色,只能恨得牙齿紧咬。
侍卫封垣扯过长衫下摆,猛一用力“刺啦——”一声便撕扯下长条布块,将榻上逐渐陷入昏迷的男人扶起,为他进行包扎。
“让我来!”陆芙姜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长布,将它稳稳缠绕在男人撒了白色粉末的胸口,穿过左肩与后背,一道道密密麻麻地叠加。
虽说不会救死扶伤,但是简单的急救包扎她还是可以的!
她低着头,一丝不苟地将布条缠绕好,最终很满意地打了一个蝴蝶结,简直完美啊!
“您的手受伤了,娘娘!”封垣惊见滴落在锦被上的血红,沉声提醒。
陆芙姜一惊,翻手过来,掌心处一片血红,好疼!
“要不您也给我撕一块呗?”她歪着小脑袋看向身边的侍卫,表情正色。
这句问话,让封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急忙扯着长袍下摆又撕扯出一块布条来:“末将去请郭太医,还请贵妃娘娘今夜照料皇上!”
陆芙姜坐在榻边,给自己的右手掌心撒上白色粉末,她竟然也痛得龇牙咧嘴。见封垣突然退出大殿,她急声询问道:“行刺这么大的事情,你不用请示两宫太后吗?”
“有人行刺皇上一事,还请贵妃娘娘不要向任何人讲起!末将他日定会给贵妃娘娘一个满意的答复!”
凉风吹入大殿,持剑的黑影消失在大殿前。锦榻上的男人已经缓缓闭上双眼,呼吸尚算均匀,只是额头还有汗珠沁出。
来来去去的一群蒙面黑衣人,刺杀当今皇上,这把龙椅不是谁都有资格和能耐坐上去的。
她替他盖好身前的锦被,却被他一把抓住玉手,他在昏迷中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倾城……朕是隐尧……你别走……倾城……”
莫隐尧,你既然贵为一国之君,为何却不能迎娶你最心爱的女人为后?
是不敢,不愿,还是根本不能?
天空刚刚微亮,远处的袅袅烟雾将整座皇宫大殿笼罩住,此时是最寂静的时刻。入秋的风夹杂着少有的寒气,一股脑便灌进忽而敞开的大殿内,随即殿门再次关闭。
“末将救驾来迟,还请皇上责罚!”持剑侍卫封垣,对着轻倚在锦榻处的男子跪地一拜。
“调虎离山,他们来人众多,防不胜防,朕不怪你。”
经过一夜的休养生息,再加上郭太医的良药,龙榻上的男人已然恢复许多,只是胸口处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谢皇上!”
“查得如何?”男人翻着奏折,问得轻描淡写。
“末将昨夜一路尾随那些黑衣人,眼见他们跃过城楼四处散开,会不会是西番魔域?”
“不会。”莫隐尧低头看奏折,语气却满是笃定。
西番是让各国闻名丧胆的魔域之地,数年来虽然多次进入阂銮国,但并无大的冲突。再加上西番之人心狠手辣,昨夜那一剑明明可以取他性命,他们却放弃了。
“或许——”男人思绪缥缈,深沉的眸子忽而睇向一旁榻上沉睡的女子,“他们的目的根本不在朕身上。”
那些黑衣人到底是为谁而来,是为朕,还是为你,陆芙姜?
“皇上的意思是……”封垣顺着男人的目光望去,稳稳落在昏睡的陆芙姜身上,“有人要行刺娘娘?”
“夙岳国的公主远嫁和亲而来,有多少人希望她是真的傻,又有多少人希望她真的死。她的处境决定,她和朕终将是一路人。”
莫隐尧低眼,便看到陆芙姜毫无设防的睡姿,与白日里有所区别,沉睡的她静如处子。
昨夜,他被利剑所伤的一刹那。
他清楚地听到,这个女人口中所喊的是“莫隐尧”,而非“皇上”二字。
那一刻,就连他自己都说不出心底的震惊。
从来,“莫隐尧”三字就等同于皇上,众人尊他敬他也无非他是皇上。而她不是,在她眼中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仅仅是一个男人,一个名叫“莫隐尧”的男人。
“皇上打算将所有事情全部告知娘娘?”封垣脸色沉着。
“现在还不是时机。”男人放下奏折。
“皇上是在担心娘娘无法接受事实?”
他沉默片刻,望向香案处袅袅升腾的一缕青烟:“这个事实,不需要她去接受,而是去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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