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温和地道:“起来吧,你的心意朕知道,你且回府去,朕对你另有安排!”
此时的楚云台,心中的喜悦与激动无与伦与,他又重重磕了个头,方才高兴地离去。
他终于可以带着母妃一起摆脱皇后和楚云程的钳制,父皇眼里有他,是不是意味着他以后还有奋起的机会?
嗯,他会好好表现,老九年轻又不知变通,这次涉及的可是根深叶茂的定远侯,必然会有很多纰漏,那时候他再接手,才是力挽狂澜之局!
看着他离开,皇上微笑的表情似乎加深了些,只是那勾起的唇角,怎么看着都有些发冷。
庄国公一家人,上午还在府里养尊处优,分外高贵,下午就全都关进了天牢。
一时,有如天塌了一般,国公夫人对着镇远将军夫人就是一巴掌打下去:“废物,你要害了整个魏家!”
镇远将军夫人捂着脸,她神色麻木,同时也很委屈,她哪里知道,她的夫君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倒卖军粮给南齐,倒卖军情给南齐,中饱私囊,吃空饷……
还有许多她所不知道的事。
她以为顶天立地的将军夫君,为东夏戍边的大英雄,原来就是个蛀虫,而且还是通敌的蛀虫。所以他的死,不是什么为国尽忠死于奸人之手,甚至可能他本是奸人,被知道他做下的那些事的知情人忍无可忍给除掉的!
更让她委屈的是,她根本不知道书房中有个格间,更不知道格间里放着那些东西。
可现在,国公夫人却要把这些全都算在她的头上。她嗤笑一声,道:“是我吗?我嫁入魏家这么多年,本以为为魏家,为镇远将军府打理一切,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不知,原来他们做下那些事,我却全不知情。如今,你怪我要毁魏家?你怎么不说他们的贪心毁了魏家?”
国公夫人没料到这个弟媳竟然还敢顶嘴,她大怒,又一次扬起手。
可惜,这次镇远将军夫人没给他动手的机会主义,她伸手抓住了国公夫人的手腕,冷冷道:“我不无辜,你也不无辜,我无颜说什么不知情,不知情是我自己蠢,但是,你要把这一切算到我头上,我却不会认!”
魏雯也扑过来要帮忙,只是,她和国公夫人养尊处优惯了,而镇远将军夫人未嫁时也是出自武将之家,会一些拳脚,虽是以一对二,却不会让她们占到便宜。
国公夫人和魏雯满腹怨气,恨那些从镇远将军府搜出来的东西成了证据,成了毁掉魏家的导火索,但镇远夫人也是满腹怨气,她被蒙在鼓里,如今还要承受这样的指责,她的脾气也不愿意隐忍。
一时,这间女牢里三人头发散乱,拿眼互瞪,有如仇人。
这还是关进来时取掉了钗环之物,不然,此时只怕更是混乱了。
楚云程被单独关在一间囚室,那是关押皇子的。
如今还抱着期望的唯有庄国公了,他没看到那些信件和证据,虽然知道事情可能很大,但只要四皇子在外,他自会和皇后商量出一个斡旋的机会。
他却不知道,四皇子也已经关在里面了。
庄国公府抄家时,也抄出了一些东西,如果单独那些,可能难以查明出处,但是结合了镇远将军府书房格间的东西,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
这次,皇上让大理寺和刑部一起配合楚朝阳办案。
楚朝阳笑了。
皇后,当初他母亲的死,皇后也没少伸手,现在,终于风水轮流转了。而且,他虽在宫中,表面上不知朝事,但父皇常来讲解,且他培植的人手也将消息不断带回来,他知道大皇子四皇子都在争太子之位。
父皇说那太子之位是他的,楚成邺楚云程在争的是他的东西,就凭楚云程的这份野心,楚朝阳也会将此事深挖。
楚朝阳手底下有那么多可用之人,办起事来也更是不遗余力。
事实上,庄国公和魏氏一族这些年做的事,在有了线索和证据之后进行反推和佐证,再深挖,哪怕他们的人手做得还算干净,但只要做过的事便有痕迹,这事,要查清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在庄国公和四皇子都不明原因地被关进天牢后,大皇子一党原本为失去一个沐明远惋惜,此时却差点击桌而庆。
此时,大皇子和秦幕昭便在某个隐秘的别院中见面,其实他们倒也不必如此小心,不过,这别院是定远侯的产业,安全又隐秘,在这里谈事情不用担心泄漏。
秦幕昭道:“沐明远还是有些用的,至少,他定下的那个计划,才是真正划开魏氏隐秘的一把刀!”
楚成邺却没有这么乐观,他道:“舅舅,你觉得,以沐明远的心计,如果他能算计到这个份上,他还会被儿子所累,被凌迟处死吗?”
秦幕昭只知道刺杀魏羌恒的计划是沐明远献的,但他和大皇子当初是怎么说的并不知道,此时,大皇子的问题,让他也有些错愕,他道:“难道这些后续的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事情,不是沐明远安排的?”
“本王也不知道!”楚成邺叹了口气,道:“如今他死了,这一切都成了谜。但本王心中总觉得有些奇怪,这如果是个局,那可算得上精细且庞大,但是沐明远,他聪明是有的,也勉强算得上老奸巨滑,可一个老奸巨滑的人,怎么会落下那样的把柄?”
秦幕昭摇头笑道:“王爷你如今还未为人父,所以你不会理解。沐雍是沐明远唯一的儿子,沐明远为了沐家香火,做事昏了头,但他错在摇摆不定,又让沐雍知道他不是不可替代,这才有了沐雍的反水。但是其他事,他几乎都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毒杀两任夫人,甚至将那罪臣之女假死私藏,任谁也不会想到。若不是沐雍告发,他根本不会翻船!他不过是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捅了一刀罢了。”
“所以舅舅觉得,这些都是沐明远做的?”
“多半是吧,毕竟,除了沐明远,也没有别人会和我们站在一条线上对付四皇子!”
楚成邺心情甚好地笑了,道:“没想到沐明远倒是人才,倒是可惜了!”
秦幕昭也笑道:“倒也不算可惜,如今四皇子一党都倒了,皇上再没得选,王爷您当仁不让,人才会有更多的!”
楚成邺哈哈一笑,是啊,老四已经倒了,立嫡立长,嫡既已去,他是长。如今所有的皇子里,他的势力也是最强的,谁还能与他争锋?
相较于四皇子这边的愁云惨雾,大皇子处的志得意满,威武侯府就是一片喜气洋洋。
因为,裴世渂亲自去往洛家提亲。
对于这位新贵侯爷的亲自登门,洛家人刚开始十分惊讶,同时他们也庆幸,当初裴家遭难,他们并没有落井下石,所以,两家没有结仇。
但是,当裴世渂表达了他来的用意,且放下丰厚的聘礼时,洛家人怔住了。
洛家兄长洛翰星为难地道:“侯爷,实不相瞒,小妹遁入空门,已经十多年了!”
刚开始他还派了家中嬷嬷前去照顾,但后来小妹遁入空门之心坚决,将府里的人全都遣回来,甚至,当他们想去看小妹时,也始终寻不到小妹所在的庵堂。
小妹还派人送过一封信,那是九年前,说是既入空门,便斩断尘缘,俗事之事,勿被她所累,她亦不会再见家人!
洛翰星知道,小妹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想她与裴家定亲之事影响了洛家,那时的沐明远就像疯狗一样追着咬。
他能怎么办?他就算想送些银两衣物,也无法寻到人。
这些年,他也时常想起小妹,却只能回想当初一家人和乐的回忆而已,小妹如今是什么样子,几乎都要在记忆里模糊了。
可裴世渂如今前来下聘,他一边可惜小妹终究没能等到今天,一边还得安抚裴世渂。
裴世渂若不是从沐清瑜处知道事情始末,此时定要失落难受,看着大舅哥这么为难的样子,他爽朗一笑,道:“洛兄,我那外甥女在白渊山见到过令妹了,她只是带发修行,并未剃度!我正想请洛兄和我一起,去将令妹接回。若令妹仍是一心向佛,不愿回归俗世,我自会尊重她的意愿!但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呢?”
洛翰星道:“那个接手流民之事,救数万流离百姓于水火的桑榆郡主?她见过小妹?”
裴世渂道:“是!”
洛翰星大喜:“那能否请桑榆郡主一起!”
“当然可以!”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第二天,洛翰星裴世渂沐清瑜便往白渊山而去。
之所以非要沐清瑜去,是洛翰星说过了,他去过好几次,也派人去过好几次,没有一个人知道小妹在哪个庵堂修行。沐清瑜不去,他们就找不到地方。
沐清瑜安排千陌帮和济宁堂的人手接手流民事宜,本准备亲自去一趟的,但是舅舅的事也很重要,当然是先去接洛沂霜了。
马车顺山路蜿蜒向上,到得半山腰处,便不能再坐车了,他们弃车步行,由沐清瑜带路,这次倒是没走什么弯路,有沐清瑜的带领,自也不会出现到了地方,却找不到人的问题。
洛翰星走着,十分惊讶,这条路,他走过的,只不过,走到这里就是尽头了,怎么前面还有路?还有水潭?还有石头洞?顺着小径上去,还有路?
他心中很是惊奇,要不是已经不再年轻,只怕要绷不住地惊呼出声。
涤心庵一如既往,十分安静。
但是涤心阉的门口,小尼慧清目光干净,站在门口相迎。一见沐清瑜,她就十分高兴,眉眼都舒展开来,眉开眼笑地冲她打招呼,要不是还有别人在,她那雀跃的样子,怕不是要跳起来。
她双手合什,道:“住持师父说今日有尊客到,叫小尼前来迎一迎。”
洛翰星十分惊讶,他们这一路走来,因着有沐清瑜带路,才在这曲径通幽,山重水复疑无路的山路上,一再眼前豁然开朗,而后,出现在这里。没有人事先通报,他们来时,也没有人先行告知,但却有女尼迎出篱门,这涤心庵,还真神奇。
慧清目光在洛翰星,裴世渂的面上扫过,对沐清瑜一笑,才道:“各位尊客请!”
洛翰星裴世渂也各合什行礼。
在这里,没有四品侍读学士洛翰星,也没有威武侯裴世渂,有的,不过是两位施主!
走过庭院,到了内院,满地的花草青葱,处处都是世外清净之地的气息,裴世渂不由看了沐清瑜一眼。
他记得沐清瑜说过,涤心阉的住持师父说,过三个月为沂霜剃度,她说的时间,已经过了四个月了,沂霜不会已经剃度了吧?
慧清把人迎进一个间待客禅室,还用山泉水给他们泡了茶,冲着沐清瑜眨了眨眼睛,才转向洛裴二人道:“两位尊客,本庵不受捐赠和香火,故而地僻且幽静,不似山顶寺庙热闹。不知尊客此来,所为何事?”
洛翰星客气地道:“小师父,我姓洛,京城人氏,我妹妹在此处清修,我……来看看妹妹!”
他也不确定妹妹是不是已经剃度,若是剃度了,那便是与威武侯再无缘份,若还未剃度,还有三分可能。毕竟,已经过去十几年,这十几年的时间,妹妹必然已经心如止水,未必还会生起凡俗之念!
慧清大眼眨巴了几下,有些茫然,她看看洛翰星,四十余岁,他妹妹是谁呢?
除了住持师父不知年龄,师父和静安师叔都是三十多岁,这年纪也差不多吧。
难道是师父的哥哥?
她忙道:“几位施主先喝茶!贫尼去叫人!”
洛翰星裴世渂都有些激动,自是连连答应。
慧清出了禅室,更飞快地往后院奔去,一边奔一边叫道:“师父,师父,你哥来看你啦!”
随着她的叫声,两间房屋里都各探出一个人来,正是静思和静安。
静思好笑,道:“贫尼未出家时,无父无母,是师父把我带上山的,哪来的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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