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瑾在他面前挥挥手:“傻了?”
“这寒毒断断续续发作了数年,我早已将之当成治不好的顽疾,没想到这迷迷糊糊就吃了解药。”陆追钦佩道,“谷主当真名不虚传。”
“也不全是我,要谢就谢萧澜吧。”叶瑾道,“找到霜昙的是他,找到解药的也是他,我无非是照猫画虎罢了。”
陆追笑:“那谷主也是功不可没,我可得好好准备一份谢礼。”
“谢礼好说,先存着。”叶瑾拍拍他的胸口,“你再多养半个月,寒毒一解,合欢情蛊便好下手了许多,你这身体虽说有些麻烦,不过一样一样慢慢来,总有一天能调养回来。”
陆追点头:“好。”
“还有件事,先前那只药师用血养的蛊虫。”叶瑾继续道,“怪眉怪眼的,也不知究竟是什么。”
“谷主都不知道,那就是真罕见了。”陆追问,“我能帮什么吗?”
“将来二当家打开冥月墓后,让我也进去看一眼便是。”叶瑾道,“那里头阴测测的,估摸有不少好东西。”
陆追爽快点头:“包在我身上。”
“萧澜呢?”叶瑾往外看了一眼,后知后觉道,“他不在?”
陆追笑道:“若他在,像谷主方才那般风风火火闯进来,是要出事的。”
叶瑾:“……”
说什么,我听不懂。
很冷静。
“在杨前辈房中,”陆追抱着枕头,“拜个师父。”
师父?叶瑾不解。
陆追将书信的事情说了一遍,又道:“正好有机会,换种人生也成。”
“还有这种事?”叶瑾闻言先是震惊诧异,后来一想,却在情理之中,朝中无人也不是这一天两天才有的事。萧澜武功高强年轻善战,又是陆追的人,皇上想要见一见,再正常不过。
“谷主怎么看?”陆追戳戳他。
叶瑾道:“有些意外,不过倒是能想通。先前皇上也想让千枫入朝为将,还有少宇那头,温大人在蜀中为官时,一样不知去游说过多少回,却都未能如愿。此番若萧澜愿意一试,不管成与不成,皇上都一定会很高兴。”
“那就希望能一切顺利吧。”陆追向后靠在床头,“正好,我也想去西北看看。”
两人正在说话,萧澜也推门进来,见叶瑾坐在床边,却是吓了一跳,险些以为陆追又身体不适。
“我没事。”猜出他心中所想,陆追笑笑,“好着呢。”
萧澜松了口气,道:“谷主。”
“那我不打扰了。”叶瑾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多休息。”千万莫要因为寒毒已解,就情不自禁庆贺一番,容易出事。
当然,我并没有过这样的经验。
萧澜送他出门,道谢后方才回到卧房,刚坐在床边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搂住脖子,陆追笑道:“你猜。”
“我猜?”见他笑容明亮,萧澜也放下心来,顺势将人抱到怀中,低头调戏,“嗯……有了?”
“有什么有。”陆追扯住他的脸,“我好了,谷主方才替我解了寒毒。”
“这么快?”萧澜又惊又喜。
“我也不知道,不过天下第一神医,应当不会胡言乱语。”陆追道,“谷主还说了,这都是你的功劳。”
“我能有什么功劳,”萧澜握住他的手腕,“这么大的事,明日我再去好好谢谢谷主。”
“真好。”陆追下巴抵在他肩头,深深出了口气,“像做梦一样。”先前那些冻入骨髓的刺痛,辗转反侧的晨昏,似乎还近在昨日,仅是一场梦的时间,被唤醒后迷迷糊糊吃了药,就好了?
好事来得太突然,他反而有些忐忑不安起来,只有想起叶瑾那句斩钉截铁的“好了”,心中方才会觉得踏实安稳。
这不是梦,而是真的……好了。
萧澜听他小声嘀咕,觉得还挺可爱,便也没插话,只将人抱在怀中,时不时“嗯”一句当是回应。过了阵子,听陆追已经安静下来,像是准备重新睡去,方才轻轻晃了晃他:“明玉。”
“嗯?”陆追睁开眼睛。
“谷主只说了寒毒?”萧澜低头,让两人的脸颊贴在一起,是熟悉的温度和气息。
“不然呢?”陆追看他。
“合欢蛊呢?”萧澜问。
陆追想了想,叹气道:“解不了了,八年十年二十年,暂且忍着吧。”
萧澜在他腰上掐了一把:“不准胡说。”
“我没胡说。”陆追笑着往后一躲。萧澜眼疾手快,将手掌垫在他后头的床柱上,恰好拖住后脑勺,也笑:“闹什么,不怕撞个包出来。”
“谷主说让我先好好养两天,再说情蛊之事。”陆追道,“见他今日累了,我便没细问,不过看谷主的表情,合欢情蛊似乎也不算太复杂。”
若真这样,那可真是好事一桩接一桩。萧澜凑近,在他唇角轻轻碰了一下:“快点好起来。”
“自然要快些好起来。”陆追懒洋洋靠在他怀中,叹气道,“七情六欲,人之常情,我这回可亏大了。”
萧澜手臂一伸将人环住,哑声道:“先养胖些,也行。”
陆追笑,坐起来替他脱了外袍,两人相拥钻进被窝,在微熹的晨光中,重新睡了过去。
管什么天大地大,也要先睡醒再说。
冥月墓后山,岳大刀一边晒太阳,一边问:“师父和陆公子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回来做什么。”阿六抱着膝盖坐在她身边,手里捏着一大把野花,“那墓中阴森恐怖,一辈子不回来才好。”
“傻呀你。”岳大刀用胳膊肘推推他,“什么时候陆公子回来了,就说明他伤病已经治好了,只要陆公子身体好了,冥月墓算什么,掀翻过来也绰绰有余。”
陶玉儿在后头“噗嗤”笑出来,将手中小碗递给她:“傻丫头,明玉公子这也厉害那也厉害,阿六该吃醋了。”
“阿六也厉害。”岳大刀道,“他若不厉害,我才不嫁。”
阿六内心得意,面色略红,眼底神采飞扬。
“没羞没臊,嫁人比吃饭还说得勤。”陶玉儿戳戳她的脸颊,“今晚我要去趟冥月墓,你二人别乱跑,知道了?”
“夫人要去冥月墓?”岳大刀闻言一愣,“可……”
“放心吧,我答应过明玉与澜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陶玉儿道,“不过距离澜儿离开冥月墓已经有了一段日子,我至少得去替他看看,墓中究竟近况如何。”
“会有危险吗?”岳大刀握住她的手,“若有危险,就别去了,那空空妙手前辈一直在墓中,若当真出了事,他会来告诉我们的。”
“我可信不过他,这都三天没见人影了。”陶玉儿道,“听话。”
“……那夫人一定要多加小心。”岳大刀道,“天亮之前务必会来,若不回来,我就与阿六一道去寻。”
“这是关心我,还是威胁我。”陶玉儿笑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岳大刀答应一声,不甘不愿松开手,又扭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冥月墓。
云雾重重,不知深浅。
那是阳光永远也到不了的地方。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黑色身影在山中走走停停,远看像是一抹鬼影,一片云雾。
没人知道陶玉儿的布阵之术究竟有多高深莫测,在结合了陆追先前根据引魂阵推算出的地形图后,那片千百年来固若金汤的墓葬群,在她眼中更是成了千疮百孔的破旧坟堆,来去自如,如入无人之境。
墓中并没有因为萧澜的离开而变得混乱起来,依旧是惯常的死气沉沉,陶玉儿先是在红莲大殿中寻了一圈,却并没有找到空空妙手的身影。
果真还是不甚靠谱。陶玉儿轻蔑“嗤”了一声,转身又去了墓穴深处。墓道纵横交错,有些地方,连冥月墓的弟子也不会涉足,地面潮湿长满青苔,空气中泛着若有似无的腥臭味,久闻令人作呕。
陶玉儿手指轻轻滑过墙壁,水珠泅出一条湿痕,在地上形成一股水流。
怪不得那老妖婆要着急寻找出路,陶玉儿擦了擦手指,再不出去,这冥月墓估摸也撑不了多久。
穿过一条狭长的黑暗通道,前头却反而有了若有似无的光亮。陶玉儿心中生疑,本想转身离开,却又迟疑了一下,这里按理来说该是死路才是,湿臭难忍,谁会愿意来此?
短暂思索后,她还是打算前去一探究竟。
隐隐浮动的光亮,以及……铁链的声音。
再往前走,空气中甚至还多了一丝血腥味。
那里是一处刑房,在木桩上被铁链捆着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低着头,看不清脸。
不过即便看不清,也能知道那究竟是谁。
陶玉儿看了眼那血迹斑斑的双手,心里深深叹了口气。上前将人的下巴捏起来:“你还好吧?”
空空妙手面色苍白咳嗽一声,嘴角溢出血丝来。
“澜儿真不该放任你在这墓中胡作非为。”陶玉儿挥手斩断铁链:“走吧,我先带你出去。”
“先等等。”空空妙手强撑着一口气,断断续续道,“去三姑坑,那里我放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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