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太阳黑子并非就是个黑色的点或方块。若是千里眼放到最大,就能瞧见,不同的太阳黑子样子完全不同,而且奇形怪状,并不一样。”曹徵大略介绍了一番太阳黑子的样子。
“为何会有太阳黑子?这些黑子到底是什么?莫非真的是烧剩下的柴火?”文堃问道。
“殿下,这臣等尚不知晓,但太阳黑子绝非是烧剩下的柴火。太阳是红色或黄色,而且极似岩浆,即使真的靠天上的柴火在燃烧,也绝对不会在表面有这么多烧剩下的余烬。”曹徵回答道。
“为何不会?”
“殿下,您可曾见过岩浆?岩浆的温度极高,将柴火扔下去,瞬间就会被烧尽,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灰烬。”
“可太阳燃烧所用的不会是大地上的柴火,而是天上的柴火。”
“殿下,太阳的温度应当也比岩浆的温度要高得多,既然地上的柴火会被地上的岩浆瞬间烧尽不会留下灰烬,那天上的柴火应当也会被天上的太阳瞬间烧尽不留下灰烬。”曹徵道。
“这个,”文堃一时语塞,顿了顿才说道:“虽然这样推论听起来十分合理,但推论终究是推论,未必是对的。”
“殿下说的不错。所以之后,臣等会继续观测太阳,争取早日找到证明此推论的证据。”曹徵道。
文堃正要再问什么,忽然文圻插言道:“父皇,没什么要瞧得了吧?那瞧过了这些,最后能得出什么十分要紧的结论?”听到他说话,文堃只能住口不言。
允熥听到这话,对思澄堂示意。思澄堂心不在焉没有见到,被曹徵提醒了一句后才向前一步对允熥躬身行礼后,说道:“启禀陛下,诸位殿下,通过观测星辰,月亮,脚下的大地与太阳,经过计算,……(计算与推论过程),得出大地确实是在围绕太阳转。这也足以证明,脚下的大地确实是球型。”
“原来大地确实是在围绕太阳转。”有人低声说了一句。几年前思澄堂提出这个理论的时候,证据其实并不充足,只是因为大明的官员百姓对这个不太关心,才没有导致大规模辩论,但也在热爱钻研天文的人中导致了剧烈的撕逼,当时影响到了格致监的正常研究,过了数个月才好些。
可有了这次的证据,那些反对这个日心说的人再也无法把被子蒙在头上装看不见了。
在场的人除了格致监的官员,其余的皇子与侍卫都不甚关心这个理论,但因为在允熥身边的关系,多多少少都有所了解,对于日心说这么违反直觉的理论都有些抗拒,此时也不禁叹息起来。
“从此之后,就将脚下的大地称之为地球。”允熥正式将脚下的星球命名,而且理所当然的采取了后世的说法。
“是,陛下。”曹徵赶忙答应道。
思澄堂等众人都平静下来,继续说道:“除此之外,通过观测,还能知晓,月亮在围绕地球转圈的同时,本身也在自转,即如同足球转动一般。太阳也如此自转,地球也一样。”
“地球在自转?”文珞惊讶的说道:“地球怎么会在转动?若是确实在转动,为何感觉不到?”不仅是她,在场众人都十分惊讶。这太违背常识了。
“因为地球太大了。”曹徵解释道:“殿下,通过观测太阳,和测量不同时候、不同地方同样直立于地面的同样长度的木杆的影子长度,可以测得地球这个球型的一周足有八万里,而且转动较为缓慢,是以人感觉不到。”
“八万里?”文珞惊讶的说道:“地球一周有这么长?”
“八万里,也不算太长。”文圻说道:“殷藩与商藩,以及二伯加封的藩国距离中原足有两万里之遥,拂菻诸番国距离大明也有至少两万里,这就四万多里,再长一半足以。”文圻一开始听说八万里这个长度也很吃惊,但马上想起了朱柏、朱桢和朱允炆加封的汉洲大陆距离中原两万里,卡斯蒂利亚距离中原两万里,顿时不觉得有多长了。
“这也就是说,两位叔爷和二伯的封地距离中原的距离足有一周长度的两成半。若中原是地球的正上方,那他们所在之地应当是斜上方,他们应当会倾斜站立才对,为何没有。不对,不对,”文堃说完这句话,忽然意识到不对:“若是地球自转,那并无正上方才对。那么当中原转到下方的时候,为何我们会站立于地球上,不掉下去?”
“殿下,这个,臣等尚不知晓。”曹徵只能说道。
“文堃,此事确实难以捉摸。在一千多年之前,汉代之时就有人提出过大地为球体的想法,但因无法解释为何人会站立于地球上不掉下去而只能作罢。若不是通过观测日月星辰确实证明地球应当为球体,只怕仍然会有人以此为借口拒不承认。但即使证明了地球应当为球体,可为何何人会站立于地球上不掉下去这个问题仍然无法解决。若是你想知晓,可以自己钻研一番,或许就能研究出来。“允熥笑道。
他最后一句话其实只是随口一说,但没想到文堃竟然真的回答道:“父皇,儿臣确有此意。”
“什么?”允熥以为自己听错了。
“父皇,儿臣今日来到格致监,见识到了格致监诸人每日都研究什么,觉得他们研究之东西十分有趣,儿臣也愿意钻研。”文堃又道。
往日文堃对于格致监的人整日研究什么,对于科学到底是什么没有概念,今日来到格致监瞧了一下,又通过千里眼、投影仪看了月亮、天河与太阳,顿时被震撼到了。天空是那么广大,与天空比起来,地球是这么小,他深深的沉醉于浩瀚无垠的天空中,觉得自己往日喜欢的东西都不足道,于是决定投身于科学研究中。
“你,这是真心的?”允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说道。
“儿臣乃是真心,请父皇成全。”
“六弟,你怎么能这样?你十分聪慧,正该用到更加有用处之地。钻研这些也不能说没有用处,但总归小些。”文圻马上劝道。
文垣更是说道:“六弟,不论商贾、工匠、医学、科学等,终究是小道,唯有治国安民、领兵打仗才是大道,你身为父皇之子,岂有弃大道而就小道之理?”
“二哥,三哥,你们不必再劝。”文堃说道:“弟弟心意已决。何况皇族如何不能钻研小道?周王叔爷钻研医学,周世子叔叔钻研戏曲诗词歌赋,不同样是小道?为何父皇不仅不反对,反而对他们十分支持?”
“那,”文圻想说‘那能一样么?你是父皇之子,他们是藩王,周王叔爷又不愿就藩,当然最好研究于国有益的小道,而不是大道’。可现在还有四名格致监的官员和七八名侍卫呢,这话说出来可不合适,他想了想,只能说道:“周王叔爷与周世子叔叔之喜好已成,就算是父皇也无法纠正,只能默许。”
“弟弟的喜好也已成,难以纠正。”文堃又道。
“你怎么这么犟呢?”文圻呵斥一句,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听允熥笑道:“文圻你不必说了。”
文圻忙住了口,等着听允熥的劝说或斥责,但令他更加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允熥竟然说道:“文堃,既然你喜好科学,父皇就准许你钻研。”
“多谢父皇。”文堃马上高兴的答应,跪下行礼。
“父皇,这!”文垣与文圻,以及其他皇子皇女都看向允熥。
“你们不必再看了,父皇已经出口决定,所谓金口玉言岂能更改?”允熥说道。
“为什么?”文圻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们都是父皇之子,父皇虽然希望你们能够开疆扩土,但更愿你们日子能够过得舒心美满。文堃既然喜欢钻研天文,钻研天文定然会使他高兴,父亲的愿望就满足了。”
“何况,若是他确实不喜欢治国理政、带兵打仗,强逼他去做,未必是好事。父皇也只能顺其自然。”允熥将自己的孩子都叫过来,用侍卫和官员听不清的声音说道。但其实他说的这些,并不是最主要的缘故。允熥允许文堃钻研科学最主要的缘故,当然是为了促进科学发展。
虽然允熥大力提倡科学,但主流官员不论文武仍然瞧不上这些钻研科学的人,他们的地位仍然不高,那些对天文、数学等有兴趣的官员大多不愿意放弃文武官职,只是私下里偷偷研究,像曹徵这样的人毕竟是极少数,而且即使曹徵也是当时家族面临边缘化的危机,为了重新挽回圣眷才允许曹徵这样做的,他本人其实被当做了弃子。至于之后弃子成为家族的支柱,一开始他们并没有想到。
所以需要用更大力度来鼓励科学发展。还有什么,比一个皇子投身科学研究更能鼓励大家愿意进行科学研究呢?当人们见到一位皇子投身科学,就会更加意识到皇帝对它的重视,会有更多的人愿意投身其中。允熥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不过即使是仅仅允熥公开说出的这两点理由,也算是比较充足了。大家找不到话语辩驳,只有文圻又问了一句:“若是过了几年,六弟对天文学厌烦了,不愿继续钻研呢?”
“那就让他重新回来学习大道罢了。”允熥笑道:“你们不是穷苦人家的孩子,用数年时间投身一件事情,若是不成以后再无出头之可能,只能乖乖回去种地、做工;你们是宗室子弟,是大明天子之子,随时可以从头重新开始。”
允熥这个理由很强大,文堃就算以后厌烦了也不过是浪费几年时间,家里也不指望他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完全可以从头开始学习别的,而且可以得到全国最雄厚的师资力量教导。所以大家再无话说,只有文垣在心中对自己说道:‘若是发觉六弟有厌烦天文之迹象,马上向父皇禀报,让六弟重回正途。能少浪费一日也是好的。’
“文堃,虽然你过往在学堂中学习的东西略微涉及了一些科学,但你若是想要钻研天文学,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可不是从一开始就能研究的。你需要选一人作为你的先生,来教导你这些知识。现下格致监钻研天文学最深的人是监副曹徵、主簿思澄堂与周伟,你愿跟随谁学习?”允熥问文堃道。
“父亲,儿子愿意跟随思主簿学习。”文堃说道。
“为何是思澄堂?”允熥有些惊讶的说道。今日思澄堂表现的一直失魂落魄,而曹徵一直态度自然的侃侃而谈,周伟虽然没怎么说话,但卖相很不错,而且也无失礼之处。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今日的思澄堂都不应入文堃的眼,那他为何会选择思澄堂?
“因为今日这些现象,都是思主簿最早发现的。”文堃给出了自己的理由。他已经偷偷问过今日在这里一直没说过话的杨翥了,确定这些现象都是思澄堂发现的。既然是思澄堂发现的,那文堃就觉得他的天文学水平应当最高,所以选择了他。
“原来如此。”允熥笑着说了一句,抬起头对思澄堂说道:“思卿。”
“臣在。”思澄堂回过神来,躬身答应道。
“朕之皇六子已经决定钻研天文学。但他对天文只懂得皮毛,需人教导。等到过年之后,朕就让皇六子跟随你学习天文。”允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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