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我愿意。感谢尊敬的陛下赐予我这么好的工作。”克拉维约连忙说道。设立五城学堂时他也在京城,因为这件事虽然最后言官们无可奈何找不到充足的理由谏止,但闹得沸沸扬扬,就连掌管番馆的官员都与旁人谈论,所以他当然知道这个学堂。
在他看来,五城学堂是非常接近于意大利大学的学校,虽然因不像意大利的大学那样分科,所以每名学生要学习的东西要多不少,但组织形式却很像。他一开始怀疑是有意大利人来到大明后为大明服务,但他反复打听的结果都是;他是这些年来第一个来到大明的欧洲人,没有意大利人来过。
这所学校教导的学生都是大明的贵族子弟,甚至还有几名在大明被单独区分出来的皇族子弟,即使他现在不想留在大明,但能够教授大明的贵族,成为他们的老师之一,不仅是非常值得骄傲和自豪的事情,也是以后回到卡斯蒂利亚后的资本,所以他忙不迭的答应。
听到克拉维约急迫的回答,允熥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朕就任命你为五城学堂西学课的先生之一。”
“先生之一?尊敬的陛下,莫非您同时任命了其它人为这门课的先生?”听到这话,克拉维约问道。
“自然如此。”
“尊敬的陛下,请恕我冒昧。难道是最近又有欧洲的使团来到大明?”
“没有。”
“那您任命的另外的西学课的先生是什么人?”
“天方教徒。”允熥笑道:“在大明,不仅欧洲被认为是西方,你们所说的中亚和西亚对于大明之人来说也是西方。”
允熥决定明年新的学年开始后开设‘西学课’这门专门介绍西方国家历史文化包括宗教的课程,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克拉维约和他的侍从前来。虽然克拉维约的侍从也都具有骑士或骑士侍从身份,但这个年代的欧洲贵族都不学无术,骑士阶层的人不认识字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甚至有些国家的大贵族都不怎么认识字。克拉维约的这些侍从,能记得当地的神父经常说的布道词就不错了,来当西学课的先生,估计会将这门课变成东西方格斗技巧交流会。当然,本着不浪费人力资源的概念,允熥会请他们分别与军中和侍卫中的好手切磋,吸取西方战场与私下比武的格斗技巧。
所以虽然克拉维约一行人数不少,能贡献出的、教授西方国家历史文化的先生也只有克拉维约一人而已;这门课程的先生,绝大多数都会是来自撒马尔罕城天方教神学院的毛拉。
早在去年伊吾之战结束、尚炳以追击帖木儿汗国之兵残部、夺取巴尔喀什湖附近为名,实际上却是以占领撒马尔罕、统治中亚为目的出兵之前,允熥就嘱咐他:“攻陷撒马尔罕城后,城中的神学院的毛拉,只要并无阻碍将士、违背你的命令之事,毫发不能有损。”
“是,陛下。”当时尚炳对于这个命令并不理解,但还是答应道。也因此他在攻陷撒马尔罕城后,马上派出将士包围了城内的神学院,将敢于离开的毛拉全部干掉后,把剩下的人集合起来送回大明京城,并且即将在八月初抵达。
允熥得知这个消息后极为高兴。不论十字教神学院或天方教神学院,在组织形式上都差不多,并且衍生出了法学院、医学院、文学院等,后来这最古老的四大类学院就演变成了现代的教育体系,包括中学和大学。后世西方国家的贵族学校从中学开始而不是小学,也与此时的教育体系有关。
而允熥打算设立现代教育体系,目前已经按照现代西方国家中学设立了五城学堂。可他前世毕竟不是教育体系出身的人,所凭借的只是自己十多年上学生涯的记忆,又因为要适应此时的实际情况,使得最后建立起来的学堂是个四不像。允熥一直害怕自己设计的这套制度出问题,急需专业人士前来指导。所以虽然这些专业人士是天方教徒,是有可能向学生传教的天方教毛拉,他也顾不得了。
同时,允熥还要开设直截了当命名为‘西学课’的课程,并且让这些天方教的毛拉教授。虽然帖木儿汗国已经被消灭,其领土一部分被尚炳占领,另外一部分被白帐汗国、蓝帐汗国等国占领,其余的被帖木儿汗国残余势力控制,但未来,大明将士面对的敌人必定是以天方教徒为主、十字教徒为辅,即使有其他敌人也无关紧要。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想更顺利的对付他们,就必须了解他们的历史文化特点。
另外,即使一神教有再多的缺点,它们能够成为全世界信奉人数第一第二的宗教,而且一直到六百年以后在全世界仍然具有很大的影响力,必定也是有优点的,允熥自然也希望能够吸取它们的优点。所以,允熥决定开设这门课程。
不过,他本来对于何时开设这门课有过犹豫,觉得二年级,也就是相当于后世初二的年级开设这门课程有点早;但反复思量后觉得还是先试验一番,若确实不适合再说。虽然这有些对不住第一届学生,但他们本来就是要当小白鼠的,自己应当也有类似的觉悟。
“是,陛下。”克拉维约答应道。他当然不知道允熥适才想了什么,更加预料不到自己去五城学堂任教后会发生的事情。虽然要与天方教徒一起上课不太高兴,但他也不会因此就拒绝了这个既有面子又能成为资本的工作。
说完此事,允熥再无要与他说的话,随意闲聊几句让他退下了。
等克拉维约退下后,允熥正要伸伸懒腰,就听王喜说道:“官家,奴才记得官家不是不愿意如同先进造纸术和活字印刷术这样的手艺外传么,就连陛下册封的藩国都没有懂得活字印刷术的工匠,为何愿意交给他?”
“你说的不错。”允熥因王喜实在太亲近了,对他提出问题也不以为意,回答道:“朕确实不愿意这两门手艺外传。”
“可朕不许他的随从学习,他的随从就学不到了么?活字印刷术与雕版印刷术比起来并没有多少提高,原理十分简单,他只要去书坊看过活字印刷,返回卡斯蒂利亚后就能研究出来。所以朕只不过是顺水推舟。”
”至于先进造纸术,”说到这里,他侧眼看了看屋内其它宦官,卢义马上乖觉的带着他们都离开了这间宫殿。
“朕之所以要将先进的造纸术交给克拉维约,是因为此时西方已经有了造纸术,虽然造纸的效率低一些,但也是造纸,欧洲人也不傻,自己也会改进,早晚会改进的与大明的造纸术相同。”
“而且,欧洲国家所造的纸只有麻纸一种,朕会让工匠交给他们的也只是造麻纸这一种的先进造纸术,让他们不至在大明胡乱学造纸术,将草纸等纸张造的法子学去。”
允熥的这一手是很阴险的。历史上欧洲国家只会造麻纸,虽然将这一门造纸术的技术水平提到了极高的程度,但一直不会用其它材料造纸,使得造麻纸的原材料在欧洲被消耗殆尽,有一段时间欧洲几乎无纸可用。还是费劲心里从满清偷走了其它的造纸术才让人们不至于把废纸当宝。
在克拉维约等人离开大明后,他会马上采取手段,让民间大多数工匠都只造麻纸,将其它造纸术慢慢集中到皇族或贵族手下的工匠中去。‘你们就等着高价从大明买纸吧。’
实际上,他答应向克拉维约的随从传授活字印刷术也有类似的目的。大明此时活字印刷的技术水平并不高,而且古登堡等人早在西元1430至1440年就独立发现了活字印刷术,所以这门手艺让欧洲人学去也没什么,反而有可能误导他们,让他们在研究活字印刷的道路上走上歧途。这样一个没有什么坏处,反而可能有好处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做?
说完此是,允熥侧头看了一眼刻漏,见虽然已过午时,但还未到未时正,还有午睡的时间,对王喜说道:“你也陪朕有一会儿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去歇息吧。”
“伺候官家是奴才的本分。”王喜马上说道。
“是是,朕知道你愿意在朕身旁。可你现下已是掌管整个皇宫的大太监了,不是跟在朕身边的小宦官了,宫里也有许多事情由你安排,可得保证休息的时间足够。朕也有过睡得少干活多的时候,最后没有精神头,几乎是在半睡半醒间批答的奏折,朕后来看到了都不敢信那是朕自己批答的。”
“所以你必须马上去休息。朕也要去歇一会儿。你不必在这里伺候了。”允熥说道。
“那奴才这就退下,不打扰官家休息了。”王喜笑着说了一句,就要退下。
“对了,”允熥忽然又想起一事,对他说道:“你顺便吩咐小宦官和侍卫,请宁国公主与陈继下午申时初刻来乾清宫,朕有事吩咐他们。”
“是,官家。”王喜答应一声,转身退下。允熥也去歇中觉。
……
……
“让我们去向明国的工匠学习手艺?不行,我不干!”在番馆内,响起这样的叫声,虽然因为他喊的是卡斯蒂利亚语别人听不懂,但仍引起不少番馆官员和差役的骂声:“大中午的,鬼叫什么!扰人清梦!”
“这是命令!”克拉维约看着面前的这些人,严肃的又说了一遍。
“我的主人,您如果命令我们同敌人作战,不论他们是异教徒还是异端,我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向敌人发动进攻;但是向卑贱的工匠学习手艺,这是对我们的侮辱。我不能接受这个命令。”一个身材有些矮小的人说道。
“我的主人,我的想法与瑞德一样。”又有人说道。紧接着其他人也陆续附和。
“你们不知道,在明国,官员都是从平民中选拔出来的,工匠的地位也是很高的,并不像我们的国家一样地位很低,工匠出身的人也可以当官,管理许多平民。所以让他们去向工匠学习手艺并不是对你们的侮辱。”克拉维约又道。
“我的主人,我们之前同番馆的官员闲聊的时候,番馆的官员与我们说起过,虽然明国的平民当官的可能性比卡斯蒂利亚的平民要高得多,差不多从万分之一提高到了百分之一,但仍然是非常困难的事情;明国虽然有工匠做官,但这只是特例,明国的官员和富人仍然会歧视工匠。”被叫做瑞德的人又说道。而且说话的时候还用看待诱骗犯的目光看了克拉维约一眼,不过马上就恢复了正常表情。
克拉维约见到忽悠他们自愿同工匠学手艺的企图失败了,想了想,决定不耍花招了,直接了当的说道:“如果谁愿意去向明国的工匠学习先进造纸术和活字印刷术这两门手艺,等返回卡斯蒂利亚后,我贩卖明国的货物所得的全部钱财的一半都交给你们。”
是的,克拉维约的决定就是用利益诱惑。他现在没有封地,只能用钱财来诱惑他们。不过事实证明,这一招很有作用。听到克拉维约的话,有几人的呼吸明显粗重了一些。
这可不是一笔小奖赏,这是很大的奖赏!明国的货物在欧洲有多值钱他们都知道,哪怕是一小袋花椒,都能够换到等重的黄金!如果带一车花椒回去,没准可以从某一位大贵族那里买一块子爵的封地!还有剩余!面对这样多的钱,没有人能够保持淡定。
“我的主人,您必须与我们签订一个契约,我们才能相信你。”过了一会儿,瑞德说道。在欧洲,上位贵族对下位贵族许诺,但时过境迁之后不认账的事情也不少,虽然他们的情况特殊,但也不能不防。
“好。”克拉维约毫不犹豫的答应,并且马上拿出纸笔写下自己承诺的事情,并且签上自己的名字。
见克拉维约签了契约,瑞德等人再无怀疑,纷纷答应道:“我们马上向您学习赛里斯语,等可以与明国的人顺畅交流后就去跟工匠学习手艺。”
“我向你们保证,除了我许诺的这些财富,你们回到卡斯蒂利亚后所能得到的,将比这还要多的多!”克拉维约最后说道。
……
……
“官家,您要在五城学堂内设立西学课?”陈继十分惊讶的说道。在另一侧,宁国公主也很惊讶的看着允熥。
“不错。”允熥十分平静的说道。
“官家,大明还有那许多值得学习的知识,为何要让学生们学习西方国家的东西?这对学生们有何用处?”
“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不善者而改之。这句话出自韩昌黎的《师说》,爱卿必定听过。此话不仅适用于人与人之间,同样适用于国与国之间。”
说到这里,允熥忽然想起了俘虏帖木儿之后他与自己说的话,顿了顿,继续说道:“西方诸国虽然落后我大明,但其能立国,且立国也有千年之久,必有所长。朕与克拉维约,以及伊吾之战俘虏的帖木儿汗国之将领交谈过,认为其确有可取之处。所以在五城学堂中设立西学课。”
“朕对五城学堂的学生也十分看重,不会耽误他们。”允熥最后又强调一句。
允熥说的理由确实有道理,但陈继仍然不愿意接受。正如他一开始所说的,大明的知识都还没学多少,就学西方国家的知识,在他看来是本末倒置。“陛下,臣以为,即使要学习西方国家之知识,也不应在二年级就开设西学课。臣以为,在五年级或六年级开设这门课程较为妥当。”他争辩道。
“爱卿所言不错,”允熥先肯定了陈继的话,之后说道:“朕以为五城学堂之学生,与皇家学堂将要封到较为靠西之地之宗室都需学习有关西方国家之知识,爱卿以为然否?”
“陛下所言不错。”
“那既然爱卿以为五城学堂之学生年纪过小不宜现在就学习西方国家之知识,朕就在皇家学堂开设西学课,如何?”
“官家,这,臣以为不太妥当。”陈继犹豫了一下说道:“此门课程初设,无论教授的先生或是学习的学生都对于这门课程到底要教授什么、学习什么并不清楚,第一年开设这门课程必定十分混乱,耽误学生们的时间。”
“臣虽然并未教授过皇家学堂之课程,但对课程设置也有所耳闻。皇家学堂之宗室子弟本就课业极为沉重,若是再将时间浪费在这门混乱的课程上,臣觉得不妥。”
“但一门前无古人新设立之课程,必定有爱卿所说之问题。不在皇家学堂设立,不在五城学堂设立,还能在哪儿设立?国子监或讲武堂?爱卿以为可能么?”允熥说话也很直白。
“这,”国子监和讲武堂设立这门课是万万不可能的,官员们进谏的奏折能堆满允熥的桌子;就算允熥坚持己见执意设立这两门课程,但第一年的混乱也会给反对的官员提供新的弹药,他们会更加疯狂的进谏,允熥也未必能够支撑下去。
而在皇家学堂和五城学堂这两个学堂中选一个牺牲的,那只能是五城学堂。皇家学堂的学生更加精贵。所以,“臣遵官家圣旨。筹备设立西学课之事。”陈继最后答应道。
“辛苦陈卿了。不过此事不必着急。这一学年不会设立,明年二月初开学后才会设立,陈卿若是这段时日事物繁杂没有空歇的时候,就将此事推迟几日也无不可。”允熥又道。
“是,官家。”陈继心里一暖,说道。
“二姑,您平日里除了打理女子学堂,也多注意五城学堂之事,不要将担子都压在陈卿身上。”允熥又对一旁的宁国公主说道。
宁国公主正要开口说话,陈继抢先说道:“这与宁国大长公主殿下无关,是臣以为殿下既要打理女子学堂,又兼任五城学堂副校长之职,比臣要忙碌的多;而且殿下身为女子,出门也不像男子这般方便,所以五城学堂诸事就打理的多些。”
“朕明白你的好意。但你这般忙碌,事情也未必处置得好,而且宁国公主虽然身兼两职,可女子学堂的事情少,又已经设立了三四年,规矩已经十分完备,不必像你这般费心。有些事情你就交给她便好。”允熥说道。
“是,官家。”陈继再次答应。
之后允熥自觉没什么事情要吩咐他们二人了,正要让他们退下,陈继却说道:“陛下,臣有事向陛下请示。”
“何事?”
“官家,自从四月举行了第一次班之间的蹴鞠,足球比赛后,剩余的两场比赛尚未举行,不知陛下打算可是举行?”陈继问道。
允熥当初构想设立五城学堂时是打算设立两个班,但后来将皇家学堂将来会继承郡王及以下爵位的人都移到五城学堂后发觉学生总人数已经达到了五十人,于是决定设立三个班,两个班十七人,一个班十六人。因允熥制定的规则是每场比赛十一人上场,最多可以替换六人,所以将一个班所有人都动员起来了。
三个班互相之间要进行比赛,算入学年末的总分。因这项比赛刚刚设立,规则也不完整,允熥决定头一年的三场比赛都由他亲自担任主裁判,所以陈继向他请示。
“现下太热了,等九月份,九月初举行下一次比赛。第三场比赛定在十月初。”允熥想了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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