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慎时去见秦氏的时候,便知道可能会得她的冷脸,但现在侯府只有秦氏主事,他又不得不去细问。
秦氏的记忆还停留在上次管事回来禀她说,傅慎时的人打伤了侯府的人,逃跑了,以及后来同方素月退婚,影响了侯府名声这两件事上,她见了傅六,果然态度很冷淡,不管傅慎时问什么她都只答:“这事不叫你管,你再别给侯府惹事就谢天谢地了!”
傅慎时皱了皱眉,道:“母亲如今束手无策,难道就打算干瞪眼?”
秦氏不耐烦地抿了一下唇,道:“你问那么多,你能帮得上什么忙?”
傅慎时连续发问:“眼下天灾不断,杭州河道坍塌虽是大事,可终究比不过当下南方的灾情严重。此事的处理可能会有两种情况,一则天子烦上加烦,不问对错,雷霆手段处理,二则天子且顾灾情,此事愿息事宁人,以求民安。若运道好,天子肯细查,将来可以平息此事,三哥也得有合适的借口脱身,不能太明目张胆地枉顾律法人伦。府里可有人前去杭州仔细查问,河道坍塌的具体的缘故?是天灾还是**?若是**,具体是哪一部分的**?出了事闹的最凶是死伤百余人的家属,还是其他有心之人?”
秦氏眉头抬了一下,仔细想了傅慎时的话,道:“派了人过去,还没回来回话。你说这些,暂且还不知道……”
傅慎时又问:“二叔暂被停职,若是皇上要审他,必是交与督察院审理,您可去探过口风,会是哪一位大人审理二叔?审理案件之人,若是服亲、婚姻之家,业师,旧仇之人自当回避,长兴侯府和二叔与二婶原先的旧关系在这个当口可用不上了,您可想好了走哪一位大人的路子?”
秦氏攥紧了帕子,脸色微白,二老爷眼下暂时无事,听说有人替他在天子跟前美言,她以为是潘氏在四处活动,便没有再去插手,便只是一心将注意力放在在傅三的事情上,四处找人去打听宫中的动静。
经傅慎时这么一提醒,秦氏又担心了起来,二老爷的事儿还没完呢!
傅慎时当着姜氏和仆人的面,朝秦氏发问,秦氏脸上有些挂不住,便轰赶他道:“你且回去,这些事自有我跟你大哥料理,用不着你操心。”
秦氏用惯了人情手段,出了事只会找人疏通,没想到从事情的本身着手,傅慎时与她说不通,当下告退,准备自己去着手帮扶傅三。
傅慎明也在房中,秦氏虽然对傅慎时态度不好,但是傅六说的一点不错,他便建议道:“母亲,这两件事都不是儿戏,只靠天恩,怕是行不通,最好是像六弟说的那样去做,老三那边还在查,只能等信,二叔这边却是可以主动一些。”
秦氏也不耽搁,领了姜氏去探望潘氏,她心里着急,只叫如意随便捡了几件体面的东西,便一道过去了。
潘氏还在病床上,她大媳妇的孩子病了,傅二又残废了,她见之伤心,只有小儿媳,萧山伯夫人的长女五太太在跟前伺候。
秦氏与姜氏来时,五太太接待的她们。
三人说过几句话,秦氏略问过潘氏的病情,五太太就领着二人进去。
潘氏正和衣坐在床上,面色苍白,双眼通红,眼皮发肿。
到底同气连枝,秦氏这时候安慰了潘氏两句,便问道:“老二说,此事是二皇子在其中周旋,你们二人从哪里走通了二皇子的关系?”
潘氏一愣,道:“我们?我们哪里和二皇子有交情,难道不是大嫂你去找的二皇子吗?”
秦氏更茫然,道:“不是你们自己找的二皇子?”
潘氏摇头,道:“我一直以为是大嫂你去求的二皇子……”
秦氏与儿媳妇对视一眼,长兴侯府不沾党争,哪里跟二皇子有交情?平白无故的,二皇子凭什么卖这么大的人情给傅家?
秦氏皱眉问道:“是不是老夫人?”
潘氏道:“我一直病着,有段时间没去老夫人那边了,我还没同她老人家通过气儿,你去问问。”
秦氏连忙起身,领着姜氏过去看老夫人。
老夫人才真的病的厉害,她年纪上来了,陡然病倒,形容枯槁,看着如将死之人,这个时候她要是死了,长兴侯府真的是雪上加霜。
秦氏还勉强镇定,只是暗地里死死地掐着帕子,姜氏脸色都吓白了,悄悄地取下手里的一串佛珠,藏在袖子里拨弄着,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
老夫人眨着眼睛,气若游丝地问道:“你怎么来了?老二的事怎么样了?天子的意思可下来了?三郎怎么样了?可有找宫里人打听出什么来?”
秦氏安抚着道:“您不要多想,好好养病,儿媳自会操持。”
老夫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最终没再问了,她抬手一指,让丫鬟将她库房的钥匙拿出来,道:“我库房里的现银,你先拿去用。”
这两件大事,上下一打点,动辄几千上万两银子,侯府的家底,她还能不知道?产业虽多,能花的现银也就几万两,很容易就能送出去。
秦氏也没客气,她又问道:“二皇子那儿,可是您找人去走动的?”
老夫人面有诧异,道:“不是,难道不是你的走动的吗?或是侯爷?”
“不是侯爷,他写回来的信中没有提过这事。”
“许是还没来得及说?”
秦氏心下生疑,也不多说,起身叮嘱老夫人好生保养身体,便回了院子,着人去二皇子府上下了帖子之后,欲亲自带着厚礼去谢二皇子的恩情,另外又派了人去给长兴侯传信,另使了人去杭州催问。
——
傅慎时从秦氏处出来之后没有回雁归轩,而是去看三太太。
三太太近来担心丈夫,也找过了娘家,但是她娘家人说,傅三发生在这个时候,眼下灾情这么严重,天意难测,谁去找皇帝进言,便是撞枪口,还得等皇帝怒气消散一些,才敢找人去打探。
这样没个定数,根本插不上手,三太太焦急沉郁,日日以泪洗面,她在厅里见傅慎时的时候,双眼发红,脸色也很是憔悴。
傅慎时也不擅说安慰的话,只很客观地道:“三嫂,三哥的事还没定下来,你倒先不必把身子给哭坏了。”
三太太用手帕子抹着眼睛,点了点头,眼泪却还在流,她身旁的丫鬟也忍不住跟着劝道:“太太,六爷说的对,您肚里还有一个,哭坏了身子,三爷回来岂不更心疼?”
傅慎时拧眉问:“三嫂有了身孕?”
三太太面色浮红,不大好意思地道:“才两个多月,还不稳,不敢声张,六弟你也不要声张。”
傅慎时“嗯”了一声,便回了重霄院。
重霄院里,殷红豆和翠微她们许久不见,正一道坐在廊下说笑,傅慎时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在大笑,露出牙齿,不甚矜持,但是很明媚,比庄子上那段日子快活多了,他的眸光暗淡了几分。
傅慎时才回来,廖妈妈也赶来了,她一见傅六,激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路跟进书房里,又是埋怨又是关怀。
殷红豆也赶紧跟了过去。
重回旧地,她的心情有些奇妙,再见廖妈妈也有些羞赧。
廖妈妈也未责怪,还在问着傅慎时过得好不好,怎么瘦了,是不是在外吃苦了。
傅慎时耐着性子一一答了。
廖妈妈心情平复下来后,又问殷红豆,道:“你十五岁生辰没回来过真是可惜,一会子咱们一齐吃面。”
她看过殷红豆的卖身契,自然知道她的生辰八字。
傅慎时锁眉问殷红豆道:“你生辰过了?怎么不说?”
殷红豆鼓着脸,心虚道:“忙忘了呗!”
她的生日实际上是十天之后,但“她”的生日是三月十九,殷红豆根本就不知道。
傅慎时有点儿生气,他问道:“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殷红豆道:“过了就过了吧,明年再说。”
廖妈妈回道:“红豆生辰是三月十九,过去好几天了,若早些回来,咱们可以一起过了。”
傅慎时回忆起三月十九那天,好像他俩相处的不大愉快,他脸色缓和了一些,道:“那就明年……再给你补过。”
殷红豆点了点头。
廖妈妈欢喜,转身就去厨房亲自下厨。
殷红豆没去见秦氏,她不知道秦氏见了傅慎时是什么样子,但她觉得,廖妈妈才是亲人该有的样子。
傅慎时坐在书桌前,也没闲着,他道:“替我研磨,我写几封信送出去。”
殷红豆走过去取了墨条出来,她本来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光线很好,一到桌子边,窗户上的木条遮住了光,周围暗淡了许多,她抬头望了一眼,道:“天儿也不冷了,这窗户要不要打开通通风?”
傅慎时腕上一顿,扭头一看,道:“那就,拆了吧。”
殷红豆嘴角抿着笑,瞧了时砚一眼,道:“还愣着干什么呀?”
时砚呆愣愣的,很快又“哦”了一声,去取工具拆木条去了。
自此,傅慎时的书房,增了一道温暖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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