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耶律大兄去而复返,难道是不舍别离,带病也要与小弟一叙过往?”
......
唐奕这张嘴说不过自己家丫头,那是有溺爱的成分在里面,可是面对耶律洪基......
呵呵,那是要多损有多损,恨不得每一句都是夹枪带棒。
对面的耶律洪基嘴角直抽抽,这位“耶律大兄”差一点点就又没压住火,再犯一个癔症。
可是有了前一次的教训,耶律洪基也算有了准备,把脸憋的通红,强行把那口火气压下去。
干脆,老子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唐子浩!!朕没工夫与你多费唇舌。”
转脸看向船头的萧母,“姑......”
“大兄急什么?”
可惜,唐奕能让他如愿才怪,一指天色,抢过话头儿。
“此时天色尚早,正好我这船上有上等的千军酿,不如大兄过得船来,你我兄弟再喝一个酩酊大醉如何?”
耶律洪基嘴角又不自觉的一抽抽,这回甚至莫名的感觉裆下发凉。
“你!!”
好吧,十几年前的惨痛回忆让他又要把持不住。
“陛下!!”
辽臣一见自家皇帝又让这疯子撩拨的几近失控,不得不抢言提醒,结果他不说话还好,耶律洪基这股火正没地撒去呢,眼珠子一瞪,“朕心中自有乾坤,要你多嘴!?”
得,辽臣甚是委屈,不过见自家皇帝眼神之中已然恢复清明,心中自解,这顿斥责挨的也算值了。
......
还别说,这一声提醒确实有用,耶律洪基深吸口气,下定决心再不理唐疯子一句。
“姑母......”
“诶!?”唐奕又特么插话了。
“这一声姑母叫的却是极为妥当,大兄当真是豁达明理之人啊!”
......
你大爷....
这句不理不行了!
耶律洪基立马脸色发绿,要知道,按理来说,他确实不应该叫姑母,而是叫......
岳母。
下意识看了看领着孩子也站在一边的萧巧哥,心中起先是恨,随之又见巧哥一脸幸福的站在那儿,不知道为何,又是莫名的一痛。
那本应该是他的皇后,萧家本应是大辽的萧家......
可惜,他们已经和他,和大辽没有关系了。
看着那个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向萧巧哥身怀里钻,而巧哥又露出宠溺的笑意轻拂着她的头,耶律洪基猛然生出一个怪异,又十分不合适宜的想法来:
巧哥若是跟着他,会像今天这般幸福吗?
又或者换了是自己,也能像唐奕一样,拼了命也要正娶,也要保全她吗?
答案是肯定的——肯定不能。
因为,他是大辽皇帝!
......
“子浩.....”
耶律洪基逐渐平静了下来,不再急于对付萧母,而是直面唐奕。
“你我分属宋辽,各司一国。”
“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却是身不由己,子浩又何必强扭呢?”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有些事,他不想,可是为了大辽又不得不去做,你唐疯子胡搅蛮缠也是徒劳。
转向萧母:“这一点,姑母应该最是理解吧!?”
萧母一怔,却是哑口无言,耶律洪基之言让她生出无可辩驳之感。
“对啊....”
悠悠一叹,她逼萧投宋,不也是因为明知不能为,却一定要为之吗?这也是家国大义吗?
耶律洪基一席话至情、至理,明知道要害你,可是却把你架在那儿不能不接着。
看着耶律洪基,漏出一丝安慰笑意,深深一拂,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大辽有查刺这样的皇帝,当真福也....”
“本宫死也安心了....”
言下之意,已经接受了耶律洪基的说法,大有再次舍身,让耶律洪基利用一次又如何的感觉。
......
对面的耶律洪基心头又是莫名揪心,萧母的话可以说已经把唐子浩堵死了,接下来他想怎么做,说什么话,唐奕也再没有了阻拦的理由。
可是,说到底,耶律洪基还是一个重感情的至性之人,为了大辽行君王本分不代表他就是冷血,更不代表他可以忘义。
在内心深处,耶律洪基还是记着萧母这份情的。
“陛下....”辽臣见皇帝又有摇摆,不得不再次出声提醒。
小声道:“国事为重,不可妇人之仁啊!”
“哎....”耶律洪基长叹一声,心道:姑母,侄儿得罪了!
先是看了眼唐奕,露出一个胜利般的神情,随之双拳猛的一抱,朝萧母、萧惠一拜到底。
“大.....”
下面这话全句是:“大辽感念萧家之恩,永世不忘救国之情!”
只要这句一出来,那今天就算成了,那颗怀疑的种子也算是种下去了。
可是,偏偏就是这句,偏偏就是耶律洪基认为已经是没法出言阻拦的唐疯子,又他妈出来搅局了。
“原来......你还是你!”
唐奕冷不丁的一句把耶律洪基说的不由一愣。
停下动作,“什么意思?”
只见对面,本应已经败下阵来的唐奕居然露出一抹耶律洪看不懂的笑容。
“你还是你,没有变......”
唐奕一边说,一边在甲板上缓缓踱步,有意无意挡在了萧母身前。
“见面之前,小弟还在想,大辽皇帝还是不是奕十几年前认识的那个耶律洪基了?”
“大胆!!”
辽臣听不下去了,当着大辽君臣的面直呼皇帝名讳,此为大不敬。
“闭嘴!”耶律洪基一声厉喝。“让他说下去。”
看着唐奕,一脸凝重,与其说成竹在胸不在乎唐奕再耍什么花样,倒不如说耶律洪基更在乎他在唐子浩心里的形象。
“朕很想听听,大辽皇帝与耶律洪基有什么不同。”
......
“十几年前....”
耶律洪基有问,唐奕自然有答,淡然开口似有追忆。
“十几年前的耶律洪基......目光短浅,为了点岁币就中了我的奸计。”
“十几年年前的耶律洪基......色欲熏心,为了女人与奕怒骂。”
“十几年前的耶律洪基.....”唐奕直视一船之隔的耶律洪基。
“是个纨绔,只想得位弄权,却不思国之大局。”
“可是,十几年前的耶律洪基....有情、重义!是朋友!”
“原本我以为那个耶律洪基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大辽皇帝。”
“一个权谋于胸、家国于掌、是非从利的好皇帝!!!”
“可是,你今天能说出这番歉意之词,奕,很意外!”
“更感欣慰!!”
“.....”耶律洪基一阵无言。
确实,他不应该和唐奕说什么各司一国,更没有必要谋求萧母的理解。
有此话不用说,而说了,不是在安抚别人,倒象是在说服自己。
自嘲一笑,“怎么?子浩是不是觉得,朕不论怎样都不像一个你说的那种好皇帝?”
“不!!”唐奕缓缓摇头。
“人之不仁,不足为友。”
“臣之不仁,不足存忠。”
“君之不仁,政必暴虐!”
“耶律大兄心中尚有仁义,知是非廉耻,奕很敬佩,甚感欣慰。”
“有情有义之人......才配做老子的对手!!”
“对手?”耶律洪基一怔。
“你当朕是对手?”
唐子浩嘴里的对手!!
要知道,以耶律洪基对唐奕的了解,这个疯子横行于世近二十年,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成为他嘴里所说的“对手”!!
耶律洪基此时甚至没有被一个异国臣子说成是对手的辱没之感,反而生出一股莫名的自豪。
别看耶律洪贵为辽主,可是他太清楚了......
青史遗册,后世评说。
唐子浩之名比他耶律洪基,甚至比赵祯,比大多数千古帝王的地位不知道要高出多少。
“唐子浩的对手”,这个称谓并不辱没他这个大辽皇帝。
“所以....”耶律洪基神态森然。“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唐奕顿了一顿,慢慢摇头。
“查刺,别做让老子瞧不起你的事情!”
“你......”
耶律洪基大震,登时面色煞白,心中第一个反应就是:唐奕在激他。
不是,耶律洪基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唐子浩字字真诚,句句由心!
可是....
别让唐奕瞧不起他?
偏偏这句话,耶律洪基不得不在意,不得不走心。
说实话,回到耶律洪基从一个纨绔皇帝到奋发强图的这十几年,他可以不在意大宋怎么看他,可以不在意大辽臣民怎么看他,但是......
他不能不在意唐子浩怎么看他!!
唐奕把他当对手,耶律洪基又何尝不是把唐奕当成对手?
被对手蔑视,这应该是最大的耻辱了!
“你......”
咬牙切齿的“你”了半天......
“你狠!!”
这疯子......怎么就弄不了他了呢?耶律洪基现在想哭也想笑。
特么事情到了这一步,他知道,他又栽唐奕手里了。
可是,偏偏栽的又一点脾气都没有......
这疯子确实够狠!
“好!!”大喝一声。“朕,就如你所愿!”
“但是,有条件!”
唐奕大乐,“说!莫敢不从!”
只见耶律洪基一指脚下,“过来,陪朕大醉一场!”
“不可!!”
宋船这边不等唐奕反应,属臣们已经惊叫出声。
要是上了辽船,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子浩,万万不可!!莫要中了辽主的诡计!”
“这分明就是借机预行歹念,要对子浩不利。”
“有何不可??”唐奕反问众人。
看向辽船,“他现在不是大辽皇帝,只是耶律洪基罢了!”
.....
对面的耶律洪基听着唐奕的话,不由得想起从南朝流传而来的一句话,那是大宋仁宗皇帝在复燕之前对群臣说的一句话。
“唐子浩比燕云更有分量!”
而此时,唐奕敢孤身过船,连他也开始佩服起这个疯子的胆气。
“来人!!搭起跳板,迎吾弟过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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