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这套女子头面做的十分精细,大到镶嵌在正中那颗隐隐散发着冷光的夜明珠,小到串珠子的金线,不管是用料还是做工技巧都无可挑剔,以至于打开露面的一瞬间,让人生出一股满室华光之感。
饶是早已被现代社会各种包罗万象的珠宝首饰养刁了眼的乔苒在这一刻都有种心头一震的感觉。她私以为,这世上大概没有哪个女子看到这样一套头面不会驻足停留的。
不过,眼下这屋内反应最大的却不是此刻她这屋中唯一的一个女孩子,而是徐和修。他惊呼了一声,神情惶惶的看着头面颤着手指着张解结结巴巴道:“你……你……”
这反应看的张解微微蹙了蹙眉,道:“我怎么了?”
徐和修指着那头面道:“你……你这哪来的?”
张解道:“买来的啊!”
买来的?徐和修认真打量了一番张解的神情,见他脸色平静,目光坦然,全然没有才花了,不,不对,是浪费了一大笔钱财的不安和懊恼。这表情看得徐和修有些拿不定主意了:所以,难不成是他弄错了?这不过是首饰铺子买来的头面,虽说长的和昨日拍卖会上的有些相似,可到底不是同一个。再说了,头面嘛,花里胡哨的,瞧着也差不多的样子,徐和修心道。
不过,若是哪家铺子里也有跟昨日拍卖会上那套差不多的,那还当真不错,到时候可以跟家里几个兄弟介绍一下,不要乱花冤枉钱,毕竟徐家子弟手头还都挺拮据的。
这般想着,徐和修便当着乔苒的面向张解打听了起来:“你这头面哪买的,同昨日拍卖会上那套还挺像的……”
“你说的若是聚宝行拍卖会上那个的话这就是。”张解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转头柔声问乔苒,“可喜欢?”
乔苒抿了抿唇,对着这样一套无可挑剔的头面,哪个能说出“不喜欢”这种话?
“喜欢。”乔苒诚实的回了一句看向得知真相之后脸色都快扭曲了的徐和修,又道,“只是听说这头面价值连城。”
徐和修可是说了这头面是昨日拍卖会上拍价最高的,比徐十小姐拍的左公印都高,光一个左公印便已叫徐和修念叨了一路了,方才在来的路上他还口口声声说要找出那个“拍下头面的纨绔”,回头叫“纨绔”长辈回去教训一顿。
现在,他口中那个“纨绔”就站在他面前,而且一脸高兴坦然的问她喜欢不喜欢,乔苒看了会儿头面之后将盒子收了起来,放到一边,免得刺激已经扭曲了的徐和修。
徐和修心中复杂难明:感情昨天的拍卖会就是他最好的两个朋友的主场:一个被自家十妹妹送了左公印,另一个为他家‘苒苒’拍了一套头面,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是真情实感的一边嗑瓜子一边看人家砸钱。
对徐和修的反应张解自然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乔苒便将徐十小姐拍左公印的事告诉了张解,张解听罢“哦”了一声,道:“难怪他这幅表情,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昨日拍左公印的居然是徐十小姐!”
乔苒抬眸看了他一眼,张解脸上的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她虽然不大清楚这所谓的聚宝行拍卖会的规则,不过听张解和徐和修口中对是谁拍下的东西根本不知情,她大抵也能推测一二。这聚宝行的拍卖规则估摸着是众人不露面的,只给人加个牌号或者什么东西,所以众人只知价格而不知是谁拍下的东西。
当然,不知道是谁拍下的东西只是对普通人而言的,有些人还是有自己的办法拿到消息的。
“昨天同徐十小姐抢拍左公印的你可知道是谁?”张解问徐和修。
徐和修摇了摇头,看了眼一旁同样一脸不知的乔苒,心下稍安。至少老实人不止他一个。
乔苒回看他:她不知道很正常,她又并非出身这长安权贵的门阀子弟,昨天也没到场,昨天她是同红豆他们陪冯老大夫聊天来着了,所以她不知道很正常。可徐和修就是真“老实”了,居然还当真高高兴兴的看完了整个拍卖会。
张解难得开口愿意透露,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徐和修当然要知道。更何况,这怎么说都是昨日同十妹妹相争之人,在财力上比不上他十妹妹,哪知道过后会不会用阴招去夺左公印?
“你知道?”所以徐和修连忙问张解。
张解点了点头,道:“我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秀王府。”
徐和修对这个答案并不算满意,他道:“秀王府里的哪个?”
张解摇头:“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让徐和修有些惊讶,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不是昨天看到的吗?”
怎么可能看得到?张解瞟了他一眼,道:“聚宝行若是能把消息泄露出去,那它也不用在长安做下去了。”
“那你怎么知道是秀王府?”徐和修不解。他不是没看到吗?这又是如何知晓是秀王府的?
张解拿起桌上的青梅酒盏微微抿了一口,没有立刻开口,一旁的乔苒却已经出声了。
“是不是因为钱财账目所以猜到是秀王府?”女孩子略一思忖便开口说了起来,“聚宝行的消息没有问题,那定然问题不是出在聚宝行的身上,秀王府昨日同徐十小姐抢夺左公印,却并没有抢到手,所以定然也不可能是因为秀王府护卫戒备猜测到的。那么余下的便只有因为钱财账目猜测到了。徐十小姐昨日可谓‘倾尽所有’拍下了左公印,如此的话,与徐十小姐争到最后的秀王府身上所携的钱财定然不是小数目。”
女孩子不急不缓的分析着:“其实以秀王府的真正财力,要超过徐十小姐自然不在话下。不过徐十小姐的状况有些特殊,她写话本子赚的钱财并未置办其他产业,所以她身上的都是现钱与银票。一个普通的聚宝行拍卖会,他们应当也未想到半路杀出徐十小姐这样的对手……”
女孩子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一瞬间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
她若是秀王府的人,想要夺得左公印,那么势必会在去之前便预估可能遇到的对手,而徐十小姐,尤其是一个写话本子赚了大量现钱的徐十小姐此前应该是绝对不在他们考虑之中的。所以,这一次,徐十小姐能拿下左公印绝对是出人意料的事。
聚宝行能立足那么多年,那么他的规矩必然牢不可破。昨晚拍卖的重头戏以价格来看应该是张解手里这套头面,留给秀王府临时筹集现钱的功夫应该没有多久。若是真这么想来,徐十小姐昨天能拍下左公印还真是得了天大的运气。
“徐十小姐眼光不错。”想明白了这一出,乔苒由衷的叹了一句。
其实直到此时,她仍然不懂左公印的价值,不过这却不代表她不知道能让秀王府携带大量现钱也要拿下的必然是一件好东西。
徐和修显然没有听明白她的意思,闻言恨恨的哼了一声,道:“承泽是不错,不过我十妹妹也是个好的,这整个长安城要到哪里再去寻一个肯倾尽家当为未婚夫拍左公印的女子?”
朋友重要,妹妹也一样重要的,他徐和修心里清楚的很。
“所以,昨天为了拍左公印,秀王府定然临时去寻人筹钱了。”乔苒说着问张解,“你是从钱庄那里收到的消息吗?”
正把玩着手里那只青梅酒盏的张解放下手里的青梅酒盏,道:“昨日我定的包厢对面应该就是秀王府的包厢,拍左公印拍到一半不是叫停了半个时辰么?”
说起昨日拍卖会上的事,乔苒不太清楚,不过徐和修是清楚的,他点了点头,道:“突然叫停的时候,十妹妹吓的脸色都白了,当即就让身边的小可回家里去将家里的家当都拿出来。”
张解道:“就是那个时候,我看到对面秀王府包厢里走出一个小厮,是秀王世子总带在身边眼角有颗红痣那个。”
眼角一颗红痣算是个明显的特征,本就记忆不错的张解也因此记住了那个小厮。
“那个小厮走出来的时候还没将手里的印信揣起来,我正好瞧到,便猜那个叫价叫的很凶,却又突然叫停的应该就是秀王府了。”
徐和修道:“既然是秀王世子身边的小厮,那抢夺左公印的应该也是秀王世子了。”
原本不过是一句再自然不过的话,岂料这话一出,乔苒却摇头道:“这可不一定,那么大笔的钱财,光秀王世子一个人未必能拿的定这个主意。”
论身份高贵秀王府同徐家一时半会也很难说出哪家权势更大,一家位极人臣,一家宗室子弟,而且依着如今的情况看,这些宗室子弟极有可能是未来的一国之君也说不定。再看徐十小姐和秀王世子在徐家和秀王府的地位,高下已经立判,在能动用的钱财之上,秀王世子自然是要远胜于徐十小姐的。
可便是地位再高,碰上个“自己赚了大笔钱财”的徐十小姐,若是秀王世子一个人怕是也只能认输,更何况拿印信取钱这等事了。
所以,张解一开始才会说是秀王府,却并没有提及具体哪一个人。因为不管是谁要左公印,能动用秀王府的势力必然是整个秀王府的意思。
这个道理,仔细一想,徐和修自然也明白了。他“嗯”了一声,却又拧起了眉头:“半个时辰,够小厮跑一趟钱庄了吧!既然是秀王府的意思怎的还是输给了我十妹妹?”
他再偏心十妹妹也不得不说,真比起财力的话,十妹妹是比不过秀王府的。
“那你要替你十妹妹谢谢我了。”张解替乔苒面前的青梅酒中加了颗青梅,笑着说道,“秀王府的人虽说去了钱庄,却应该没取到多少钱。”
他在暗中做了手脚?乔苒接过张解递来的酒盏,心中诧异不已:她印象里的张解并不是个喜欢多事的人啊!
而且,看情况,先前张解根本不知道同秀王争夺左公印的是徐家的人,无缘无故怎会突然插手帮忙?
“我昨日看到淮王世子了,”张解说道,“所以,我把消息透露给淮王世子了。”
为了那个位子,留在京城的宗室子弟间一直在暗地里较劲。
淮王世子也没让他失望,收到消息便派人出了门,过后没到半个时辰,那秀王世子身边的小厮就回来了,回来时两手空空、脸色十分难看。显然淮王世子那边的人得手了。
整个过程,他都看到了。
“原来是你做的好事!”徐和修听到这里,瞥了张解一眼,默默的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帮了我十妹妹大忙了,没事做什么好事?”
让十妹妹得偿所愿当然是一件好事,可十妹妹允他的礼物没有了,这于他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张解笑了笑,看向乔苒:“我听闻淮王世子那晚想要拍一物哄心上人开心……”
这话一出,徐和修脸上顿时精彩纷呈:“难怪高兴做好事了,原来是为了这个!”说到这里,他看向乔苒。
这副看红颜祸水一般的眼神让乔苒摊了摊手:她先前可不知道这个。
“淮王世子的心上人据我所知只有一个,”张解悠悠的说着,“既然如此,我怎么能将此物拱手相让?”
淮王世子是要将那头面拍了送给原娇娇的?乔苒愣了愣,道:“淮王世子这么做来就半点没有考虑世子妃的意思吗?”
张解道:“听说世子妃身体不佳。”
所以,是动了想要求娶原娇娇的心思?没想到淮王世子对原娇娇还当真是一往情深。不过世子妃身体不佳这种事并不是无解吧!
“不是有原娇娇吗?”乔苒问道。
张解对她摇了摇头,道:“这世间治不好的除了大殿下这等强行续命的病之外,还有心病。”
乔苒了然:这个在淮王世子与原家小姐金玉良缘的故事背后有个一直被众人忽略的女人——淮王世子早已成亲生子,他有个为他诞下一对儿女没有犯过任何错处的世子妃。
“原娇娇确实提出过要为世子妃治病,世子妃拒绝了。”张解说道,“这是一件蠢事,她活着淮王世子对原娇娇的爱慕尚且如此明显,待她死了,怕是尸骨未凉就要想尽办法求取原娇娇了。”
“她既然知道是蠢事那还做?”徐和修啧了两声,不解道,“只要世子妃活着一日,以原家大小姐的身份,原娇娇便不会做出掉价的事来,她丢不起那个人。”
“自尊这种东西有时候可以放下,可有时候却又无比重要。”比起男子,同为女子的乔苒更能明白理解世子妃这么做的意思,“这个事无解,世子妃显然不愿向枕边人的心上人摇尾乞怜。”
于世子妃而言,碰上原娇娇这样近乎完美的“情敌”是痛苦的。那个女子是天下难寻的神医,比起旁的女子仿若高山仰止般的存在。就连感情里看起来她也没错,只是世子“一厢情愿”,连指责她似乎都找不到借口。
这样一个“没错”的人有多棘手,乔苒还是清楚的,毕竟原娇娇的“没错”也曾用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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