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小说 > 历史军事 > 天下第一嫁 > 第54章无耻如他

为了低调行事,榴莲和尚思思并没有跟去掖庭,只有秦玖和颜聿带领骁骑去了。

马车中,颜聿抱臂斜坐在秦玖对面,俊美的面庞半隐在暗影中,只一双狭长的凤目却静静凝视秦玖,“纵火之人,你大概是心中有数了吧!”

秦玖点了点头,“待会儿到掖庭,请王爷让我先进去,待查清楚后再派人去抓人,可以吗?”

“自然可以!”颜聿懒懒说道,微笑如莲。

秦玖踌躇了一下,问道:“王爷,我想问你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你的封地是在麟州,当年我父亲是被发配到北部边疆的,可是到如今,却忽然失去了他们的踪迹,你能不能帮忙查出他们的下落?”

“你父亲?”颜聿唇角浮起一抹莫名深沉的笑意,似乎不知她父亲是谁一般。

秦玖心想,他不会是忘记了自己曾经告诉过他,自己是白绣锦的事情吧。如今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我的父亲崔于寒。”秦玖定定说道。

“哦,”颜聿做恍然大悟状,“吓了我一跳,我以为你说的是英国公白砚。我还疑惑,白大人何时被发配到北疆了呢。”

秦玖蹙眉道:“白大人是我义父。我问的是崔于寒,我的生父。”

这句话说出口以后,秦玖便顿觉不妥,她冲口而出崔于寒的名讳,并且说了两次。做子女的,是不可以这样直言父母长辈的名讳的。

颜聿却仿若未曾察觉一样,懒懒笑道:“义父也是父亲啊。”

“你可知他们的下落?”秦玖问道。

“他们啊!”颜聿顿了一下,瞥了她一眼,笑道:“九爷,你可能不知道,你的父亲,他根本就不是你的父亲。”

秦玖有些发蒙,问道:“你说什么?”

颜聿淡淡瞥了她一眼,正色道:“你的父亲,崔于寒一家被发配到边疆不久,就遭遇到一场暗杀,如今早已经不在这人世了。那死去的一家中,有崔于寒的嫡女崔铭铭。我觉得很疑惑,我想着你明明就是崔于寒的千金崔铭铭,被托付到白家后改名白绣锦的,怎么这里又多了一个崔铭铭?我派去查此事的人,终于找到了崔家的一个仆人,他说,崔铭铭确实跟着崔大人到了北疆的,所以死去的崔铭铭才是真的。至于后来托付到白家的崔铭铭,其实是一个替身。所以说,崔于寒不是你的父亲。”

秦玖看着颜聿的脸色,知道他并不是胡诌。她是第一次知道,白绣锦不是父亲生前好友崔于寒的女儿,而是冒充父亲生前好友的女儿的。假若真是这样,那么白绣锦当年到她家,本来就是有阴谋的。对于这个消息,她心中还是极震惊的。白绣锦若不是崔铭铭,那么,当年托付给白家的白绣锦到底是何人?或者说,崔于寒到底是想要做什么?而这件事,父亲白砚知道吗?

秦玖问道:“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颜聿眉睫轻挑,静静望着秦玖,“因为我一开始疑心你不是白绣锦,便去调查了他们的下落,如今,我相信你是白绣锦。只是,你却不是崔铭铭。”

原来,他早在她说自己是白绣锦时,便去调查了这件事。他说他相信自己是白绣锦,可是听在她耳里,却像是他根本不相信一样。

连这么隐秘的事情他都查了出来,那么她可以确定,颜聿其实知道自己不是白绣锦,至于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白素萱,她不太清楚,但是她决定不去问。

颜聿却并不打算放过她,眯眼问道:“九爷,这件事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既然是代替崔家千金去的白家,那么你又是谁呢?”

秦玖眉头轻蹙,半晌轻笑道:“一个,原本不该再活着的人。”

虽是天气晴朗,但掖庭内却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这里戒备森严,罪奴们都悄无声息地做着自己该做的活,无人敢大声说话。宫苑深深,虽人员众多,处处却只有无言的沉寂。只有捣衣槌的声音,沉闷而单调地传了过来。

秦玖只带了红罗和绿绫入了掖庭,掌事太监王公公带着小太监出来相迎。秦玖问了浣衣女的所在,便随着王公公走向浣衣的院子。

浣衣房的院内排列有致地搭着许多竹竿,上面晾晒着各色衣衫。因是罪奴,她们所洗的大多是宫中侍卫以及太监的服饰,多以青色为主,没有一丝亮色。

一伙伙的罪奴聚集在一起,默默无声地浣衣。她们平日在这里劳作,鲜见到外面的人进来,忽然看到秦玖和红罗、绿绫走了进来,都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呆呆地望着她们。

王公公呵斥道:“还不快干活。”

院内这才又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捣衣声。

秦玖的目光掠过,很快便看到了苏挽香,她身着一身粗布罪奴衣裙,遮住了她窈窕的身姿,从宽袖中伸出来的手指,因被冷水泡得久了,显得红通通的。苏挽香低垂着头,举着手中的捣衣槌,一下,一下,使劲地捶打着放在青石上的衣衫。

秦玖的目光扫过苏挽香,对身侧的王公公微微一笑,低声道:“有件事要劳烦王公公,我今日过来是奉严王之命查案的,还请王公公让这些罪奴将脚上穿的鞋子脱下来集中到一起,我们要查看一番。”

王公公点点头,很快命小太监们行动了起来,将罪奴们的鞋子全部收集了过来,放到了一侧屋内查看。片刻后,红罗走了过来,在秦玖耳畔道:“九爷,查出来了。确实有一双鞋子鞋底沾有红沙,但却不是苏挽香的,而是翠兰的。”

秦玖闻言轻轻蹙眉,随着红罗走到屋内。

桌案上摆着一双布面绣花鞋子,红罗将鞋子拿起来,翻转后,将鞋底映着日光一放,果然有一粒粒闪着红光的细沙。

秦玖眯起了眼睛,“确定这双是翠兰的?”

红罗点头道:“这鞋里放了翠兰的名字。”

秦玖眉头轻蹙,若是方才翠兰和苏挽香交换了鞋子,也不是不可能的,“苏挽香的鞋子呢?”

红罗很快将苏挽香的鞋子找了出来,放在了翠兰的鞋子一侧。秦玖拿起两双鞋子,比了比大小,这两双鞋子大小、肥瘦竟是一样的,也就是说,两人的脚恰好一样大。

秦玖眸中划过一道冷光,竟是这样巧合?

当日在明月山庄,秦玖曾经和翠兰交过手,晓得以她的功夫,在夜里潜入云韶国驿馆再安然离开,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眼前唯一可以抓到苏挽香的线索,却断掉了。若是翠兰甘心为苏挽香顶罪,一口咬定这就是她的鞋子,而两人脚大小恰好一样,恐怕也很难追究到苏挽香身上。因为,在明月山庄那一次的刺杀,翠兰便是要刺杀尚楚楚的,虽然秦玖认为那时候翠兰就已经是苏挽香的人,她的行动也是听命于苏挽香,可是,那时翠兰还不是苏挽香的侍女。后来,颜夙才安排翠兰到了苏挽香身边的。

秦玖望着两双鞋子,陷入了沉思。她可以确定,纵火之人不会是翠兰!

秦玖抬头对一侧的红罗道:“派人去将苏挽香叫进来。”

一名小太监过去对苏挽香说了什么,她抬头朝着秦玖望了一眼,眼神微微波动。她放下手中的捣衣槌,将湿漉漉的手指在衣襟上擦了擦,便慢腾腾地走了过来。到了近前,她朝着秦玖恭恭敬敬地施礼道:“原来是九爷来探望挽香,挽香感激不尽。”

秦玖拥紧了身上的貂裘,虽是冬日寒风冷冽,然而心头涌上来的寒意却更多来自眼前这个人。她盯着苏挽香低垂的浓黑睫毛,再不着痕迹地望向她的手指。手指发红,确实是在冷水中泡久了,只是却没有冻疮。秦玖的目光再扫过其他正在浣衣的女子,那手指多半都是生了冻疮的。

“苏小姐的体质就是好,这么冷的天,日日用冷水浣衣,手指却只是发红。”秦玖笑吟吟道。

苏挽香睫毛动了动,神色依旧清冷无波,“九爷说笑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贱奴再是命苦,也不敢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是吗,原来苏小姐也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啊,只是,这世上,难道就只有苏小姐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吗?!”秦玖慢悠悠说道。

眼前浮过尚楚楚惨不忍睹的肌肤,当年,她躺在床榻上疼得死去活来,却并未真正看到过身上的灼伤,这一次,却是目睹的。

“九爷是到这里来嘲笑挽香的吗?若是无事,挽香还要去浣衣,请恕我先告退了。”清冷的容颜瞬间闪过一丝悲痛,她一字一句,慢慢说道。

秦玖笑了,倘若让苏挽香去戏台上唱戏,她恐怕也是个中高手了。

“我的确是有事!”秦玖的如花笑靥泛出一波波冷寒,她微微近前一步,眯眼看她,“昨夜亥时,苏小姐在哪里?”

苏挽香唇角慢慢浮起一丝轻笑,清声说道:“亥时我刚刚将最后一批衣衫洗完,与翠兰一道晾晒好后,便到屋内歇息去了。怎么,九爷问这个可是有事?是在关心挽香的罪奴生活吗?那就真要多谢九爷了。挽香要去浣衣了,若是不能按时完成,可是要受惩罚的。”苏挽香说完,便向井边走去。

昨夜,她派的监视苏挽香的宫女也是这么说的,那宫女作为罪奴,和苏挽香同居一室,却并没有听见苏挽香后来起夜离开。可是,秦玖却明白,苏挽香若是个高手,她若是在宫女身上做些手脚,让她酣睡不知也是有可能的。

“要审问翠兰吗?”红罗轻声问道。

秦玖摇了摇头,“让我想一想。”

翠兰既然执意要为苏挽香顶罪,怕是很难审出来的,或许还有别的法子可以鉴别这双鞋到底是谁的。

“怎么,九爷,纵火之人还没有抓到?”颜聿的声音传来,秦玖抬头,看到他懒懒靠在门畔,唇角浮着淡淡的笑意。

“找到了鞋底有红沙的鞋子,可是鞋子的主人,却不一定是纵火之人。这是翠兰的鞋子,但她的鞋子和苏挽香的鞋子一样大。”

“九爷是说这双鞋子不是翠兰的,而是苏挽香的?”颜聿眯眼问道。

秦玖点了点头。

颜聿走近桌旁,示意尾随着他的貂蝉一手拿着一双鞋子,举到他眼前。他捂着鼻子,眯着眼,犀利的目光在两双鞋的鞋底上流转不绝,片刻后,深黑的眸中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深沉。他摆了摆手,嫌恶地道:“赶紧拿走,臭死了!”

“接下来,九爷打算怎么做?”颜聿慵懒闲散地问道,狭长的凤目锁住了秦玖的脸,唇角笑意一如既往的诱惑。

秦玖一看颜聿的样子,便晓得他是有办法了。她勾唇笑了笑,坐到一侧的椅子上,笑靥如花道:“王爷已经有了办法,何必再问我?”

“果然还是九爷最知我,我的确是有法子。只是……”颜聿凝视着秦玖,一双绝色的眸中渐渐溢出癫狂,“要我说出来也可以,让我抱一抱你!”

貂蝉原本还站在门边,闻言捂嘴一笑,对着红罗和绿绫一使眼色,三人退出了屋,将门关了起来。

秦玖还在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屋内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竟然在查凶手这种关键时刻,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个纵火之案的凶手如此重要,关系到云韶国和大煜的安定和平,他竟然拿这个来要挟她。

用无耻来形容他已经远远不够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秦玖压抑着怒气问道。

颜聿微笑着不说话,只是用一双充满了水一样柔情的深眸凝视着她,这目光让秦玖有些不自在,她慢慢转过脸,却听到了他梦呓一般的自语,“我只是想抱一下我喜欢的女人,这还需要理由吗?”

秦玖愣住了。

一腔怒意不知怎么就化为乌有了。

只是抱一下而已,又不会少一块肉,秦玖不再说话。

颜聿静静一笑,走到她面前,伸臂将她整个人抱住了。

这一个怀抱是他等了很久的,不是他强行抱她的,是她同意了的。他抱着她的力道恰到好处,抱得很紧,却并不会勒疼了她。

他的怀抱很温暖,又是那样有力,秦玖趴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有力而稳定的心跳,察觉到他的呵护和包容,一颗心也渐渐迷醉。

她伸臂慢慢搂上了他的腰,她想,或许,这将是他们之间最后的拥抱了。

这一生,她再是不愿,也终究是欠了他啊!

在这间掖庭的黯淡的斗室内,他们拥抱对方,两颗心也渐渐贴近。

当秦玖的手臂搂住颜聿那一刹那,他身子抖了抖,忽然抬手勾起了秦玖的下巴,低头便吻了上去。

当他炙热的唇落在她唇上时,她直觉自己应该推开他,可终究是没有推开。或许是因为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根本就没来得及思考。她就那样被他紧紧拥在怀里,任由他温柔而霸道地吻着她。

四周一片静寂,她感觉自己一颗心在不知名的境界里悠悠荡荡,荡荡悠悠。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头脑终于清醒了些,觉得不该如此下去,这才猛然推开了他。秦玖后退了几步,这才朝着他轻轻一笑道:“不是说抱一抱吗?”

颜聿长眸中是缱绻后的迷离,他一笑道:“我要一开始说吻你,你肯定不会答应的。”

抱和吻他心爱的女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可却是需要手段的。

秦玖很快恢复了理智,指着桌案上的那双鞋子道:“到底要如何查出这双鞋子是苏挽香的?”

颜聿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灼灼,似乎有着焚尽一切的力量,“你只管看着就行。”他起身拉开门,对守在外面的貂蝉道:“把椅子搬到院里,再去告诉王公公,本王累了,听说罪奴中也不乏美人,就挑几个姿容出色的,比如苏挽香、翠兰之流,来为本王解解闷。”

貂蝉答应一声,派人将屋内的椅子搬了出去,放在门廊下,又去向王公公传达了颜聿的命令。

掌事太监王公公顿时有些傻眼,但早也听说过严王行事怪异,不得不过去,挑了六名年轻貌美的罪奴,这其中自然有苏挽香和翠兰,因为颜聿方才点了苏挽香和翠兰的名。

颜聿走到椅子前坐下,明媚日光下,微眯的凤目中,无数绮丽波光闪耀。他一手托腮,目光扫过眼前六名女子,慵懒笑道:“原来传闻是假的,掖庭也没什么美人啊!不过模样不行,身形倒是不错,你们,一个一个来,在院子里走几步,让本王看一看。”

秦玖倚在门边,冷眼旁观着颜聿胡闹,但心中却明白,他这样做一定是有他的目的。

院子里,正在浣衣的女子们也都停了手,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这深宫寂寞,劳作辛苦,今日这件事,对她们而言,或许也是一种乐趣。

六名女子中,除了苏挽香和翠兰神色平静无波外,其余女子的目光竟然都亮了起来。她们这一生,已经注定要在这深宫中终老了。可若是入了严王的眼,那可就是一步登天的事。于是,对于接下来所谓的走路,她们是极其卖力的。那几乎不叫走路了,她们或扭着婀娜的腰肢,或旋转着粗布裙子,或踏着舞步,在颜聿的面前,表演着。

颜聿笑吟吟地看着她们,不住地点着头,偶尔还指点着道:“嗯,这个不错,扭得很好看。”

那女子闻言,顿时便绯红了脸。

轮到苏挽香了,她清冷的目光静静地落在颜聿身上,唇角勾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她慢慢地神色平静地迈着步子从颜聿面前走过,步伐婀娜,粗布裙摆随风摇曳,颇有一种步步生莲的韵味。

颜聿摇了摇头,叹息道:“不好,不好!”

最后是翠兰,她低着头,并不敢去看颜聿,步子迈得有些急,很快便走到了颜聿面前,又走了回去。颜聿托着腮靠在椅子上沉思着,院里一片死寂。

几名女子在那里有些忐忑地等待着,王公公大着胆子走到颜聿面前,躬身问道:“王爷,可还要她们走?”颜聿摆了摆手道:“不用了。”

王公公又试探着问道:“那王爷可是有入眼的?”

颜聿眯眼一笑,“自然是有了。”他伸手一指苏挽香道:“拿下!”

众人皆惊。

“王爷,这是,这是要做什么?”王公公小心翼翼问道。

骁骑闻言,大步上前,一左一右,将苏挽香擒住。

苏挽香目光一凝,冷笑着道:“严王,你这是唱的哪一出,抓人也是要有证据的,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颜聿懒懒一笑,示意身侧的貂蝉将那双鞋底沾了红沙的绣花鞋举到苏挽香面前,“请问你这双鞋鞋底的红沙是从哪里来的?这宫内没有这样的土地,只有云韶国驿馆后院里,栽培龙胆花的地面上,有这种红沙。这还是三公主专程从云韶国带过来的,我们大煜国没有这种土地。请问苏小姐,你若不是去了云韶国后院,那便是刚刚去过一次云韶国了?”

苏挽香静静听着颜聿的话,神色倒是未见异常,依然清冷而孤傲。站在一侧的翠兰听颜聿说完,看了一眼苏挽香,快步出来说道:“王爷,这双鞋子是罪奴的。”

颜聿饶有兴趣地扬起了眉,“这么说,昨夜在云韶国驿馆的纵火之人,便是你了?”

翠兰脸色沉静地说道:“正是罪奴!早在明月山庄那一次,罪奴没能杀了云韶国三公主,所以才夜入云韶国驿馆,要放火烧死她!”

颜聿点了点头,“哦,倒是有几分胆色。那你说,你为什么要害云韶国三公主?”

翠兰睥睨着颜聿道:“那是罪奴和她的私人仇怨,不说也罢!如今我就在这里,要杀要剐,随你!”

“好一个忠心护主的奴才啊!”颜聿拍了拍椅子的把手,对一侧的骁骑使眼色道:“既如此,便成全了她吧,押起来!虽然你不是主犯,但罪也不小!”

翠兰一听,瞪大眼睛道:“我便是主犯,没有旁人。”

颜聿命貂蝉将翠兰和苏挽香的两双鞋子鞋底朝外,举了起来,朝着翠兰懒洋洋一笑道:“也好,本王就让你看个明白。你和苏挽香两人的鞋子大小是一样的,可见你们两人的脚的大小是一样的。这鞋又是宫中内廷统一发放的,所以两双鞋子无论从鞋面、肥瘦还是新旧程度来看都一样。倘若这两双鞋子你们没穿多久,还真不好分辨哪双是谁的。但是,鞋子与衣衫不同,你穿久了它,它便会或多或少反映出它主人的信息来。这双鞋底有红沙的鞋子,是鞋外侧磨损较严重,可见其主人走路的姿势是习惯向外撇脚。而这双鞋,则是内部磨损较严重。这两双鞋子的主人走路的姿势是完全不同的。本王观你们两人的走路姿势,与这两双鞋一比对,自然可以发现这双鞋子是谁的。所以,这双鞋底有红沙的鞋子,不是你的,而是苏挽香的。你想在本王面前耍花招,还嫩得很!”

颜聿说完,懒懒靠在椅背上,睥睨着苏挽香邪魅一笑。

秦玖完全没想到,颜聿会如此心细,竟然想到了从走路的姿势造成的鞋子磨损程度,来判断哪一双鞋是谁的。这一点,她竟没有想到。

翠兰早在颜聿一番分析后,脸色变得灰白,她偷眼看了一眼苏挽香,仰头对颜聿道:“王爷,您的判断就一定准确吗?凭走路的姿势就能看出鞋子的磨损程度,是不是有些牵强了?”

“牵强?”颜聿的长眸眯了起来,却是没看翠兰,而是望向苏挽香,“王公公,将苏小姐和翠兰穿过的旧鞋拿过来对比一下。”

王公公很快派人到屋内将两人曾经穿过的旧鞋从包裹中搜了出来,拿过来对比了一下,果然颜聿说得没错,苏挽香的鞋子都是鞋外侧磨损较严重。可见,这双沾着红沙的鞋子,就是苏挽香的。

十月初的风,有些萧索,掠起苏挽香一袭粗布宽袍。她一步步走到颜聿面前,唇角一弯,笑容无限伤感。

“玉衡,你竟如此待我?”她这句话算不得温柔,饱含着无比的幽怨,却也有着自己的傲气。这样一个清高傲骨的女子,说出如此忧伤的话语,就是再冷再硬的心也免不了会化成一摊春水。

秦玖心中微微一沉。

颜聿当初曾追求过苏挽香,他也对她说过,谁她都可以动,但就是不能伤害苏挽香。秦玖不晓得,颜聿如今到底对苏挽香怀着怎样的心思,可是心中还是难免有些怪怪的感觉。

颜聿会不会手下留情?

“这么说,我的确有点心狠啊!”颜聿叹息一声,随即又皱眉道:“不过,你放心,我会派人在牢里好好照顾你的,决不让你吃苦,也不会让你自尽,直到你被定罪斩首那一日。”

颜聿眸中含着脉脉深情,温柔无限地说道。

这语气明明是说情话的!当然,这样的情话,还是不要听到的好!

苏挽香凝视着颜聿的面庞,淡淡一笑,“好好,颜玉衡,我栽在你手里倒也不算冤。”她突然用力一振,原本押着她的两名骁骑便一左一右飞了出去。

原本忧伤无限的面容此刻清冷无波,身上衣裙鼓风而起,逼仄的气息压卷了过来,晾晒在竹竿上的衣衫随风呼啦啦飘落。

颜聿不动声色地挑眉,“苏挽香,你以为你能逃脱吗?你当这些骁骑都是摆设,你当皇宫是任你来去的平地?”

秦玖向前迈了一步,冷声道:“我要亲自拿住她,你们都退开!”

颜聿皱眉看向秦玖,长眸中隐有忧色,秦玖却漫不经心一笑,“我无事,倘若我不行,你再上也不迟!”

颜聿这才不甘愿地挥手,院内的骁骑、太监和正在浣衣的罪奴四散退开。片刻之后,院落正中间,便只剩下秦玖和苏挽香两个人。

此时正是日光正盛之时,秦玖盯着苏挽香的眼睛,在这一刻,她已经确定,眼前之人,正是她的义妹白绣锦。

当年她闺房内的那场大火,嫁妆里的兵器,府内的龙袍,倘若不是府里有内奸,又如何能这么轻易办到。而那个人,显然便是白绣锦。

人都说养虎为患,她们白家竟然也养了一条恶虎。

她尚且记得,那一日,父亲将她带回府内时,她看上去是那样胆怯,目光闪烁,不敢看人。她听父亲说,这个孩子的父亲犯了事,已经发配到边疆了,她在抄家时受了苦,所以胆子变得很小,要她好好地照顾她,当她是自己的亲妹妹。

她也是这么对白绣锦的,而白绣锦也是一个聪慧的女子,当她从家庭巨变的阴影中走出来后,她变得善解人意,她和她逐渐情同姐妹。

而谁能想到,正是这个妹妹,终究是将他们全家推入了地狱。

她慢慢抽出手中的绣花绷子,上面绽放着一朵嫣红的曼珠沙华,这是地狱之花。冬日的风,很冷冽,好似从地狱冥府吹来的风,有一种宿命的冷。

两人对望着,两双不尽相同的清眸,竟然神色有几分相似。

苏挽香望着秦玖手中的绣花绷子,唇角轻扬,绽出一抹冷笑,“你以为用这三脚猫的邪功,便能胜过我?”

秦玖凤目微眯,神色平静地望着苏挽香,可眸光却如破空而出的利剑,几乎能将对面之人刺穿,“你为什么要害尚楚楚?”

苏挽香漫不经心一笑,“秦玖,你倒当真是多管闲事啊。我要害她,只怪那个女人倒霉,谁让她不和别人联姻,偏要嫁给白若衾的儿子。只要是血液里流着白家的血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果然,她害尚楚楚,只是为了嫁祸榴莲。假若枇杷没有将尚楚楚从火场中救出来,假若楚凤冷没有在丽京城,假若她没有发现脚印将她这个纵火真凶找出来,这件事的后果,秦玖真的不敢想。

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真的是白绣锦?

秦玖只觉得胸臆间一股怒气膨胀了起来,手中的绣花绷子一挥,一道银光向着苏挽香袭了过去。苏挽香将束腰的锦带慢慢抽了出来,随手一扬,锦带灌了内力,竟是一柄软剑。

秦玖勾唇冷笑,玉手一挥,绣花绷子上数道丝线飞了出去,一股凛冽的杀意在丝线上弥漫开来。

“今日,我倒要会一会你这邪功!”苏挽香手中软剑一挥,灵蛇般迎了上去。

秦玖在怀疑苏挽香身份那一刻,就曾想到她有武功,事实果然如此,且功力深厚,显然不是练了一朝一夕了。倘若她不修炼邪功,或许她根本就不是苏挽香的对手。

偌大的院落之中,两道窈窕的身影缠斗在一起。

这是一场女人间的厮杀,却也是一场夺命的厮杀。

秦玖不会放过苏挽香,苏挽香同样深恨秦玖。

看不到的内力在院落内释放,那些晾晒在竹竿上的衣衫被无形的剑气击中,不断地撕裂开来,碎落一地。水盆被两人踢翻,洗衣水流了一地,有泡沫在日光下飞起,瞬间却又被剑气劈开。

秦玖连连躲过苏挽香猛烈的攻势,手指变幻,簇簇地掷出一排绣花针,带着七彩丝线向着苏挽香飞去,日光下,犹若彩虹。

苏挽香脸色骤然下沉,狠辣的攻势收敛,急急用软剑抵挡。

“妖女,以为几根绣花针就能胜过我吗?”苏挽香冷笑着逼近,却忽然觉得自己手掌的虎口处、耳朵下、脖颈处,好似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目光一凛。

原来,三根牵引着无色丝线的绣花针不知何时已经扎到了自己身上。方才,她只是躲过了牵引着彩色丝线的绣花针,却忽略了这种不显眼的绣花针。针上显然是抹了药物的,她气血一乱,身子晃了晃,冷笑道:“秦玖,你使诈!”

秦玖手指一扬,收回绣花针,妖媚一笑,“使诈又如何,就你,还没有资格让我倾尽全力对付。”

骁骑一拥而上,擒住了苏挽香。

日光如水波荡漾,苏挽香的脸庞在骄阳下似乎扭曲得变了样。她回首望着她,唇角挂着冷漠的笑意,“秦玖,我不会放过你的!”

秦玖定定望着她,手中绣花绷子上的银针折射出凛冽刺目的银光,“我会恭候的!”

颜聿快步走上前,看了一眼秦玖,问道:“你怎么样?”

秦玖点了点头,“我没事!苏挽香和当年白家的案子是有关系的,派人去查吧!”

她知道,他很快就会知道苏挽香就是白绣锦,当然也很快便会知道自己不是白绣锦。也或许,以颜聿的能力,他早就知道了,但是他没有说,她也不想说。

秦玖回首望向颜聿,他正在指挥着骁骑将苏挽香和翠兰带走。日光好似碎金子,洒在他织绣着金线的王服上,一如他的人,耀眼而夺目。风起,荡起他的锦绣王服,衣袂飞卷如流云,泛着温柔的波纹。

等处理好一切,颜聿回首望向她,那一双幽深湛黑的眸中,荡漾着诸多情绪,温柔、呵护、包容,让她的心,在一瞬间安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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