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抱得太紧太紧,蒋柔感觉自己胸腔被压着,快要喘不过气,但是她不舍得把陆湛推开,只是安抚地一下下拍他的肩膀,说:“好了,没事了。”
她声音轻软,说:“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陆湛,我不会走的。”
冬日慵懒的阳光从树梢中穿透下来,滤在他们的肩膀。
细微的暖意。
一旁的楼梯传来嘈杂脚步声,良久,陆湛悲痛的心情慢慢压了下去,唇角单边弯起,露出个淡淡的笑。
他伸出手,将她微乱的发丝绕到耳后。
蒋柔抬起头,看见他穿着单薄的校服外套,伸手整了整,关切问:“你是要回来上课吗?”
陆湛点点头,“嗯。”
蒋柔松了口气,陆湛现在这个颓废状态,她实在不放心他再去参加比赛。
雪越下越大,打湿了他们的肩膀,高三的学生们基本都来齐了,蒋柔看了看时间,知道要去上课。
陆湛虽然不舍得她,但也不想她逃课,弹了弹她肩膀的雪花,声音嘶哑至极:“你去上课吧。”
“那你呢?”
陆湛说:“我也去。”
蒋柔说:“你们还有课吗?”
陆湛说:“上半天。”
艺体班这个时候几乎没人,艺术生们在集训,体育生们田径一类的可能各地冬训比赛,像他们这种水上的则是去冬训,为三月份单招准备。学校安排是上午有文化课,任课老师们都很认真负责,但是稀稀拉拉几个人,气氛不算好。
蒋柔说:“你和你们队里说了吗?”
陆湛说:“我弃赛了,他们比完赛一直在海南,不知道那边什么样。”他不是很想提这个话题,但又不能不跟蒋柔交代,说:“等着再说吧,我之前也跟他们打过招呼,我得回来高考,等上大学再说。我文化课太差了,什么都不会。”
蒋柔点了点头,陆湛体育成绩是没有问题的,现在稍微修养一阵子也可以,但是文化课确实得好好努力。虽然蒋海国说单招是单独出卷子,单独划分数,但是以陆湛的水平,恐怕跟没学差不多。
两人说了些学习的话题,陆湛的思绪也回到这上面,状态好了些。
“那,一起去教室?”
陆湛习惯性地将她书包背在身后,走到台阶旁边,想起什么,捡起自己的书包,说:“对了,给你买的。”
他掏出一只塑料袋,里面装了四五个麦多馅饼,他抓了抓头发,声音低低的,有些倦怠,但还是很温和,说:“你喜欢的照烧和酱汁肉,还有椰奶,可能凉了。”
蒋柔垂下眼睫。
熟悉的东西,心里却酸酸的。
“剩下的你吃吧。”蒋柔吸了吸鼻子,接过一个酱汁肉的,柔声说:“还有,你别老是把馅饼装包里,你也不怕包里有味道。”
陆湛双手抄兜,幽暗的眼睛看着她,勾起唇角。
听着她和以前一样说话,清冷的外表下掩盖不住的关心,像个姐姐似的想管着他。
他就感觉很温暖。
陆湛一直将她送到了班级门口。
“晚自习下了我来接你。”
蒋柔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陆湛回来的消息轰动了大半个学校。
虽然他在全运会上弃赛了,但是老师同学们都认为情有可原——毕竟是至亲出事。
陆湛人气不减反增,慰问的同学们一拨一拨。
艺体生的教室在蒋柔上面,偶尔去走廊尽头接水,都能看到一团团高一的女孩子窃窃私语着往楼上跑,还有的拿着三明治和牛奶,礼物去安慰。
陆湛对蒋柔温和——那是因为她是女朋友。
但,自从刘成闵去世后,他就对整个生活处于极度厌烦的态度,这些什么教养、风度都无所谓,随心所欲地过,也不在乎什么形象。
“滚。”
他冷酷又暴戾的语气,赶跑了一群春心萌动的小姑娘。
楼下,蒋柔正在接热水。
宋贝珊说:“你们家陆哥怎么样了?”
分班之后,她和宋贝珊都在理科一班。
蒋柔不知道怎么回答:“…就那样吧。”
宋贝珊说:“出了这事搁谁身上都是个坎,陆哥确实不容易……唉,关键是,谁能想到呢?真的太可惜了。我原本还想着,说不定跟着你们能见到一次刘叔叔。”
宋贝珊说:“你不知道吧,当时说失联的时候,咱班还有女生哭了呢。”
刘成闵这样的男人,虽说年纪大了些,但是身材相貌都堪称完美,有钱有能力,而且他将注意力全放在事业和冒险上,从来都没有不好的绯闻。这样的好男人,太可惜了。
蒋柔拧紧杯盖,不说话,心里也很沉重,很痛心。
是的,太可惜了。
“你看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笨死了。”宋贝珊转了话题,想了想,欲言又止说:“你好好安慰安慰你对象吧,不过,很快就二模了,你也得好好学习啊。”
蒋柔拧杯壁的手一顿。
宋贝珊说:“你上次一模考试?”
蒋柔说:“……还可以吧。”
“年级三十名,姐姐——还可以?”宋贝珊说:“我们可是S省,高考大省啊,一分差出几千人你不知道?而且我听下面县一中的同学说,他们现在学习都变态了,你知道市里的一般都考不过下面的吧?”
蒋柔不说话了。
S省高考形势严峻,下面几个县一中听说都是半军事化管理,有的半个班同学都能七百分以上,成绩确实可怕。
她这次一模发挥略有失常,但也还好。蒋海国和叶莺完全没有责怪她,还认为不错,他们觉得蒋柔失常了去H大也绰绰有余。
“行了,快回去吧,一会上课了。”
晚自习快结束的时候,蒋柔的心就提了上来。她没再做新题,回顾着今天的错题,想着吃透它们。
前排的同学窃窃私语,朝外面努了努下巴。
铃声终于响了。
蒋柔将课本和卷子塞进书包里,走出教室。
一眼就看见了陆湛。
走廊里的灯并不是十分亮,陆湛倚靠着墙壁,单肩背着书包,一只手玩着打火机,安静等待。淡淡的白光勾勒出高大清瘦的身型,每一个同学路过,都会不自觉地回头瞥一眼。
陆湛不理不睬,侧脸阴郁沉默,只在看见她的时候,眼睛一亮,冷厉漠然的线条有了柔和温度。
陆湛接过她书包,“走,送你回家。”
“你现在住在…家里吗?”蒋柔和他并肩走出校门,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陆湛沉默两秒,扶着她走下堆满积雪的湿滑台阶:“没。”
刘成闵早在几年前就定过遗嘱,一部分捐给帆协,剩下一部分留给他,其中包括那栋别墅,还有市中心的公寓,三亚的度假别墅,以及其他国家的房产。
在刘成闵失踪一周后,就有律师很快找到他。只是陆湛迟迟未签。那种感觉就好像——刘成闵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一天。
而他一签,刘成闵就是真真的离世了。
“那你现在住在哪?”
台阶很滑,蒋柔穿的是短靴,完全不防滑。男人的手掌宽厚温暖,她将大半个重量都给了他。
再有两层就是地面,蒋柔脚尖刚刚接触到下一层,砰得一声,支撑她的力量突然没了。
蒋柔重心不稳,地面湿滑,脚下一趔趄,也往下摔去。
陆湛跌在雪地上,她刚好也朝那摔去,半压在要站起来的陆湛身上。
“操。”陆湛脸色异常阴沉,狠狠骂了一句。
“对不起。”蒋柔慌张支起上身,小声说:“怎么了,你怎么突然摔下去了?没事吧?”
陆湛脸上的阴沉褪去,大手扶着她的腰,将她拉起来,说:“没事,踩空了。”
“真的没事吗?”蒋柔将马尾拨到脑后,小心地帮他拍着身上的雪。
“说了没事。”
这几个字有些冷,还有着极压抑的不耐。
蒋柔动作顿了顿。
“不是。”陆湛抓住她的手,放嘴边呵了口热气,塞进自己口袋,声音低缓下来:“我就是心里烦,不是针对你。你刚才问我什么?”
蒋柔说:“那你现在住在哪?”
陆湛说:“哦,酒店。”
任何一个和刘成闵有关的房子,他都不想住。
蒋柔感到不可思议,“酒店?”
陆湛淡淡的:“就下面的假日酒店。”
蒋柔说:“酒店怎么能天天住啊,又不是家。”
“我哪有家。”陆湛偏过头,冷寂漆黑的眼睛同她对视几秒,语气有轻微嘲讽,说:“着急回家吗?要不要跟我去看下?”
明天是周日,放半天假。
但蒋柔今天晚上是准备刷题的,踌躇了一会,脚尖一下下踩着雪地。
忽的,腰间被男人的手臂环住,逼近。陆湛俯下身,眯起狭长沉郁的眼睛,似笑非笑地:“你这是不相信我?”
“不是,我本来是打算做题的……不过,走吧。”
蒋柔也不知道怎么表达,隐约感觉陆湛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
虽然他待她还是温和怜爱的,但就是无意识透出一种烦躁和暴戾,眼神充满强硬的压迫与侵略性。
——他似乎是极度缺乏安全感。
“嗯。”
陆湛搂住她的肩膀,往下走。
冬天,蒋柔外面穿着呢子大衣,校服隐在里面,倒是看不太出来。陆湛高大成熟,穿校服就跟穿运动服似的,也没有惹来异样的目光。
假日酒店是家极其奢华的欧式海景酒店,历史悠久,曾经在民国时期还接待过女星胡蝶,异国情调浓郁,厚重华丽。
只是现在,原本极其精致的套房被弄得乱七八糟,空气里飘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蒋柔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看着。
烟灰缸满是烟头,还有几瓶东倒西歪的空酒瓶。
“可能阿姨把我的客房服务忘了吧。”
陆湛不怎么在意。
他一把将窗帘拉开,外面是漂亮的旅游风景区,明黄色的路灯亮成一排,虽然下着雪,但可能是周末的缘故,游人如织,提着购物袋和热奶茶走在街上,年轻小情侣还会走到栏杆边,看看海说说话,气氛热闹又旖旎。
陆湛懒散地坐到扶手椅上,双腿岔开,默默地望着。
他点了一支烟,斜叼在嘴里,吐出灰白色的烟雾。
一侧眸,瞥见少女正在收拾地上的零食袋子,乌黑柔软的刘海垂下来,遮住浓密的眼睫,还在微微颤抖,轻咬着唇,脸上有心疼有担心。
蒋柔收拾完地上,又看不惯地弯下腰,收拾起床上皱皱巴巴的衣物。
手指碰到他换下来的大裤衩时,小脸拧巴在一起,温柔乖巧,又可爱。
陆湛喉头突然一热。
他伸出手,轻而易举地拽过她纤细的手腕,往里一拉。
“干什么——”
蒋柔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带进怀中,坐到他结实的大腿上,嘴唇被牢牢封住。
作者有话要说:甜吗?还是什么感觉……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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