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村长大惊,别说是他,就是鸢也和苏星邑都没想到,两人对视了一眼,均是皱起双眉。
“明天就出殡了。”女人侧身让他们进屋,鸢也一走进去,就闻到很浓的香烟和纸钱的味道。
按照青城的习俗,人去世后要放在冰柜里停灵三天再火化下葬,他们将王婆婆的遗体安置在一间房里,摆了香案和遗像,遗像上的老人面相慈蔼。
鸢也转身问女人:“怎么会这样?”
“老人起夜,一个没留神摔了,脑袋撞到水表上,我们又不知道,等到第二天起床看到,人已经没了。”女人说着就忍不住落泪。
村长只能劝慰:“唉,哪能想到有这种意外?节哀顺变吧。”
鸢也从包里拿出面巾纸,抽了一张递给她,心情亦是复杂:“我们可以去给婆婆上柱香吗?”
“当然可以。”女人擦了眼泪,“跟我来。”
鸢也回头看了苏星邑一眼。
苏星邑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抱着小十和小十二在灵堂外等她,鸢也则牵起阿庭的手进去。
女人拿了六根香递给鸢也,鸢也借了蜡烛的火点燃,分了三根给阿庭,然后就在蒲团上跪下。
阿庭眨眨眼睛,看着妈妈,有样学样,跟着拜了三下,将烟插进香炉。
女人是王婆婆的儿媳妇,叫苗芳,招待他们到另一间房里坐下喝杯茶:“你们怎么会认识我妈?”
她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也看得出他们打扮不俗,肯定非富即贵,何况苏先生还有很明显的外国血统,她想不出她妈一个乡下老人,怎么认识这种人物?他们竟然还千里迢迢找上门。
普通人家的茶叶自然算不上好,入口微微苦涩,鸢也抿唇:“七年前,我在王婆婆家住过几个月。”
苗芳倏地站了起来:“原来是你啊!你就是那个住在我家,跟别人说,你是我妈的儿媳妇的人?”
“是我。”说起来,鸢也当初用的就是她的身份,“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这都没什么。”苗芳感叹万分,“我是没想到有机会见到你,我妈还在的时候,经常提起你,说你在一个大雪天一走了之,也没有回来过,她托人去城里打听你,想知道你后来怎么样了,但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鸢也把青城的事情都忘了,自然也不记得王婆婆,不曾想老人家竟然这样找过她:“我后来去了晋城。”
“原来不在青城了,难怪找不到你……哦,对了,你当初走得匆忙,把行李都落下了,我妈都收拾在一个箱子里,你要带走吗?”
鸢也点点头:“好。”
苗芳就去抱了个不大不小的纸箱子过来,放在鸢也面前,一边拆开胶纸封条一边道:“我妈还说,当初还有一些麦片啊牛奶什么的,放着怕过期,就给村里的孩子了。”
“没关系。”
鸢也将箱子打开,首先看到一个PSP游戏机,这是陈莫迁带给她的,但放太久了已经开不了机,还有一些别的玩具,比如画板,书籍,魔方,都是她孕期用来打发时间的,其他的都是旧衣服。
苗芳在旁边说:“当年你走后一个多月吧,你哥来收拾过东西,把大多数东西都带走了,剩下的应该是不要的,但是我妈觉得还是留着比较好,也许哪天你就又想要了呢?”
是她小表哥吧,鸢也想,应该是她主动接受催眠后,他回来帮她收拾东西,没有仔细看,才会顺手把尉迟那件黑衬衫塞进行李箱,再被她带回晋城,起初她还以为衣服是陈莫迁的。
鸢也翻到一样东西,连忙拿出来,竟然是手机!
手机明显被摔过,屏幕碎裂,她拿出充电宝充电,长按开机,毫无反应。
苗芳看她这样,连忙解释:“手机不是我们摔坏的,我妈说这个手机也被你哥带走了,可能是路上掉了,被村里一个小孩捡到了,捡到就是坏了,我们村里没人用这么好的手机,肯定是你的,我妈就又收回来了。”
苏星邑将手放在鸢也的肩膀上,低声说:“拿回去修理,看看有没有用。”
“嗯。”鸢也没想到能找到手机,修好了,也许就能确定当年十月后,和她联系的人是不是尉迟。
有这个手机,他们这一趟就不算白走。
他们没有留太久,将东西都搬上车后便告辞,鸢也将阿庭抱上车后,再回头对苗芳说:“今天打扰了。”
苗芳摇摇头:“你能来送我妈最后一程,我妈也会很欣慰的。”
鸢也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拿起她的手放在掌心:“卡里的钱不多,你收着,以后逢年过节,帮我给婆婆多烧一份纸钱。”
苗芳一怔,连忙推迟:“这怎么好呢?”
鸢也按住她的手,态度真诚:“收下吧,婆婆当年照顾我很用心,我也想为她做点什么。”
苗芳看她是认真的,也就没有再推迟:“那好吧。”
“我们先走了。”
“诶,一路平安。”
苏星邑启动车子,离开小镇,无意间往后视镜看了一眼,发现抱着小十二坐在后座的鸢也脸色极白,淡妆都掩饰不住她的苍白,他一皱眉,将车在路边停下:“沅也,怎么了?”
鸢也闭了一下眼睛,才说:“我来,其实没有抱太大希望能找到什么线索,只是碰碰运气而已……但是我没想到王婆婆会死,而且就死在在我们来之前两天,我、我可能有点多疑,但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巧合。”
可能是谋杀。
王婆婆或许知道什么,所以被“TA”杀了。
这也证明了“TA”的可怕,草菅人命,而且了解她的动态,她细思恐极,这是她过去三年从没有过的。
苏星邑握住她的手,一片冰凉,将暖气调高了一些,再问:“要验尸吗?”
鸢也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摇头:“验了能怎么样?就算是谋杀,也只能得到谋杀这个结论而已,对方做事这么狠辣,不可能留下什么线索给我们查,只会让家属平添痛苦……算了。”
阿庭忽然伸出小手,在鸢也的眼下抹了抹:“不哭。”
“妈妈不哭。”
鸢也蓦然定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阿庭,他叫她……
“爸爸说,离开了的人,总有一天会回来,这个叫做轮回,”阿庭怕她不明白,还跟她认真地解释,“轮回的意思就是,全世界旅游一圈再回来,王婆婆也会回来的。”
阿庭以为她这样是在难过王婆婆的离世,所以对她说,人是有轮回的,王婆婆还会再回来的,别哭。
但鸢也在意的点不是这个,她喉咙滚动一下:“你喊我什么?”
阿庭有点不好意思,将头低下去,但是他想到刚才她那么难过,也想哄哄她,又抬起头:“妈妈!”
喊出第一句后,后面就没有那么难了,他抱住鸢也的脖子:“妈妈为了生下阿庭,住在那么小的房子,阿庭以后一定会让妈妈一直住大房子的!”
他刚才就想,妈妈怀着他那么辛苦,还住在那么小那么臭的地方,这样的妈妈怎么会不爱他呢?
他只要她爱他就好,只要她不再丢下他就好。
鸢也回国以来,听他喊的第一句“妈妈”。
鸢也其实没哭,但被他喊了以后,还真有点想哭,她抱着阿庭,又将小十和小十二也一起圈在怀里,看向苏先生,眼眶里泛过水花。
苏星邑一直看着他们母子四人,见她目光回望,便很淡地一笑。
他们没有立即返回晋城,接下来两天是周末,工作也不妨碍,毕竟来都来了,就去了陈家住了两天,也带着三个孩子尽情地玩了一圈。
那两天里,鸢也把手机交给陈景衔去修理,万幸的是,手机还修得好,甚至找得到之前的聊天记录。
她点开昵称是“尉迟”的微信,这个号码和尉迟现在的号码不一样,她锁了屏,将手机握紧在手里。
“有什么发现?”陈景衔将一杯水递给她。
鸢也接了水,犹豫再三,到底是没把心中隐隐约约的怀疑说出来。
“我再查查看吧。”
第三天,鸢也和苏星邑带着玩累了的三个孩子,返回了晋城。
巧的是,在机场遇到了从国外回来的尉迟。
阿庭第一个发现那个身穿蓝色大衣的男人,眼睛一下亮起,脆生生地喊:“爸爸!”
尉迟抬头,就看到阿庭被鸢也牵在手里,鸢也的另一只手还牵着一个两三岁大小的男孩,身旁则站着苏星邑,苏星邑怀里抱着一个同样两三岁大小的小女孩,两个秘书跟在他们身后,手里是行李箱。
这个架势,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家五口出去度假。
尉迟神色不变,唯有双眸漆黑,暗沉沉的,宛如万丈深渊。
他站在十米外,没有情绪地喊:“阿庭,过来。”
阿庭迈开脚步,又停下,纠结地说:“可是阿庭想跟妈妈一起去小王子餐厅,爸爸,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跟“我们”。
这个“我们”,是鸢也,苏星邑,和一对双胞胎,一个整体,一个家庭。
尉迟眸子愈发浓郁,两个字,又冷又硬:“过来。”
阿庭最怕爸爸生气,松开鸢也的手,走到了他面前。
尉迟将他抱起来:“爸爸带你回家。”
阿庭不敢吭声,只是眼巴巴望着鸢也,鸢也直接开口:“尉迟,把阿庭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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