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的作用很好。
催眠效果也好。
陈莫迁将鸢也送到医院,剖腹产生下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不能留在鸢也身边,否则她一定会追究孩子的来源,又要和尉迟牵扯不清,陈莫迁要的是鸢也的生命里彻底没有尉迟这个人。
再者尉迟虽然失忆了,但是他那样敏锐的一个人,哪怕忘记鸢也,也会沿着蛛丝马迹知道自己在青城有一个女人,这个孩子送到白清卿身边,让白清卿去当尉迟的女人,两全其美。
所以最后一步,就是把孩子送走。
看到鸢也追出来,在雪地里翻滚着,哭喊着,陈莫迁心里是什么感受呢?
为她心疼的,但是他也是为她好啊,如果不这样做,她以后一定会更疼。
失去孩子后,鸢也蜷缩在床上哭,哪怕医生和护士都劝她,她刚剖腹产,又经过大出血,不能再这样悲伤了,她还是在哭。
哭声微弱,像眼睁睁看着幼崽死在自己怀里的猫,听得小护士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咒骂无情的男人。
陈莫迁才知道,原来自己对鸢也能狠到这个地步。
他慢慢将鸢也抱起来,按在自己怀里,轻抚着她的头发低声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尉迟并非良配,你偏不信我。”
鸢也将脸埋在他的肩膀,没一会儿就湿了一片,陈莫迁侧头吻了吻她的头发:“他让你那么痛苦,我们不如就忘了他吧。”
“……我怎么忘得掉?”鸢也嗓音沙哑,每个字都带着彻骨的痛。
陈莫迁道:“我可以帮你忘记他,忘记这段记忆,要哥帮你吗?”
鸢也抽泣,却没有答应。
陈莫迁握住她的肩膀,不明白她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可犹豫:“他这样对你,你还要记得他做什么?鸢也,忘记他,重新开始生活,我们从头来过。”
鸢也现在回答不了他的话,她脑子一片混乱,尤其心口疼得厉害,她不想面对这些,她推开陈莫迁,将自己埋到被子里。
陈莫迁颧骨咬得很紧,转身出病房,发了一条信息给朋友,让他帮他拿几种药,朋友回了几个问号,没一会儿就把电话打过来。
陈莫迁打开安全通道的门,走楼梯下楼,声音疏冷:“我刚才发给你的那几种药,你工作室里有吗?”
朋友就是想问他:“那些可都是强精神类药物,处方药啊,你要干什么?”
“有用。”
朋友没有被他这样糊弄过去:“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就不能给你,回头你去拿去做违法乱纪的事情,还连累我成你的同伙,那我冤不冤啊?”
陈莫迁低眸看着台阶,一步步踩下去:“我要让我妹妹,忘记那个男人。”
朋友直接愣住,这都过去大半年了:“你还在做这件事?”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电话里说不清楚,索性道:“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陈莫迁说了医院的地址,朋友马上就开车过来。
彼时鸢也躺在床上输着液,脸色惨白如纸,眼眶却红得滴血,像三魂丢了七魄,怎么看怎么可怜,朋友从玻璃窗看到这一幕,半天说不出话。
他和陈莫迁相识多年,也和鸢也见过几次,印象里那个漂亮又明媚的女孩,得是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她……她是被那个男人害成这样的?”
朋友盯着陈莫迁的脸,越看越觉得他的表情,他的情绪,十分奇怪,不像是他现在该有的反应,按理说,他心尖儿上的妹妹被人欺负成这样,他不应该气得杀人吗?
他这样倒像是,料到他妹妹会这样……朋友张了张嘴,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还是……你把她变成这样?”
陈莫迁转眸看向他,他有一对深棕色的眼,那么浓郁的颜色,却总让人感觉无比疏离,难以靠近。
朋友深深吸了一口气,脑袋隐隐要炸了,直接把他拉到楼梯间,严肃着脸问:“莫迁,你坦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干涉你妹妹的事情?”
朋友虽然没有他那么厉害,但也是心理学专业毕业的,他之前是陷入惯性思维,记着鸢也是他的亲表妹,跟他有血缘关系,所以才没有往别的方面去想,只当他是妹控而已,但妹控会做这些事情吗?
若是那个男人伤害了他的妹妹,他出手教训那个男人,甚至把那个男人碎尸万段,他都不那么惊讶,可那个男人什么都没有做,他先是安排第三者去介入他们,现在还把他妹妹逼到这个地步……
如果撇开表兄妹这一层身份,他这种举动分明是——嫉妒心作祟!
朋友就问:“你是喜欢你妹妹吗?男女之情的那种喜欢?”
话音还没落下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拳,陈莫迁揪住他的衣襟按在墙上:“你胡说八道!”
朋友舔了下腮帮子,转回头去看他,判断不出他是否恼羞成怒,憋着一口气索性直说:“你比我聪明比我厉害专业也比我好,你分析分析你自己现在的心理吧,你从知道你妹妹有男朋友起就很不对劲,我以为你只是老父亲嫁女儿有点不乐意而已,但老父亲再不乐意,都是希望自己女儿找到个爱她的人,但是你……”
“我也希望她能找个好的人,问题是她找的那个男人根本不好。”陈莫迁怎能容许他这样揣测他!
“她不是小孩子,好不好她自己知道,就算真的不好,撞了南墙自己就会回头,哪需要你这样为她安排?你这种控制欲和嫉妒心还说不是?”朋友甩开他的手,反拎住他的领子把他按到墙上,“我告诉你,这不是一个哥哥应该做的事情,你所谓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陈莫迁你清醒一点!”
“她是你亲妹妹!你学心理把自己学变汰了吗?!”
陈莫迁一把抓住朋友的手,像是要跟他动手,他早已经不复那份遥如山上雪的圣洁,乌黑的发丝散了几缕在脸上,虚虚地遮住他一只眼,透出一种偏执的阴郁。
朋友都准备好了他要是真敢动手,他也不客气,可陈莫迁却突然安静下来。
这份安静长达三分钟,朋友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你想什么呢?”
“我跟你说过小梨花吗?”陈莫迁才开口。
朋友一顿:“你那个小时候认识的网友?”
“不只是网友。”
陈莫迁一句一句地说:“她知道我从小对心理学感兴趣,我知道她一直喜欢芭蕾舞,我看过她所有舞蹈视频,她因为我去看了菲利普·津巴多的《心理学与生活》,有什么不懂都会来问我,还对我夸耀她也有学心理的天赋,她已经能灵活运用心理学看穿身边所有人的小心思。”
“如果我有出国,哪怕不是去法国,都会特意绕路去里昂看她,她会酿酒,酿的葡萄酒很好喝,每次都会留一瓶给我,我还告诉她在青城,没有出嫁的女孩多大都可以参加游神活动,可以穿旗袍抬锦旗,她说她还会再来一次青城。”
“但是现在她来不了,因为她被尉迟的爷爷害死了,死在了18岁那一年。”
“尉迟是帮凶,他已经害死小梨花,怎么能再害我妹妹一次?”
“我分开他们,我哪里有错?”
朋友早就呆住了,他这些话……他和小梨花……他的意思是……他是因为小梨花所以才……
如果是因为小梨花,那他反要分开鸢也和尉迟的举动,就不是冲着鸢也,更多是冲着尉迟。
要是这样的话……朋友松开了他的衣领,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他洗脑了,突然有点理解他的心情了,心上人间接死在尉迟手里,所以不准自己妹妹和尉迟在一起,挺合理的……
陈莫迁微仰起头,闭上眼睛,再睁开,眸色又灰朦了一度,就好像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了最合适最完美的理由,也得到了旁人的理解,理直气壮了一样。
他漠漠地说:“把药给我。”
拿到药,陈莫迁回到病房,鸢也醒了,她好像是做了梦,梦到了和尉迟有关的事情,醒来哭得更厉害,她扑在陈莫迁的怀里,求他帮她忘了尉迟,她受不了了……
陈莫迁顺着她那头柔软的头发,柔柔地应了她:“好,哥帮你。”
病人高度配合的催眠,效果更好。
陈莫迁“洗去”鸢也的记忆之前,先将她关于自己的那部分记忆“上锁”,这样哪怕将来催眠失效,鸢也记起了青城的事情,她的记忆里也没有自己没有反对她和尉迟,分开她和尉迟的画面,全都是尉迟的错,他们也好不了。
陈莫迁为她植入了新的记忆,新的记忆里,她没有遇到过尉迟,没有生下过孩子,她只是因为得知妈妈死因到青城买醉,住在他家里而已。
身体康复后的鸢也回到晋城,她还是那个漂亮又明媚的姜鸢也,陈莫迁还像以前那样宠着她,护着她,让她骄傲肆意地当着姜家大小姐和陈家外孙女。
他想看到的就只是这样的小表妹。
……
如果她后来没有又嫁给尉迟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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