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陪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霍总,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明天你还要起早去林家接林小姐呢,别误了吉时。”
霍北尧像没听到似的,问肖文:“还有酒吗?”
“有的,我去拿红酒。”
“不要红酒,去后备箱拿两瓶威士忌。”
肖文一愣,“威士忌?两瓶?”
霍北尧低嗯一声,俊美面容淡然无波,仿佛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话。
“可是,您的身体不能喝那么多酒……”
“去拿。”
“好的,霍总。”
肖文只好返回车前,打开后备箱,从里面取出两瓶威士忌,用开瓶器打开,又拿了一只喝威士忌的酒杯。
走到霍北尧面前。
他倒满一杯,递给他,“霍总,您的酒。”
霍北尧修长手指接过,缓缓递到唇边,一饮而尽。
高达四五十度的烈酒,可他却像喝白开水似的,眉头都不皱一下。
喝完,他把酒杯递到肖文面前,示意他倒满。
肖文忍不住说:“霍总,您今晚喝了白酒、红酒,又喝了威士忌。三种酒掺在一起,很容易一醉不醒。明天您还要和林小姐结婚呢,那么大的事,不能耽误,您就少喝一点吧?”
结婚?
和林胭胭结婚。
霍北尧头疼欲裂,忽而,唇角溢出一丝冷笑,“倒酒。”
肖文不敢违背,只好给他倒上。
霍北尧又是一饮而尽,比上一杯喝得还要爽快。
肖文接连给他倒了三杯。
第三杯喝完,霍北尧侧眸,深邃漂亮的眸子醉意朦胧地看着他手里已经见底的酒瓶,对他说:“剩下的一瓶,你喝了。”
肖文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霍总,我还得开车,喝了酒,我们就没法回去了。”
“喝。”霍北尧语气强势,不容置喙。
肖文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好,我喝。”
他拿起那瓶酒,对准瓶口,咕咚咕咚,朝嘴里大口大口地灌下去。
烈酒入喉,火辣辣的,烧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嗓子眼。
把整整一瓶喝完,肖文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只觉得眼前头晕眼花,看什么都是重影的。
山风一吹,把他吹得摇摇欲坠,站都站不稳了,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
酒壮怂人胆,平时不敢说的,现在也敢说了。
他仰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男人,大着舌头说:“霍总,您对太太也算仁、仁至义尽了。三年前,您派、派了那么多人在这片山林里,找了她足足半、半个月,她的葬礼也安排得十分隆重……”
霍北尧眉心微紧,有些微不耐烦,“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想说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活着,您就放下她吧。您总是念念不忘,这么难过,太太在天之灵看到会、会心疼您的。”
心疼?
霍北尧自嘲地笑了,笑着笑着,变成了苦笑,“她恨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心疼我?”
是啊,她是该恨他的。
他永远忘不了,三年前,在医院。
看到南婳和林胭胭发生纠纷,他用力扯开她,她失足摔倒在地上,手肘摔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她泪眼汪汪,歪在地上爬不起来。
那一刻,他心疼得都要碎了。
他多么想弯腰去扶起她,抱她去处理伤口,可当时的他被“耻辱”蒙蔽了双眼,丝毫都不肯做出对她“好”的事。
他要很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才能忽视她的伤口,才能对她说出那么无情的话。
当晚,他拿着离婚协议回家逼她离婚,她怀孕了,怀了他的孩子,他竟然还逼着她离婚。
她当时一定很绝望吧,所以才会冒着大雨连夜跑去见陆逍。
他恨当时的自己,怎么能对她做出那么禽兽的事,怎么能那么伤她的心?
他怎么可以那么伤她的心,明明心里是爱她的,爱得那么深,那么沉。
那三年,他过得很分裂,一边恨着她,一边又爱着她,一边说着最伤她的话,做着最伤她的事,一边心里又暗自后悔。
直到她死了,他追悔莫及。
愧疚、自责和后悔深深地折磨着他,心像在油锅里煎着。
他痛得仿佛遭受凌迟之刑。
许久,他缓缓抬起手,一下一下地用力捶打着胸口,仿佛肉体的疼痛能疏解心里的疼痛。
天边忽然一道闪电。
紧接着炸雷轰隆作响,几乎是擦着两人头顶划过去的。
肖文一个哆嗦,头皮麻了半边。
他手掌撑着地面吃力地爬起来,“霍总,要、要下雨了,我们去车上待着吧。”
“不去。”霍北尧拒绝道。
他不上车,肖文自然也不敢上。
没多久,大雨哗啦啦倾盆而下,打到两人身上。
眨眼间就把他们身上的衣服浇得湿漉漉的。
肖文急忙踉踉跄跄地跑到车前,从后备箱里找出两把伞,自己撑一把,跑过去帮霍北尧撑一把。
可是山风太大,把两人的伞刮得东倒西歪,牛筋面那么粗的雨水,箭簇一样抽打在两个人的身上,伞压根就不管用。
两人身上的衣服从外湿到内,湿乎乎地黏在身上,特别难受。
山风一吹,肖文冷得直打哆嗦,酒顿时醒了大半,说话也利索了。
看着迎风而立身姿笔直潮湿冰冷的男人,他思量再三,鼓起勇气说:“霍总,我打个电话,让人过来接我们回去行不行?”
“不行。”
“可是我们不回去,明天的婚礼……”
“没什么可是的。”霍北尧打断他的话,语气坚硬,斩钉截铁,斩断他所有的退路。
肖文不敢再吭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后背出神。
忽然,他猜到了他的真正意图。
他今晚不想回去了。
他不想出席明天的婚礼,所以才让他也喝酒,喝醉了,两人就都回不去了……
三百米外。
车内。
沈泽川看向神情漠然的南婳,“雨下大了,再不走,路滑容易出事故,我们回去吧?”
南婳“嗯”了一声,视线依旧落在远处的男人身上。
离得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雪松一般挺拔笔直。
山风那么大,也没把他吹下去。
雷那么响那么炸,也没劈到他。
命可真硬啊。
祸害活千年。
沈泽川发动车子,小心翼翼地调头。
山路太滑,雨太大,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硬是开了将近两个小时,他才把南婳送到家。
回家后,南婳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酒醒了大半。
换上浴袍,她擦着头发缓缓走进卧室。
弯腰拉开柜子最底下的抽屉,从里面找出那张重新粘好的结婚请帖。
手指紧紧捏着鲜红的请帖,南婳死死盯着请帖上霍北尧和林胭胭被撕得支离破碎的脸,唇角勾出一抹冷笑。
天亮后,她就要去参加这对狗男女的婚礼了。
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她就能亲手把他们两个人全部送进牢里了。
她早就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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