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林知酒醒来时就接到了徐小戈的电话。
说是顾藉和其他管理层临时决定的视频会议,问她有没有时间,如果有的话就安排在一个小时之后。
林知酒从床上爬起来,把徐小戈发过来的文件浏览一遍。
巴黎那边想要提前新香发布时间。
林知酒起身下床,简单梳洗了遍就出了房间。
她得去一趟工作室。
下楼从冰箱拿了瓶牛奶,是陈羁昨晚塞给她的那种,林知酒只和早起的孟觉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徐小戈的车在飞云湾底下候着。
一路开回工作室。
对于提前新香发布时间的理由,顾藉给的解释是某享誉国际的香水品牌也把新香发布定在了七月,而且已经提前透露出来是商业香。
与他们这种沙龙香不同的是,商业香本身的定位就偏大众化,且一定会在广告与推广营销上大下功夫,和这种发布时间撞上实在不是好事。
紧急会议的主要目的就是先将之前三款香水的瓶身设计与名字寓意这些定下来,剩下的一款,只能请林知酒尽快完成。
时间不允许的情况下,到时候可能会只发布前三款。
香水与别的行业不同。
这是个基本被法国“垄断”的市场,且品牌本身也需要历史积淀。
LeParadis虽然凭借四季系列打出了名号,但与香水界鼎鼎有名的品牌还远远不可相提并论。
林知酒最终还是同意了顾藉的提议。
会议结束,她又在二楼待了一两个小时,把之前的试样全部整理了一遍,改改换换又列出来几种新的。
再下楼时已经过了中午。
徐小戈堵在楼梯口,举着她正响铃的手机。
“我爷爷?”林知酒一边下一边问,她猜是林老催她回家了。
徐小戈摇头,犹豫困惑地说出那三个字:“四个马。”
说完又补充:“一上午打了好几次了。”
林知酒加快脚步下来,从徐小戈手里接过手机便接通了电话。
一声“喂”还未说出口,只听听筒中传来阵低哑的声音。
“妈,你怎么才接电话啊?”
林知酒:“?”
她皱着眉又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备注,的的确确是四个马没错。
“陈羁?”
另一头的人像是没有听见这句。
再开口时的声音比刚才更低更沉。
“妈,我好像病了。”
林知酒一顿,即使这声音喑哑得不像话,她还是能分辨得出。
是陈羁没错。
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
长这么大,好像还是第一次听见陈羁这么可怜兮兮的声音。
估计也是生病了把自己当成雪茹姨,才会这么“撒娇”似的说话。
林知酒握紧手机:“你在飞云湾?”
“……嗯。”陈羁像是没什么力气:“妈,你快过来吧。”
林知酒也不知该做什么表情,这要放在平时,能听见陈羁连喊她几声妈,那可能还得揉揉他头发说儿子真乖。
可现在听着这人病得嘶哑的声音,林知酒感觉这便宜占得也没多开心。
坐车去飞云湾的路上,林知酒在群里问了句,孟觉常昼和路迢迢上午都先后走了,也就是说现在飞云湾就陈羁一个。
林知酒捏着手机,思考着要不要给李雪茹打个电话的功夫,司机已经把车停在了飞云湾外。
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林知酒想,她可能真得当一回妈了。
上了楼,敲了四五分钟的门,才终于等来人,
林知酒紧盯着门内,忽觉里面这人拉开门的动作都好似缓慢悠长。
等终于看见陈羁的模样,林知酒差点吓一跳。
眉眼无神,脸色煞白,嘴唇都干得起了裂纹。头发也很乱,竖起来好几撮呆毛。
看见她时,门内的人半眯着眼盯了好久。
“你怎么来了?”陈羁问。
这把破锣嗓子,比刚才电话里还哑。
林知酒举了举手机:“你给我打的电话。”
她顿了下,又说:“你还喊我妈妈、”
陈羁紧蹙着眉,看了眼她手机屏幕,确认好久了那是自己的号码后才说:“哦,我打错了。”
林知酒“嗯”了一声,踮起脚,撩起陈羁额前软趴趴的刘海,摸了摸温度。
和自己的比照一番,烫太多了。
这天气,这人是怎么把自己霍霍成这体温的?
林知酒收回手,抬抬下巴示意:“你车钥匙给我,我送你去医院。”
陈羁眼睛都懒得睁大,垂着眸从林知酒身上扫过一眼。
随后直接转身往里走,就留下两个字:“不去。”
林知酒跟在他身后进门,换了个鞋的功夫,这人居然就已经跑上了楼。
她只好跟上。
陈羁上了楼就把自己埋进了被窝。
只留出来一撮头毛,也就床上凸起的地方微小的起伏表示这里面还藏了个活物。
林知酒凑过去,轻轻往下拉了拉被子。
陈羁像是不耐烦似的睁眼看她。
林知酒:“都成这样子了,你还逞什么能。”
陈羁看她两眼,眼皮像是连撑住的力气都没有。
林知酒看着,竟然觉得自己语气过分了。
她真没见过陈羁这么可怜的样子。
她轻声:“好吧,不去了行不行。”
说完又问:“体温计呢?”
陈羁闭着眼睛:“楼下储物间的医药箱里。”
林知酒将包去下放一旁,说了句下去取就出了主卧。
陈羁这才缓缓掀开眼皮,刚勾了下唇角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啧。”
没一会儿林知酒就提着医药箱上来,另一只手里还端了杯热水。
她把陈羁盖过脸的杯子拉下来,耳温枪测过,38度9。
林知酒叹口气,将床头柜上的水端过来。
她捏了下陈羁鼻子,见人睁开眼,才说:“起来喝水。”
床上的人不动,林知酒:“你想我喂你?”
陈羁眨下眼睛。
生病的人大概自带可怜滤镜。
林知酒看了他两秒,道:“别装柔弱,你五年级那年滑雪滑到感冒发烧,输着液还在游戏机。”
陈羁:“……”
这种事要不要记得这么清楚啊。
心底叹着气,陈羁终究还是撑着床坐起来了点。
林知酒把水递过去,在他喝的同时往医药箱翻了翻。
常备的感冒药和发烧药居然都没有,酒精碘伏和纱布倒是齐全。
她抬眸:“去医院吧。”
陈羁闻言,伸手放下杯子,拉起被子盖住自己往床上一躺,“不去。”
林知酒:“……?”
二十几岁了,发个烧怎么还变得矫情了起来?
林知酒捞起自己的包,掏出手机,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人,“这可是你逼我的。”
陈羁:“?”
二十分钟后,门铃声响起。
陈羁警觉地睁开眼,一两分钟后,林知酒在前,身后跟着两名身着白大褂的医生。
左胸口上印着的医院名字,正是林家占股的私人医院。
请来的二人,估计还是林家专属的私人医生。
陈羁:“……”
林知酒指指床上的人,礼貌地和医生说:“麻烦您了。”
说完,还冲床上的陈羁笑了笑:“乖一点哦,打一针就好了。”
陈羁:“…………”
打针是不可能打的。
感冒发烧这种病,对两位医生都是杀鸡用牛刀,没十五分钟,药就开好了。
服药事项叮嘱完,医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地走了。
林知酒送走两位医生,再上楼时手上端着一份白粥。
陈羁看见,眉目松动:“你做的?”
林知酒放下粥,把勺子塞到他手上,这才说:“想什么呢,叫的外卖。”
陈羁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烧糊涂了。
林知酒会炸厨房,就是不会做饭。
按着医生留下的说明,林知酒一盒一盒地从塑铝药片版上扣药,整理出一顿的,放在干净的纸上。
她看着陈羁喝粥,这才想起来问:“你到底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昨晚不都好好的?”
陈羁随口说:“不知道。”
林知酒也不打算细究了,看着他吃才想起来,自己的午饭都没解决呢。
她摸了下自己空荡荡的肚子,说:“吃了药就休息吧,我要回家吃饭了,你一个人可以的吧。”
陈羁敛着眉,顿了下开口道:“我觉得,不行。”
林知酒讶然看过去,只见这人放下手中的勺子,正经八百地担忧道:“万一我睡着了,又开始发烧怎么办?”
生了病的人都会格外脆弱,这一点林知酒还是知道的。
所以陈羁这句就算再不符合他平日风格,她也没多想。
“那怎么办?要不……”林知酒摸着下巴思索几秒:“我给雪茹姨打个电话?”
陈羁对这个提议听见也装没听见。
他问:“你想吃什么?”
“嗯?”林知酒说:“有点想吃鱼。”
闻言,陈羁捞起手机,前后只花一分钟。
“订好了,玉楼记的荠菜黄鱼羹、鲳鱼年糕豆面和清蒸东星斑,再等半小时你就能吃了。”
“……你干嘛?”林知酒瞪着眼睛。
陈羁动作懒懒地继续喝自己的白粥:“给你订饭啊。”
“我准备回家吃的。”
陈羁抬眸,直直看过来。
他装出五分的惨,落在林知酒眼里,就成了十成十的虚弱。
林知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他这样子搞得心软。
只好再给爷爷发了条信息,说晚点再回家。
她走过来在床边坐下,“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多照顾你一会儿。”
陈羁咳了一声,用最低最沉的声音说:“渴,想喝水。”
林知酒拿着杯子站起,“好的陈少爷。”
说完又轻哼一声:“记住了啊,改天可得报答本公主伺候你这一趟。”
吃了饭后,林知酒盯着陈羁吃了药,挪了张圆椅坐在床边,她拿过体温计:“再测个体温。”
“滴滴”两声,38度5,虽然还在烧,但比之前好歹低了点。
林知酒撑着脑袋,掩唇打了个哈欠。
她望着陈羁说:“少爷,我能走了吗,困死了。”
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三点。
陈羁拧着眉:“忽然又有点头疼。”
“正常啊,你可是在发烧。”林知酒道:“睡一觉就好了,你快睡吧。”
沉默两秒,陈羁问:“我睡了你就要走吗?”
林知酒:“我爷爷晚上请了袁叔叔一家去家里吃饭,催我好几次了,等会就该走了。”
她看向床上的人,怎么今天这人,说什么话都显得可怜兮兮的。
“晚上几点?”陈羁问。
“七点。”
陈羁还是问了出来:“你为什么要相亲?”
林知酒托着腮,眼皮有些沉,耷拉着说:“你们也都知道我不是这块料,所以得找个人帮着管理公司嘛,毕竟我可是爷爷唯一的继承人。”
陈羁唇角抿得平直,眼中如乌墨一般。
“我真的好困啊。”林知酒说着,往前倾身,就这么趴在床边阖上了眼:“我就睡一会儿。”
陈羁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他没有说话,过了好几分钟,等面前的人睡熟了,他才撩开被子,从另一边下了床。
然后就把床边的人抱了上去。
大概是被弄得扰到了清梦,林知酒嘤咛一声,抬手揉了下眼睛,却没有睁开。
触到了枕头,下意识地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枕着。
等她不再动了,陈羁才拉着被子给盖上。
随后放轻了脚步,拿着自己的手机出去,给陈老拨了个电话。
林知酒一觉醒来时,室内一片昏暗。
窗帘紧闭,像是已经到了深夜。
更要命的是,她感觉自己,正躺在一个暖烘烘的怀抱。
而腰间,还环着一条有力手臂。
这触感和背后温度太真实了。
这房间,明明就是陈羁的没错。
所以背后的人……
林知酒往下拉杯子,看清自己小腹前的那只手。
修长匀称,指节很漂亮,就连指甲盖上的一个个小月牙的弧度,都很好看。
虽然好看的手千千万,可林知酒只凭这一眼就认出来。
这就是陈羁的手!
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开始引燃。
她做了好几次心里暗示,才动作轻柔地将那只手臂从自己腰上缓缓移开。
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放下,林知酒坐起来,慢吞吞地回身看。
陈羁依然还在安静地睡着。
她抓了抓脑袋,明明记得睡前还是趴在床边的。
暂时想不了那么多,林知酒飞速地下床,同时又不敢放重脚步。
也没开灯,在昏暗中摸到自己的手机,按亮屏幕看了一眼。
17点25分。
还好还好。
林知酒摸着心口拍了拍。
未接来电和信息多出来好多通,不用看都知道是爷爷打来的。
林知酒以最轻的脚步和最快的速度拿起包,拖鞋都不记得穿了,直接光着脚跑出卧室。
都到楼梯口了,又想起什么返回去。
耳温枪就在床边小柜上,她拿起来,在陈羁耳边飞速测了下。
37度6。
退烧了。
林知酒彻底放心,这会儿也想不了别的,只赶紧下楼穿鞋回兰庭。
陈羁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怀里空荡荡的。
他惊坐起,抬手开灯。
床上果然已经不见林知酒的身影。
看了眼表,居然已经是晚上九点一刻。
陈羁觉得自己脑子有点懵。
睡了五个小时,他是猪吗,还是感冒药的助眠效果太过威猛。
随便换了衣服,又拎着外套,陈羁下楼的同时还在扣扣子。
刚随便找了把车钥匙,却听见客厅传来的动静。
“好吃吗咪咪,我对你好不好?”
林知酒的声音。
坐过山车也就是这般大起大落了吧。
陈羁抚了抚额,绕过走廊朝客厅走。
地毯边,面对面蹲着一人一猫。
林知酒手里拿着一袋鳕鱼冻干,正捏着给小九喂。
旁边还有个刚吃完猫粮的小碗。
陈羁刚放松下来松口气,却蓦地发现,林知酒身上穿的,和下午根本不是同一套衣服。
林知酒转过身,早听见了脚步声,看见陈羁也没什么意外。
只指了指对面厨房中岛台上的东西:“喏,给你买的晚餐,不过时间太久有点,微波炉加热下凑合吃?”
话毕又狐疑地盯着陈羁这一身:“你要出门?”
陈羁不答反问:“你去哪儿了?”
林知酒低头给咪咪喂冻干,随口说:“回了趟家呀,不是都说了晚上有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羁羁:请问我可以骂脏话吗?
不在一个频道上的酒酒:我回了家还惦记你病着有没有吃晚饭,这一切都是那三声妈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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