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风陌下山访友,泫光被迫跟随,雪离也自告奋勇跟去“以防万一”。
难得耳根清静,夜瑶在藏书阁畅快地混了整日。
午膳、晚膳都未见国师和昆仑弟子,直到第二日晌午他们仍没有归来,山下却传来睿王驾到的消息。
在嬷嬷的操持下盛装打扮了一番,夜瑶匆匆下山去迎接。
烈日当空,她前呼后拥来到青衿山脚,一双腿也差不多走废了。
远远望见孟戌安立在绿荫下,一左一右两名內侍打着扇,悠哉悠哉的样子实在让人憋火。
“殿下——”
心里再恨恨地,虚礼还是不可免。
孟戌安倒不客气,开门见山道:“娴贵妃自小照顾我,与生母无异。今早她传来旨意,让我带你去见见。”
“有必要吗?”
夜瑶的言外之意,左右婚事是假的,与宫里的人瓜葛总是越少越好。
孟戌安笑了笑,“怎么?在国师家住的太舒服,舍不得出门?”
可不是“舍不得”,出次门累个半死。
“不是——”
夜瑶叹了口气,“那个……宫中可安好?”
“什么意思?”孟戌安笑容一滞。
“就是……”
夜瑶欲言又止,目光在近身两名内侍身上来回晃悠。
看出她有话要说,又不方便说,孟戌安指着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道:“这两日我并未入宫,你说的事……不大清楚。有什么话,上车去说吧。
……
孤男寡女,同乘一辆马车,多少有些尴尬。
夜瑶缩在一角,酝酿了半天才说:“昨日,国师府来了几位昆仑虚的弟子。早膳后,国师带他们入宫拜见陛下,有意引荐他们处理宫中的邪祟之事。”
“嗯?!他不是极力反对的吗?这会儿怎么又出尔反尔了?”孟戌安颇为不解。
今日一早,娴贵妃传来口谕时,并未有其他的话嘱咐。难道她要见夜瑶是假,唤他去商议此事才是真?
“国师的意思,也会让太子殿下的人参与。也就是,我的同伴们。”
掂量了半天,夜瑶并未提及对国师身份的怀疑。
一来泫光是个魔类,他的话不可尽信;二来孟戌安和娴贵妃、贤王殿下有母子、兄弟之情,而国师又和太子不睦,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国师很可能是他一边儿的,毫无证据之下的指控,怕是会让孟戌安不高兴。有把柄在他手上,还是一团和气的好。
经她这么一提醒,孟戌安恍然想起,自己这位准王妃,其实一直是太子那边的。
“太子允了你什么?”他冷着脸问。
话题又回到原点,太子是个绕不过去的坎。
夜瑶一愣,不知如何回答。
孟戌安紧盯着她,一点点逼近,“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还是良田美宅、奴婢仆从……”
“没有,我没要这些。”夜瑶辩解道。
沉默片刻,孟戌安低声道:“夜瑶——,你很不错。到我身边来,他答应你的,我都可以给你。甚至,我能给你更多……”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莫名的好听。
随着他越靠越近,温热的气息贴上耳边,夜瑶的耳根忽然有些发热。
她一点点退到门边,磕磕巴巴道:“他……他们答应,事成之后,抓到的妖魔……归我!”
“妖魔?咳咳咳——”
孟戌安一阵咳嗽,掩饰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变化。
妖魔,他还真没有……
“啊——”
马车一颠,夜瑶扒着门边差点掉下去。
孟戌安伸手拉住她,一把将她扯到身边,自己往里退了退,留给她一个安心的距离。
“大婚之后,我便要离京去封地——衮州。那里横跨黄河两岸,是河口最容易决堤的一段。今年,据钦天监推测,会是一个水患大灾之年。我早些过去,便能早些准备应对之策。”
他自顾自的说着,似乎在向夜瑶解释,为何要顺水推舟答应这门婚事。
“为什么是我?”夜瑶道出心中疑问。
“陛下是一个好父亲,至少……对太子来说是的。”孟戌安的笑容有些惨淡,一字一句道:“身为臣子,三哥和我的使命是臣服,我们的正妃,只需要一个不错的出身,并不需要多高的学识,更不需要太有心机,最不需要的便是兴旺的母族。”
“原来如此。”夜瑶暗暗点头。
难怪陛下听说她不大识字时,会那般欣喜,原来选儿媳妇的标准是这样的。
毫无学识——真是个让人开心不起来的特长。
“为什么让我到国师门下?”她又问。
朝野上下选择甚多,为什么偏偏是国师“吕归一”。他是妖类所化之事,大夏皇帝到底有没有察觉?
孟戌安笑了笑,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国师是娴贵妃的人。身份足够高,却六根清净,做他的义女,仅是得个名头,不会有任何实际的助益。父皇忌惮三哥和贵妃娘娘,把我也归为他们一派,自然不希望我的婚姻给他们带去任何助益。”
原来如此!
夜瑶暗自叹息,自己活到三百多岁,还不如眼前这个少年通透。
她也终于明白,身为大夏高祖皇帝的子孙,孟戌安并非不信妖魔鬼怪之说,而是……那是君王才要肩负的责任。他的父皇不允许,他便不可以惦记这份责任。
这样相互算计,需要时时掂量的血亲关系,真让人不寒而栗。
人族虽是血肉之躯,但他们心机深沉,注定会在六界中拥有不可被忽视的地位。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担心孟戌安嫌烦,夜瑶小心翼翼地说。
孟戌安偏过头,“你想知道嫁妆是什么?”
被他说中心思,夜瑶吓了一跳。
此人莫非会读心?!
“那是我母亲的遗物——一把桃花扇。”孟戌安说。
“扇子?!你跪在太极殿外,就是跟太子要一把扇子?!”夜瑶难以置信。
这话一说,她自觉失言。
孟戌安的噩梦是他母亲被赐死,想来她定是犯了天大的过错。一把扇子,对他们母子来说,也许是意义非凡的物件。当年的事自己毫不清楚,便不该妄自揣测。
凡人的心,太难测了。
早知道当年就该多用点功,学一学卜算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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