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月初十弱女复仇师徒爱恨毒医杀手)第437章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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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破月刀的精魂原本也有些日子绝食抗议,可他主子苏弑那会儿好像心事重重。≯ 一小>说 W<W<W﹤.<1≤X≦I<A﹤O﹤S<H﹤U≦O<.≦COM
他主子对他的神态根本就没有留心,这抗议么,肯定是抗议给想主子看的要不然多没劲儿,谁知苏弑根本就不看,精魂觉着自己简直是演了一出独角戏,不知为何可笑得厉害。
一个傲娇地****抗议,明知道也是没用的抗议,一个是心不在焉,爱答不理。于是一人一妖,人妖殊途,况且还是年岁相差不少的一对,磕磕碰碰这一年多居然也有交好起来的时候。
这精魂原本就瞧不上苏弑,怨恨苏弑,不待见苏弑,可还是不得不每日里跟着这个没出息的主子走南闯北,这其中窝囊可想而知。
而苏弑那会儿也没见过这样凶煞的东西,并不是故意饿着他而是原先不大想杀人,再或者是根本这世人还没把自己逼到那个份上,可是等到长安城蒙黛朵将自己拒绝,苏弑打从长安城弃了王位出来那心思就变了,再遇见张衡之的暗算之后就更加变了。
对——她开始一反常态叫精魂喝血,每天每天不间断也不克制,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她当杀手这一年多精魂长得非常块。这小子不曾想自己跟着怂包主子居然也过上了这样好日子。
可等他张大成人第一回钻出刀身的时候,只见自己的主人已经成了一个酒徒坐在大石头上喝得烂醉如泥,口中喃喃江朗亭的名字。
精魂原本是觉得这女人十分可笑,不光可笑更加不可理喻——只不过一个男人罢了,值当什么呢?更值得将自己作践成这样?
这精魂不明白,也不明白人的情感。
他从来不曾流过眼泪,因为这世上的爱恨情仇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自己尚且是个妖精,只要是元神还在,那么只管是一千年一万年想活多久就活多久。
可是这些凡人,一个个都是几十年的寿命,还作茧自缚挣扎在情情爱爱中蹉跎终生,太可笑了!这些蜉蝣一样的小东西,仿佛把这看都看不见摸也摸不着,不能当衣裳穿也不能当粮食吃的东西看得十分重要,但是——这恰好是自己弄不明白的一点。
精魂没有心肝,没有七情六欲,只知道饿了就吃,渴了就喝,累了就歇,是最基本的一个人样。它在几位凡人主子的手上兜兜转转几十年也没有生出那样玲珑的心肝,学人这一辈子在世上行走的时候必须具备的六根不净。
他懂得人的欢喜,当然,他喝了鲜血的时候也十分欢喜,这种畅快淋漓、心满意足他以为跟寻常人的欢喜自然没有什么不同,与苏弑那些年跟江朗亭在一处,与她后来跟赵惊弦在山洞中那会儿是一样的,但是他始终不明白人为什么掉眼泪,欢喜也掉眼泪,伤心也掉眼泪,甚至一边笑着一边掉眼泪,为什么有晶莹的水珠从眼里头流出来。
人这种微薄的东西真是复杂。
精魂弄不明白,但那一夜钻出去恰好瞧见阿施正卧在地上喝酒,嘴上喃喃,眼中湿润,这时候他莫名有些胃里堵得慌。
他猜测自己应该是那一日喝血喝多了,没有一下子克化完,可是——他喝了这样多年什么时候堵过?
这种感觉塞得他喉咙里满满当当,莫名有些往上蹿,窜到鼻子里头刺激得有些酸,很奇怪。“一定是吃多了”,精魂这样对自己说。
后来,这酒徒主子本来就是个没本事的,却加入昆仑殿光明正大带着自己去喝血,他肚子饱了,可面对血衣藤妖这样的恶名连同世人对主子仇恨的而目光,精魂觉得自己更加胃里堵,吃的也少了。后来他也想明白了,既然已经是这样,不如多吃一点,自己厉害点到时候免了主子再受他人欺负。
于是,他吃得更勤快长得也更茁壮,梁国王宫那一夜果真是大展威力,精魂觉得自己也十分厉害正想与主子炫耀,可是那一夜阿施的一双眼睛仿佛都是搁在一个俊俏公子身上叫人心中失落。也是后来,精魂才晓得这美玉一般的男人是叫做赵惊弦。
主子苏弑那一双眼睛不光是那一夜,往后似乎也都是放在他身上,于是精魂有些不开心,莫名有些不好受,也说不上哪里不好收,总之是胃里又有些不舒坦鼻子又有些酸。
不知为什么,原本十分厌倦的这个姑娘,觉得跟着她绝对不会有什么远大前程的姑娘,现下成了自己挺在乎的一件东西。
在世上这几十年,流转过那样多的手,精魂渐渐生出了一种复杂难说的心思,他还是觉得自己跟以前不一样了,或许就是因为身体不大好,可惜自己是妖精没得治,不然还能学凡人去医馆抓一副草药喝上几顿。
主子与赵惊弦在一处的时候,他也不开心,但远远好过主子与江朗亭在一处的时候。
他瞧着赵惊弦那个没出息的一见主子就是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浑似夜空中最最明亮的星子。精魂有些堵得慌,更有些安心,不知为何由衷觉得主子一直带着自己跟这姓赵的在一处也不错。
可是,后来姓赵的干脆也不见了,秦知礼找上门那一夜,他躲在破月刀中听得一清二楚,胃里又是翻江倒海的难受,难受得他怎么也不安稳,后来人走了便是主子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声,他鼻子更加酸,好吧,现下不只是胃里,估计就连鼻子都出了毛病,这酸疼与瞧见姓赵的时候的酸疼还不一样。
这精魂只是莫名觉得人这种东西真是太可怜,短短几十年还去碰一种叫做“情”的东西,简直是自讨苦吃!
自己漫长的岁月当中,原本都是几十年如一日平平静静过去,遇见之前的而主人也都是醉心武学勤加练习,可唯独是这一个女主人,分明就是个情种一样,每日里没得几分心思在破月刀身上,学了点皮毛剩下的日子就是醉生梦死、不知所为。
可是,他从来没有一回像是这样过得丰富多样,从苏弑身上简直是见识了世间万物百态,形形色色人群,他仿佛觉得更加有意思起来。
虽说是有意思,什么也都懂,但永远像是隔了一层窗户纸一般不通透,没有谁来指点迷津还是叫他不开心——苏弑那样多的情绪叫他如同是坠入了云里雾里——她眼中永远有无数说话,可惜自己听不懂。
他突然有点过分关心这个主子,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怨恨她,或者使坏心思狠命吸干主子的精血,一想到三年之后苏弑要以身殉刀,进入这刀中供养自己,他莫名有些抗拒,觉得这一天来得越晚越好。
人啊,真是一种自己怎样都弄不明白的奇怪的东西,太奇怪了,太迷糊了!
精魂这样跟着阿施过了一年,人少的时候,阿施孤单的时候两人还能说说话,俨然是老友一般,可苏弑总会对精魂说一句:“你不懂”。
——我不懂?精魂初初听了也不辩解,只追问不懂什么;后来干脆是沉默下来,听她那一肚子情史;再后来干脆是不耐烦,他不懂,他是真的不懂!
苏施说的那些自己根本就不明白,这样翻来覆去说了几千遍自己还是不明白。这些分明是最最普通的每个字词,可搁在一块怎么就叫自己糊涂了呢?
他焦躁不安,暴躁得像一头狮子,干脆是不想听,他想跟苏弑火,想跟苏弑打一架,想一刀剁开这蠢货的脑袋瞧瞧里头都是些什么东西。他想过那样多,后来还是消停下来什么都没做。
他只安安静静听着,安安静静生着闷气,安安静静捂着肚子忍着鼻酸。
这样的状况他不晓得什么时候才会了结,精魂现自己根本不想离开这个没出息的蠢货,不想丢了这个主子,可再也不想听她唠叨这些自己压根不懂的东西。
他的厌倦终于有一日等来了了结——灵妙峰上,断命崖头,众人奔赴英雄大会要斩杀血衣藤妖苏弑。
精魂晓得这约莫就是阿施的末日,自己或许要舍弃她了——没有本事的主子难道不该舍弃么!
人才能活几年?自己才是不伤不死,不老不灭,犯不上为了个凡人要死要活,更不用为她损耗自己。
可等到那样多人对着阿施挥起屠刀的时候,精魂现自己的胃里更加难受,分明是有什么东西刺激自己赶紧冲出去大快朵颐,可是——他分明不是饿了!他不饿!可是他还是想杀人!
他起初不明白,可见到苏弑已经被重重砍了一刀,他觉得肚子更加难受,只恨不得赶紧出去咬断那人脖子!
苏弑受了伤跪在地上,精魂的灵力却消耗太厉害已经不能一直在外头干耗着,于是忍气吞声回去刀身只等稍稍恢复再助她一臂之力。
可谁知一个老叫花不知给了苏弑什么东西,刀身中出现了一个结界,将精魂牢牢困在其中不能动弹,上头密密麻麻都是钉板一样。瞧起来不算什么高深本事,于是精魂不以为然,但真正撞上去才现周身已经穿了几个窟窿更是带着油煎火烧一样的疼痛这才晓得其中厉害。
精魂出不去!
他出不去啊!怎么办!
他眼见赵惊弦倒下了,苏弑乃是撕心裂肺的哭声,不知为何他的鼻子更加酸疼,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可并不是肚子太饱鲜血太多撑着的感觉,但就是疼得他一刻也忍不下,于是也不管那结界有多锋利多刺只管带着一股子九死无悔的念头往上撞,一下,两下!
可还是撞不开,不但撞不开,身上的伤口更多了,疼得他头皮一阵麻!
怎么办!
他突然想到一个法子,但是那也是最最逼不得已的时候才能用的法子,却是叫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法子!
他稍微犹豫,却见苏弑身上往外喷涌的大团大团的鲜血,红艳艳要刺疼了他的眼睛,主子那苍白的一张脸好似没有了活气,这会儿他也不再计较这凡人是多么沧海一粟,多么不自量力,自己是多么尊贵无匹,只管一咬牙毁了自己的元神!
钻出结界的时候他好像是真真儿滚了几块钉板,浑身上下全是伤口,没有一处不再叫嚣着令人绝望的疼痛!生不如死!他浑身的血脉仿佛都涨起来裂开了,里头喷出来滚烫的像火焰一样的铁水,烧得他连声惨叫、痛不欲生!
“自毁元神?”阿施一听这话就晓得十分不吉利,于是结结巴巴问道:“你,你……”
那小子在她怀中飘了起来,渐渐升腾到阿施的头顶,苏弑已经抓不住他,那小子身子的颜色越来越浅,如同是要融进了水的一滴露珠一样,现下每一分每一寸都要融进了无边黑夜,他歪着头对上苏弑浅浅一笑:“苏姐姐,你一个凡人,我一个妖精,呵,我原先那样瞧不起你,现下却为你去死,可笑得不得了,自己都料想不到。我,我走了,我再也保不住你,你那么怂,可得争气点好好地”。
阿施见他渐渐要隐匿进那无边黑夜之中就十分着慌,于是问道:“你,先别走,告诉我啊你要去哪儿?”
那小子长叹了一口气:“姐姐,我魂魄散尽再也没有转世重生的可能。姐姐好生活着,”他眼中终于有水淡淡流出,叫这妖精自己也是一惊:“我与姐姐你一年情分,万万不想还有今日这样大劫。”他脸上都是苦笑:“我也是知足,只是,只是再也见不到你,我舍不得。”
阿施一听哭得更厉害,她抓不住他,再探上去只触手可及是彻骨寒冷,仿佛是最冷的一块风抓都抓不住,那小子末了要不见了,脖颈不见了,嘴唇不见了,鼻子不见了,眼睛只是淌着眼泪:“姐姐,往日里你总说我不懂,时至今日我才知流泪是个什么滋味,唉,果真是心如刀割,没什么好尝。你只管好生保重。”
末了只剩下无穷无尽、不知疲惫的山风吹进苏弑心中那千疮百孔的世界,哪儿都是冷的、冻的、冰的、没有活气儿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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