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光线穿透破旧的窗户纸照在脸上,林株睁开眼睛,感觉比昨天好了许多,坐起来拿过炕角的夹袄。
门轻轻地被推开,菜二娘子手里端着一只冒着热气,香味四溢的粗瓷大碗走了进来。她的脸上溢出浓浓的母爱,柔声细语的说:“株儿,你醒了。娘给你炖了鸡汤,快点乘热喝了,还有很多,娘都藏起来了,留着慢慢喝。”
菜二娘子的声音柔柔软软的,带着些许的得意。竟然有点孩子气。
林株感动眼泪差点流了出来,前世离家打拼十年,父母在老家,一年甚至几年才见上一面,虽说老妈也疼她爱她。可惜她并没有多少感触,只是觉得理所当然。
来到这完全不属于她的世界,被这个和她前世年岁相当的女子这般疼爱照顾,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在心中荡漾。
同时心里也觉得很不舒服,菜园的一角用木栏栅围了了一个鸡舍,里面至少有三四十只鸡,不要说给她炖一只就是十只八只也是有的。可是这些鸡有一大半是代燕府养的,一小半是林张氏做主的,她几乎每天都会来收鸡蛋,查看她的鸡。
鸡都由菜二娘子喂养,她却一只鸡蛋的主都做不了,更不要说一只鸡了。
她穿好衣服下了炕,接过鸡汤喝了一口。鸡汤很淡,香味有,也麻麻的,有花椒的味道,却带着一股子腥味儿,似乎没放盐。
菜二娘子在一旁看着她,说:“株儿,快喝吧。家里没盐了,娘放了花椒。”
没盐了。好像也没油了。
没油没盐的饭貌似已经吃了好些天。只不过前几天她心里有事儿,吃什么都没味道而已。
从来没经历过吃饭没盐没油的事儿,不知道还好,知道了便一口也喝不下去。刚才淡淡的腥味儿变浓了。她看了眼满眼期待的菜二娘子,咬着牙闭住气喝了几口,强迫自己咽下去。便将碗还到她手里说:“娘,你喝吧。株儿喝不下去了。”
菜二娘子看了眼碗里的大半碗汤,露出欣慰的笑意说:“喝不下就不喝了,剩下的娘给你藏起来,中午再喝。”
中午还要喝?
林株站在地上看着娘瘦弱的身影端着半碗鸡汤去了厨房旁边的菜窖,知道她是要将鸡汤藏进菜窖。
想了想拿起梳子梳好头走出屋子。太阳已经升起,菜老二拿着一把镰刀正在西北角收白菜,一株一株外皮枯黄的白菜被他用镰刀砍下,扔成一堆。
她慢慢走了过去,弯腰拿起一颗,剥去枯黄的外衣,露出里边水灵灵鲜嫩嫩的菜身。
菜老二砍下的白菜有两种,一种白嫩嫩,菜梗菜叶全是白的,一种是叶子青翠,菜梗是白的。白菜全都包的很瓷实,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她虽然对种菜不熟悉,菜的好坏却是知道的。也知道这个季节的白菜包的越瓷实,越好。
便挑了几株大一点的,剥去外皮,放进一个篮子里。
菜老二以为她是要帮忙将白菜运去菜窖那边,没抬头说:“株儿,你身子骨还没缓过来,回去躺着吧。这些菜爹一会儿用担子挑。外面的黄菜叶不要剥,剥了存放不住。”
林株提着篮子往回走,随口应了一声。
她没去菜窖那边,而是出了门。
菜园正对着燕府后门,燕府的院墙又高又厚,全都是青砖切成,上面铺着琉璃瓦,和菜园矮小破旧的半篱笆半土坯墙之间有一条能容一辆马车的土路,像一条小巷,林株站在大门外看了眼,向一边走去。
走出土路是一条小径,能看见小径通向一处房屋很多的地方。
应该就是人口密集的地方。
她的身体很虚弱,走一会儿站路边休息一会儿,好长时间才来到有房屋的地方,原来是一条街道。街口有一座门楼,写着:天门镇。
街面不宽也不长,两边有几家店铺,有饭馆,布行,杂货铺,粮行。还有几个小摊贩。
她提着篮子进了街,看准一家木质的二层小楼:聚贤楼,想了想走了进去。
现在离吃饭时间还早,门口没有伙计招呼,她进了门没看里面的摆设,直奔柜台,见里面站着一位中年男子,正和柜台外的一位锦衣少年说话。
便将篮子放在脚下,柜台比她高一点,她踮起脚尖仰起脸看着慈眉善目的中年男子问:“大叔,请问要不要白菜,新鲜的水汪汪的大白菜。”
她的声音很好听,咬字清晰,带着童音。
中年男子转过脸来,看她脸色苍白,脖子细长,脸上还有划破的痕迹,却是头梳的整整齐齐,眼睛明亮清澈。一双小手趴在柜台上,衣袖摞满补丁,满眼期待。
心里顿时有了好感,探出头问:“小姑娘,你的菜在哪儿?我看看。”
林株便将菜篮子举起来。
男子看了眼篮子里的菜你、,点头笑了笑说:“小姑娘,你这白菜是不错,怎么卖?”
林株说:“大叔,这些白菜换两斤盐,够么?”
她不知道白菜的价格,更不知道盐的价格,还是直接换吧。
男子微微一笑,看了眼柜台外的少年,见他含笑不语,点了点头。
生意很顺利,林株拿着马粪纸包的二斤盐,将篮子里的几棵白菜整齐地放在了柜台上,道过谢,便走了出去。
柜台外的少年眼含意味深长的笑,看着她单薄瘦弱的身体跨出高高的门槛,对中年男子匆匆说了句话便跟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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