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蜜芽儿预料,蜜芽儿在市奥赛选拔赛中尤其突出,成绩在全国范围内名列前茅,成为了前往北京参加奥数集训的三十个学生之一。
全国范围内,挑选出三十个学生,集训一个月,之后再选出六个人前往芬兰参赛。
当彭校长知道了这个消息后,激动得几乎从办公室里跳了起来:“这下子可好了,这下子可好了!咱们学校这下子要名扬天下了!”
名扬天下,这话虽然听起来夸张,不过也确实是那么回事了。
要知道这年代,人家北京上海多得是顶尖中学,培养出顶尖的学生。不说历年高考和其他,就说这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吧,至今中国已经参加了四次比赛,除了第一年随便从北京上海挑选了两位学生,其他三次都是全国进行选拔,每次选拔并得奖的学生,大多集中在北京和上海的知名中学,除此其他地方主要是武汉武钢三中和黄冈中学等,他们这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里的小小中学,人家听都没听说过,竟然也能挤进去一个学生?
彭校长可乐坏了:“前几年有个萧竞越,这几年有个顾绯,咱学校就是天才的摇篮啊!好好办学,咱不说要和北京上海比,却可以去挑战黄冈,比肩武钢!”
说什么挑战黄冈,比肩武钢,当然只是一句吹牛皮的大话以及几乎无法实现的美好梦想,不过至少蜜芽儿进了国家集训队这件事,足足可以开怀大吹几年了。
这个消息传出来,报纸记者都瞬间出动,当地才新新成立的清水县电视台也马上派了人来,各种采访,采访彭校长,采访蜜芽儿,采访蜜芽儿的父母,采访蜜芽儿的成长记录。
蜜芽儿一下子成为了县里的小名人。
牙狗和韩富贵惨烈地落榜,没有被选上,不过大家很淡定,毕竟被选上那是祖坟冒烟,没被选上那才是正常的。
他们知道蜜芽儿被选中,自然是羡慕得不行,纷纷给蜜芽儿鼓劲加油。
蜜芽儿的其他同学,诸如顾晓莉李树桃,关系好的,个个都兴奋得不行,她们也沾光被采访了,跟着上电视台了。
这其中,最需要说说的就是白雪了,如果说白雪之前还喜欢和人争争长短,那么现在蜜芽儿的跳级提前参加中考,以及被选拔进入集训队,这对她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事。
她懵懵地望着这报纸和电视上扑面而来的采访,不明白这种事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同学身上。
去芬兰?芬兰是哪里,太遥远了。
当顾晓莉李树桃刘燕儿热烈地讨论着蜜芽儿去芬兰的事,以及芬兰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的时候,她漠然地撇过脸去了。
今年他们就要参加中考,考高中了。
高中并不好考。
清水县只有清水一中有高中,其他的都没有,他们面临的竞争对手是全县的初中生。而清水一中的高中只招收三个班级,每个班级满打满算是六十个人吧,也就是说他们要在全县范围内竞争那一百八十个高中名额。
压力是巨大的,此时的白雪在饱受打击后,已经不求第一名,她觉得,她应该考个前十名。
于是,她低下了头,继续开始学习了。
至于蜜芽儿,她怎么样飞黄腾达,已经和她没关系了,太遥远,不具备比较的意义。
蜜芽儿自己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功成名就”,倒是很淡定,她的目标是去芬兰,去参加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去用地道的英文在国际赛场上和其他国家的中学生一较长短,为祖国争光。
这个比赛约莫在7月份举行,而她要在五月底赶到北京去参加集训,时间是紧迫的,她本身也并不是萧竞越那种天才,靠的是勤奋和上辈子的先知先能,所以她还是应该再抓紧时间查漏补缺,刷一刷题库。
童韵这边,才刚当上了镇支行的行长,就又得了这么一个大好消息,这一家子真是喜事连连。顾建国知道消息的当天,就带着媳妇孩子回了老家,把这事儿给顾老太汇报了,顾老太高兴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说:“这是要给咱家争光了!”
陈秀云是不太懂这些的,不过她听来听去,恍然大悟:“这哪里是给咱家争光,这是给咱县争光,如果真去了玉兰国,那还是给咱国家争光去呢!”
大家一听这话,笑得前俯后仰,顾建军赶紧纠正:“啥玉兰国,人家那是芬兰国!”
陈秀云见大家笑,也跟着笑:“叫啥芬兰啊,这国家咋起这个名儿啊!”
大家听她这么说,越发笑了。
顾老太早拿出钱来,让冯菊花去买肉,现在他们镇上就有卖猪肉的,都不用粮票的,直接过去骑着自行车就能买,她让冯菊花割十斤肉,回来大家吃个痛快。
“咱现在生活真是比以前方便了,现在猪肉不用票了,布票什么的听说可能以后也不用了,只要有钱,啥都能买到了。咱村里还要弄一个供销点呢,你哥正说要选个人过去来干供销点,好几家子都要报名!”
很快猪肉买回来炖在锅里,大家吃着瓜子和煮花生,说着孩子们的学习。
“猪毛今年是不是也参加高考?”
猪毛比蜜芽儿牙狗他们高两级,本来蜜芽儿正常来说今年应该跟着牙狗他们考高中的,而猪毛应该是升级高三了。
不过大家伙一般都会高二先参加高考,试一试。猪毛学习好,肯定被学校选中去试考的。
猪毛听自己奶提起自己:“是打算今年先考考,能考个好学校就走,考不上的话就再考一年。”
他爹顾建党今年为了他上学的事,还特意回来过,给他提了很多种建议,希望他考北京的大学,他自己也是愿意去北京的。
顾老太听着满意:“行,这就行,你们爹那一辈是被耽误了,你们好好学,年纪轻轻就考上大学,比你爹强!”
一时之间又说起了牙狗,自然是激励牙狗,要让他向蜜芽儿学习,向猪毛学习。
牙狗故意哼哼声:“不要不要,蜜芽儿这是非正常人物,我不要和她比!”
大家看他那认怂的样子,忍不住都哈哈笑起来。
顾老太摸着牙狗的脑袋:“咱牙狗好好学,也考去北京,到时候你爹,你哥,蜜芽儿还有你,全都去北京,多好啊!到了北京,可得替我好好照应着咱蜜芽儿。”
老太太这一句话,可是把大家逗乐了。
“行,咱都去北京!干脆以后我也去北京卖鞋得了!”
陈秀云早就听说了,现在好多人在北京卖家里缝的土鞋,竟然挣钱了。
她就感慨啊,咋到了北京,啥都能挣钱,土鞋也有人花钱买。
冯菊花却是另有打算:“人家去卖土鞋,咱未必也去卖土鞋,依我看,我们可以去卖棉絮套子。”
棉絮套子就是棉被里面的那层白棉花胎,听说有人把家里的棉花弹成套子,背到上海去卖,就沿街这么叫卖,可挣了不少钱。
“人家去上海卖棉絮套子,咱就去北京,这都是大城市,去哪里都有钱捡。”
大家伙一听,都觉得这主意靠谱,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
最后讨论来讨论去,都有些心动,那眼看着,仿佛一大家子都要搬去北京了,最后大家一看看小村子的土房子,都不由乐了。
“对了,建国不是帮人盖房子吗,之前还说想要去参加银行宿舍的招标,这个到底咋样了啊?”顾老太突然想起了之前顾建国提过的事。
顾建国连忙说:“正写标书呢,这个可麻烦着呢,人家说得正规,走正规流程。这不是我让建党也帮我参谋参谋,他说他去请教他同学了。”
顾老太点头:“是,让建党也帮着看看,好歹给你把这招标书弄明白了。不行就让他回来一趟。”
这些年,顾建国帮着顾建党照看猪毛和牙狗,也是费了不少心血,顾建党心知肚明,所以为了顾建国的事,费点事,不算啥。
童韵听了,笑着说:“为了建国的这点事,可是把四哥麻烦得不轻!这段时间我光顾着照顾蜜芽儿,也没操心建国那点事,多亏了四哥帮着参谋呢,光最近他们兄弟俩来往的信,都老大一摞子了。”
顾老太满意:“兄弟间,就该是互相帮忙,这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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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村里一家子齐聚一堂的时候毕竟是少,大家伙还有各自的事业和前途要奔忙。蜜芽儿随着爹娘回到了县城,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前往北京的事。因为要换季了,蜜芽儿如今十五岁了,以前的衣服不是小了就是旧了,再说十五岁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穿,童韵便逛了好一番百货商场,给蜜芽儿买了几套新的换洗衣服带着。
北京的童父童母知道蜜芽儿要过去北京参加集训,还要参加这奥林匹克数学竞赛,还可能去芬兰,那这是乐疯了,来信一个劲地让童韵早点出发,早点去北京。
蜜芽儿还给小舅舅写了信,小舅舅知道这事儿自然也替她高兴,来信各种鼓励她,话说要腾出时间回北京一趟,顺便处理点事。
就在这一片欢喜期待之中,童韵准备带着蜜芽儿前去北京了。
因为顾建国这边要忙着弄投标的事,没办法离开,只能说童韵请假。
原本支行的事也忙,这假不好请的,可是童韵是去干啥,是陪着蜜芽儿参加奥数竞赛。
奥数竞赛这个事,可是宣传大发了,县里的人都知道他们县又出了一个能耐人,县委书记都亲自过问这个事儿了。
银行行长自然也高兴,他们银行系统员工的孩子竟然这么牛大发了,他在官场上和人说起来也是倍有面儿,童韵的假当然也就痛快地给了。
特事特办。
本来陈月梅之流,还羡慕下蜜芽儿这孩子学习好,后来看什么奥数竞赛,还有什么去北京集训去芬兰,越听越觉得不太明白。
人家这成绩,都到了自己孩子听都听不明白的份上了,还能说啥?所以童韵被特批请假,大家伙竟然啥都没说,没一个人碎嘴嫉妒的。
万一有哪个惊讶下人家童韵的长假,马上就有人甩过来一句:有本事你家也养个这么出息的娃啊!
有本事你家也养个这么出息的娃……问题是,没本事啊!
那还说啥,认命吧。
就在众人的羡慕和赞叹之中,童韵收拾东西,让顾建国订好了火车票,打算第二天出发。
这几年假期的时候,童韵偶尔也会带着蜜芽儿去北京看自己父母,平均一年一次。所以这条路对于童韵和蜜芽儿来说,也算是比较熟了。
可是谁知道,就在出发前一天,出现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意外。
原来这筒子楼里,冬天是不会有后来那种暖气的,这个时候人们的取暖工具就是煤炉子。各家各户都会有一个煤炉子放在屋门口,临睡前往里面塞两块蜂窝煤,再把炉子给闷上,让它慢慢烧,这样就能烧一晚上。
在那个时候,这种炉子经济实惠,一个煤球才两分钱,像蜜芽儿他们一家,舍得烧煤,如果不说做饭,每个月也就是要300个煤球,就能把屋子里烧得暖暖和和。
这样算下来一个月也就是六块钱而已,绝大部分人都用这个。冬天取暖,春夏秋季也用来做饭。
可是这种蜂窝煤炉子却有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煤气中毒。
煤球在炉子里不经过充分燃烧就会释放出一氧化碳,一氧化碳能让人恶心头晕,严重的可以要人命。大家伙也都知道这个的厉害,平时都非常注意,可是大家都住在一个楼层里,总有忽视大意的。
原来陈月梅那天,又觉得下面不太好,便去了趟医院,恰巧外面下着雨,自行车在泥里陷进去,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自行车骑回院子里,回来后,也没做饭,闷头就倒那里了。
后来她家闺女便说做饭,胡乱烧了点汤,一家子吃了。
可是她闺女封煤球的时候,却没弄好,空气进不去,煤球就闷烧,半夜里,这煤气从做饭的厨房里往外冒,弄得整个楼道里都是。
现在是五月,平时楼道都开着窗户,可是偏偏那天下雨,这窗户是关紧的。又因为下雨木头窗户潮,更是关得死紧死紧根本不透气。
煤气从楼道里就往各家门缝里灌,灌得大家伙都多少煤气中毒了。
这事儿还是蜜芽儿发现的,她养成了跑步的习惯,每天早上六点都要起来跑步,再加上第二天就要去北京,她心里警醒,便想着更得早起。谁知道这天醒来后,觉得恶心难受,勉强一起身,头重脚轻的。
蜜芽儿心里明白情况不好,赶紧挣扎着要出门叫人,勉强推开门,就开始砸自己爹娘的房门,可是砸了半天,却根本没动静。
这下子她慌了,大喊一声:“爹,娘!起来,煤气中毒了!”
一边喊着,一边用脚踹门。
顾建国在睡梦中,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醒过来,恍惚着知道煤气中毒了,吓得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童韵。
他摇醒了童韵后,两个人感觉都不太好,挣扎着开窗户开门的。
蜜芽儿踹了半天门,总算是看到自己爹娘扶着墙开门,见他们虽然脸色不好,可到底是还能走动,顿时眼泪就落下来了。
“爹,娘,开窗户,赶紧透气儿!”
童韵这个时候已经把窗户打开了:“不行,咱得赶紧把大家伙都叫醒!”
这楼道里,也是一股子的煤气味儿了,也不知道从哪家传出来的!
于是这边童韵拉着蜜芽儿出去报警,那边顾建国逐家逐户地捶门,有人挣扎着醒过来了,开始往外爬,也有人睡得死沉死沉的,根本爬不起来。
那些被敲开门的,也都爬出来,大家挣扎着开始继续叫其他人。
这个时候窗户都大开了,透气了,煤气味儿消散,不过一时半会没缓过来。
蜜芽儿比她娘还能好受一点,爬到楼下,这里煤气轻了很多,她先让她娘坐在楼下台阶上,她自己又跑过去敲其他人家窗户,把人家叫醒了。
楼下的住户还没受煤气影响,醒来后,听蜜芽儿一说,也是大吃一惊,赶紧骑着自行车去叫人。
很快救护车来了,警车也来了,该拉医院的拉医院,该处理的处理,这件事算是完。
因为事情太大,电视台还播报了这件事,银行系统也派人来慰问送花,同时说要追查这件事的根本原因。
蜜芽儿因为这件事,去北京的事自然是耽搁了。不过这边顾建国因为救人,在楼道里吸的煤气就比较多,看着严重。蜜芽儿和童韵都不放心,只能是先把火车票退了,留在家里,好好照顾顾建国,等他恢复了再走。
这边顾建国自然是着急,想让童韵赶紧带着蜜芽儿去北京,就怕耽误了,不过蜜芽儿自己算算时间,觉得也还来得及,大不了就晚去两三天,她自己加把劲追上不就行了。
于是母女两个照顾了顾建国几天,等他差不多恢复好了,这才说要离开。
期间因谈起来,说是这蜂窝煤就是不行,蜜芽儿心里一动,便提道:“我听说有些地方有煤气罐,如果有这个,用煤气来做饭,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用了煤气罐,固然也可能造成煤气外泄,可是至少那个有个开关可以关停,一般人也不会粗心大意到不关煤气按钮的。
“煤气罐?”
顾建国听着,觉得稀罕:“那是啥啊?”
蜜芽儿便解释了下这个是怎么回事。
顾建国很感兴趣:“这个好啊,如果说我们这边的房子能用上这个,以后就不用扛煤球了!”
现在他们买煤球,都得费劲从楼下往上搬,大人小孩齐上阵。
蜜芽儿想起了现在银行要盖新房的事:“是啊,爹,你不是在做招标书吗,不如干脆把这个也写上去,说不定就成了呢!”
顾建国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他顿时有点振奋了,当场就要起来,去图书馆借书,看看有没有这方面的资料,顺便再研究下他的招标书。
童韵蜜芽儿母女看他精神头挺好的,也就不担心了,准备出发去北京。
这个时候其实距离集训也就两天了,去了那里估计都没得休息直接就得过去报名,所以也不敢耽搁,直接买了火车票赶过去。
到了北京,童韵带着蜜芽儿去坐地铁了。
北京的地铁1号线是1971年就开通了的,不过那个时候坐地铁还要介绍信,1号线也不到童父童母家。今年二号线开通了,经过童父童母那里,当下童韵看着也是新鲜,干脆带着蜜芽儿去坐地铁。
在80年代坐地铁,这还真是一个新鲜事儿,蜜芽儿和自己娘进去地铁后,先是买票。这个事儿对于蜜芽来说,比她娘要懂,当下赶紧拿着钱去窗口买地铁票。这个时候地铁票还便宜,两毛钱一张票。
母女两个下了地铁,没走多远就是童父童母家,恰好看到童父正在楼底下背着手遛弯儿。
童父看到她们来了,可是激动得不行,赶紧迎过来:“怎么这个时候才来?不是说早就该到了吗?我才说再发个电报,问问怎么回事,也不见你们回。”
童韵笑着解释:“爸,你放心吧,没啥事儿,就是临出门,筒子楼里中煤气了,这才耽搁了几天。”
童父吓了一跳:“中煤气?怎么好好的中煤气了?也太不小心了?你和蜜芽儿没事吧?建国呢,建国怎么没来?”
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就童父童母来看,顾建国差不多就是他们半个儿子了。至于童昭那小子,哎,眼看着都三十三岁了,还没结婚,他们都要愁死了,这个儿子不认也罢。
童韵唯恐老人家担心,赶紧把这事儿给解释过了。
童父听说顾建国住院,自然又问了半天,最后童韵好说歹说,才算放心。
“这人哪,得定期检查身体,你们没事的时候,都来北京,来医院把身体从头到尾检查一遍。”
“好,爸,听你的。”
童韵知道她爸爸现在年纪大了就喜欢劝人家检查身体,所以她爸爸说,她也就应着了。
童父又拉着蜜芽儿的手看,看来看去那叫一个高兴。
“这个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真好,你姥姥知道了,高兴得都睡不着觉,去了医院,到处和人家说她外孙女多能耐,说要去芬兰为国争光了。”
蜜芽儿听着忍不住笑:“姥爷,我还没去芬兰呢,得集训,人家从三十个人里挑六个,我都不一定选上呢。”
童父却是信心满满:“一定行,不能不行,我外孙女,怎么都行!”
当下童韵和蜜芽儿跟着童父一起上楼,来到了家里,童母正做饭呢,见到女儿和外孙女回来,高兴得赶紧让坐下,又招呼童父沏茶切水果的。
“早说你们也该来了,不见来,正惦记着!”
这个时候饭已经做好了,大家伙一起在小餐厅里吃了饭,席间童母难免问东问西的,蜜芽儿都一一说了。
童母喜欢得搂着蜜芽儿不放开:“大了,比去年显大,一看就是大姑娘了!这是越来越有出息了,你说全国才挑出三十个,就有我蜜芽儿,这得是多出息啊!”
童父笑着摇头,对童韵说;“你妈在医院里宣传得几乎全院都知道了。”
童母自豪地说:“全院知道又咋啦,他们想宣传外孙女,那也得有这么出息的一个外孙女啊!我蜜芽儿要是真去芬兰,那就不是全院都知道,是全国都知道啦!”
这声音要多响亮有多响亮,要多自豪有多自豪!
童韵看着忍不住笑:“妈,我原本还担心,说你们现在年纪一天比一天大了,怕你们身体不好,身边没人照顾着不放心,现在看你老这嗓门,好着呢,我不用担心了!”
蜜芽儿十五岁了,童韵二十岁生的蜜芽儿,已经三十五岁了,这边童母本来要孩子就晚,又经过那场浩劫,诸多磨难下来,眼瞅着快七十岁的人了,可不就身体不好呗。
童父忙说:“我们身体好得很,不用担心,身体好着呢!今年医院才统一体检,各项指标都好,医院里院长死活让我再退休返聘,我说我得返聘,回去医院,让我干啥都行,得为了咱社会主义现代会贡献自己的力量,发光发热!”
童父声音洪亮,说起这话里真是饱含热情,逗得蜜芽儿也笑了,老人家为了医学事业奋斗一辈子,现在临老也是不服老,每周都要在医院出门诊呢。
一家四口就这么坐在小沙发上,边吃边喝,说这说那的,不知道怎么又提起了童昭的事。
童母一提这儿子就叹气;“你说这么大个人了,都三十三了,还不结婚,这可怎么得了,哪像个样子啊!等他结婚生下孩子,这都得多大了?”
童父倒是不着急的,他主要是明白,这种事急也没用:“其实吧,咱两别看结婚早,但是有童韵的时候,也差不多这岁数了,没啥,这不挺好的吗?”
童母一听急眼了:“哎,老头子你说啥呢,你看看咱闺女才三十多,咱们满头白发眼瞅着七十岁的人了,这能不急吗,难道你也想让童昭像咱一样?”
童韵和蜜芽儿一看这还了得,老两口为了童昭吵架,童韵赶紧拉住童母,蜜芽儿赶紧去哄童父,哄半天,这才算重新笑起来。
童母叹息:“你爸啊,一提这事儿就说不用操心,童昭自己心里有数,可是他有数他能单到现在啊,不行,他这次来北京开会,我可得好好和他说说!”
说着间,童母又对童韵说:“你这当姐姐的,也得和他聊聊,他听你的。”
童韵和蜜芽儿听了这话,也是意外得很。
“舅舅来北京啦?”蜜芽儿大喜,不敢相信。
“啊?对对对,你看我这脑子,都忘记说了,你舅舅最近要来北京开个会,他特意发电报说的,今天才收到的电报,这下子好了,我们一家能团聚团聚了!”
童韵自是高兴,蜜芽儿尤其喜欢。
“我好想小舅舅,都好几年没见了!”
童母见蜜芽儿高兴,她也高兴,一时又想起件事:“对了,周末的时候建党还过来这边,说是等你们过来,他也过来,大家一起出去吃个饭。”
顾建党在北京学的是医学,毕业后就去童父他们医院实习,平时自然也受到童父的照拂。顾建党自然是明白,对童父童母也很感激,每到周末都会抽时间过来,帮着扛扛煤气罐,帮着擦擦外面的窗户,或者干点修修补补的杂活。
童父也说:“建党这孩子真不错,你和童昭不在我身边,他可是帮了大忙,没少为我们操心。”
童韵听了这话,也想着来了北京,怎么也得见见,便说第二天大家一起聚聚。
当天吃完饭,童韵蜜芽儿正陪着童母说话,就听到外面敲门声,打开一看,竟然是顾建党过来了。
蜜芽儿上次见自己四伯父还是去年过年那会子,顾建党特意回去过一次,自那后就没见过,如今见了,也是倍感亲切,忙过去欢声唤道:“四伯!”
顾建党看自己弟妹和侄女都过来了,也是喜欢:“我本来只是今天没事,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你们真来了,算计着这几天也该到了!”
说着,他欣喜地夸道:“蜜芽儿你真是好样的,了不得啊,我打听过了,这个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可是高难度的,这都得是聪明脑袋瓜子才能参加这种竞赛啊!”
蜜芽儿仰脸笑望着自己四伯,这四伯已经在大城市上学好几年了,不过穿着依然朴素,还是一身中山装,里面假领子,跟前几年没啥差别。
她知道这几年四伯把钱省下来往家里寄,补贴给自己奶,负责着猪毛和牙狗的生活费,也是不容易。
当下便笑着道;“四伯,猪毛哥哥和牙狗哥哥学习特别好,你放心吧,猪毛哥哥今年高二就要参加高考,他说要考到北京来。牙狗哥哥今年参加中考,我看他保准全校前三名!”
顾建党听了噗地笑出声:“不指望啥,就盼着能考到北京来!”
童父童母招呼顾建党进屋,大家伙一起坐下,又好生聊了一番。
席间因说起以前在大北庄生产大队的事,难免就提起过去的一些旧人,比如刘瑞华,比如柯月。
“我和刘瑞华倒是有联系,她已经毕业了,分配到了国家统计局工作,前几天我碰到她,她还说等你过来,一定得来看看你。”
童韵一听刘瑞华,也是激动了:“好几年不见了,她现在咋样,过得可好,结婚了吧?”
一听结婚这话题,顾建党摇了摇头。
“没有呢,估计一时没合适的吧。”
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刘瑞华当初从大北庄回来,已经快三十了,那个年纪的姑娘就不太找了,再加上读书读了四年,毕业后工作安定下来,蹉跎两年,现在已经三十五岁了。
三十五岁的姑娘,怎么可能找到差不多年龄的呢?丧偶的或者离异的又不太看得上,年纪相仿的差不多都结婚了。
就算是有那同样下乡耽误了的男知青,人家也未必愿意找同样大龄了的女知青。
其间又谈起了柯月,这才知道,柯月自打回了城后,靠着她那发达了的兄弟,颇也过得不错,后来她兄弟开了一个对外贸易公司,她就去了兄弟公司上班。
上班期间谈了一个,结婚没多久,又离了,如今自己带着个儿子单过呢。
顾建党又提起莫暖暖,莫暖暖倒是好命的,回来后找了个对象,也是下乡的男知青,大学没毕业就赶紧结婚,如今生了个女儿,日子过得挺不错。
童韵见顾建党这么说,也是感慨不已。
曾经一块儿下乡的,那个时候青涩得很,对这个世界充满热情和期望,转眼十七年过去了,各自有了各自的归宿,有人坏有人好,还有人继续蹉跎着。
大浪滔天,细流蔓延,每一滴水都将有自己的路。
茫茫人海中,各自承受着各自的宿命。
这一晚顾建党很晚才走,送走了顾建党后,蜜芽儿陪着姥姥和娘躺在主卧的大床上,听着她们在那里慢声细语诉说着别离后的种种。
蜜芽儿有些睡不着。
这一次来北京,她会见到几年不见的小舅舅,还可能会见到曾经教过她的刘瑞华,甚至……还会见到陆奎真吧?
太多的人,承载着太多的回忆。
有喜有悲。
翻来覆去的,一时想起这奥数集训,心里难免又激动不已。
前路漫漫,此次北京之行,太多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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