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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亮,众人洗漱完毕,换上品装朝服,准备去给朝贺。齐氏也重新打扮了一番,脸上盖着厚厚的粉,将脸上的憔悴之色都遮盖住了。唯独眼睛骗不了人,看看那眼睛里面的血色,就知道一晚上没睡。
齐氏精神不好,忙碌了一晚上,总算保住了儿子的命。关键的事情忙完了,这才有功夫想旁的事情。想到紞哥儿犯病的缘故,齐氏心里深恨之。太子妃害死了她的长子,害死了她的希望,她最得意的儿子,如今又想让小的来害她的小儿子,她定不会让太子妃如意的。今日不能奈何太子妃,但是只要太子一日不登基,她就还有机会。她倒是要看看,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朝贺完毕,齐氏没有多留,陆瑾娘自然也就没机会找有诰命在身,今日也进宫朝贺的秦氏说话。回到庆安宫,齐氏来不及顾忌别的,急忙去看望紞哥儿。此时紞哥儿已经醒来,小脸煞白,不过比起昨晚来,已经有个活人样子。
齐氏紧紧的握着紞哥儿的手,“总算醒了,母亲都快吓死了。”
“劳烦母亲为儿子操心,是儿子的不是……咳咳……”紞哥儿一咳嗽,齐氏就心慌。
紞哥儿摆摆手,咳嗽了几声,这才止住,“母亲放心,儿子已经没事了。只是正月里头怕是都要在床上躺着。”
“我的儿,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母亲就别无所求。”齐氏心酸不已,看着这么懂事的儿子,对太子妃更是恨之入骨。
紞哥儿没忍住,又咳嗽了几声,将齐氏紧张得不行。“你可要紧,要不母亲这就让人去请太医。”
紞哥儿紧紧的拉着齐氏的手,一脸哀求,“母亲,不要。今日是大年初一,请太医过来,实在是不吉利。本来晚上的时候,儿子想着撑过去的,等回到王府再请也不迟。谁想到到了半夜竟然发作起来。幸好这是祖母的宫殿里面,若是换做别的地方,岂不是让母妃难做。即便如此,怕是祖母那里也是要承受几句非议。母亲,咱们不能再给祖母惹麻烦了。”
“你这傻孩子。”齐氏心疼的不得了。
而这一番话,恰好就被着急赶来的五王爷听了去。五王爷站在门外,心中很不是滋味。他知道唐方紞懂事,却没想到竟然这么懂事。五王爷暗叹一声,这孩子什么都好,唯独身体不行。五王爷挥手,伺候的人纷纷退下。齐氏听到动静,红着眼睛看过来。泪眼朦胧,第一眼竟然没看清楚来人。等看清楚的时候,五王爷已经走到床前。
“王爷!”齐氏泣不成声,“孩子没事了,幸好诊治及时,幸好没事。”
五王爷轻轻抱了抱齐氏,拍拍她的背,“王妃辛苦了,累了一个晚上,你先下去歇息吧,这里有本王安排。”
齐氏摇头,“妾身不走,妾身要守着孩子。”
见齐氏固执,加上这里是在宫里,五王爷也没多劝,“行,你也该放宽心,孩子没事是好事,哭什么哭。”
“妾身心里头难过的不行,这才会哭。”
五王爷在床边圆凳上坐下,看着唐方紞,短短一天一夜,孩子的小脸就瘦的不行,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也干裂开来。看着孩子这么小,就要受这么多的罪,五王爷心里头同样很不是滋味。握住唐方紞的手,“感觉好点了吗?”
唐方紞很紧张,也很小心,他怕五王爷嫌弃他的身体不好,因此不会立他为世子。见到五王爷那一刻,他就竭力的想要表现的好一点,看上去健康一点,可是却力不从心,反倒出了一身汗。见五王爷问起,唐方紞点点头,“儿子感觉好多了,劳烦父王担心。”
“你是个好孩子,小小年纪考虑事情就如此周到。只是事急从权,身体要紧,下次可不能强撑,若是身体有不适,要第一时间请太医过来。本王同王妃就你这么一个嫡子,你的身体不光是你自己的,更是本王同你母妃的。故此你要小心保重自己。明白吗?”五王爷语重心长的说道。
唐方紞心中激动,父王还是在乎他的,眼眶顿时就湿润起来,重重的点头,“儿子知错了。儿子下次再也不敢胡来。”
“如此甚好。本王就是担心你想的太多,耽误了养身体。”五王爷如何看不出来唐方紞心思过重,实在是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人。
唐方紞一脸仰慕的看着五王爷,五王爷在唐方紞的心目中,就是他的榜样,他奋斗的目标。见五王爷态度如此,似乎很是重视他,唐方紞只觉着这一次犯病虽然差点没命,却真的值了。只要父王能够看重他,能够关心他,他真的别无所求。“儿子晓得,儿子会安心养病,不会让父王和母妃操心的。”
“很好。你安心养着,晚点本王安排人送你们回王府。毕竟是在宫里,又是正月,有诸多顾忌。”五王爷拍拍唐方紞的手,示意齐氏跟着他出来。
夫妻两人到了外间,下人们都退了出去。五王爷回头同齐氏说道:“事情本王已经听说了,是东宫世子挑的头,是吗?”
齐氏点头,满心愤恨,“东宫处心积虑,差点就被他们得逞。定是那太子妃示意东宫世子如此做。王爷,紞哥儿的命差点都没保住,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想办法给紞哥儿报仇。”
五王爷皱眉,“你糊涂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就敢乱说话。”
齐氏激动不已,“王爷,妾身心里头恨啊,当时看到紞哥儿几乎连呼吸都没有的时候,妾身恨不得就冲到东宫去,将那女人碎尸万段。王爷,他们害了咱们一个孩子还不够,还想再害咱们唯一的嫡子,难道王爷就能容忍吗?”
五王爷恼怒异常,“闭嘴,这样的话等回到王府再说。你放心,此事本王有计较。只是今日日子不对,等过了元宵,再说此事不迟。”
“等过了元宵,那时候什么都迟了。就是皇上也不会追究的。”齐氏满心失望的看着五王爷,“王爷,别人已经开始对咱们的命根子动手,王爷,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五王爷很是不满,“那你想让本王如何?今日是大年初一,莫非你让本王这会就去找父皇陈情吗?你糊涂。总归你放心,紞哥儿不光是你的儿子,更是本王唯一的嫡子,本王定不会让他白白被人欺负的。一会太子要回东宫,本王先去看望母妃,同母妃说会话,就去东宫会会太子。”
齐氏见五王爷并不是要忍气吞声,这才好受了点。点点头,“妾身这就让人收拾,赶紧将孩子带回王府。毕竟在宫里面有诸多忌讳。”
“正是该如此。行了,你先去忙,本王一会就不过来了。”
众人各司其职,很快收拾妥当,辞了淑妃娘娘,打道回府。
回到王府,陆瑾娘辞了齐氏,回到兰馨院。绪哥儿和婷姐儿都等了好久,见到陆瑾娘,都扑了过来。陆瑾娘一手搂一个,在各自的脸上亲了口。两个孩子挣脱开陆瑾娘的怀抱,丫头们拿来垫子放在地上,两个孩子一起给陆瑾娘磕头拜年,说了好些吉利话。陆瑾娘乐呵的不行,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放在两个孩子手里面。“娘亲的好孩子,都起来。”
“娘亲,儿子昨晚很乖,都没有吵。”
“女儿也很乖,一直在屋里,陪着弟弟一起。”
“都是好孩子,娘亲最爱你们。”陆瑾娘贴着两个孩子的脸颊,笑了笑,想起关键的事情来。“四公子犯病了,你们做姐弟的,一会都要过去看望,同四公子说些吉利话,知道吗?”
“儿子(女儿)知道。”
陆瑾娘又叫来邓福,让邓福准备了一份礼物,一会跟着孩子们一起带过去。陆瑾娘也不敢准备别的东西,多是一些药材,小玩意,四对金银锞子,四匹绸,四匹缎。放心不下,又嘱咐了一番两个孩子,这才让邓福带着孩子们去喜乐堂。
陆瑾娘揉揉眉心,劳累了一晚上,这会实在是累的不行。洗漱了一番,又吃了点东西,干脆在床上躺好,没一会就睡着了。
等再次醒来,已经是半下午的时候。
杏儿和立夏进来伺候,“侧妃,外面下雪了。”
难怪感觉屋里特别的亮。没想到大年初一这一天竟然会下雪,这可是难得的很。陆瑾娘在丫头们伺候下起来穿衣。“孩子们可都好?”
“侧妃放心吧,三姑娘和六公子都很好。侧妃一回来,就打发了姐儿和哥儿去看望四公子,王爷和王妃知道了,很是高兴。王爷还夸哥儿和姐儿懂事,知道友爱兄弟。王妃也很高兴,还赏赐了哥儿和姐儿不少好东西。等绪哥儿和婷姐儿走了,二姑娘,三公子还有五公子这才有样学样,带着礼物去看望四公子。不过王妃很是不高兴。”
陆瑾娘笑了笑,这个结果早有预料,也不出奇。有时候陆瑾娘觉着或许是因为都是王公子弟的缘故,嬷嬷们对孩子们的教导并不是很用心。反正知道规矩就行,身份在那里,无论如何都能说一门好亲。说起来,王府的规矩严格,那是对下人对王爷的女人才严格。但是对上孩子们,王府的规矩却还比不上豪门大族,官宦人家。果真是王爷的女儿不愁嫁,故此就松散了规矩吗?
王府虽然对孩子们格外宽容,但是陆瑾娘并不打算这么教导孩子。故此,孩子们一大,陆瑾娘就开始教导孩子们学会人情世故,等婷姐儿再大一点,陆瑾娘还要教导她如何交际应酬,如何送礼。什么身份送什么礼,什么身份的人又该如何对待。这些必须要言传身教,方能让孩子出嫁后,在婆家游刃有余。其实这些事情自有宫中派来的嬷嬷们教导,不过瞧瞧诸多王府孩子的情况,陆瑾娘对这些嬷嬷并不抱大希望。说来说去,这些嬷嬷们还是畏惧王府的权势,故此对孩子们管教就比较松散。要是这些嬷嬷们进了官宦人家教导姑娘们的规矩,只怕个个都是铁面无私,严肃刻板。这些嬷嬷们还真是会看菜下碟。
陆瑾娘睡了一觉,精神好了许多。来了兴趣,于是打算洗手作羹汤,亲自下厨做一个汤给孩子们喝。还没来得急动手,小丫头就来禀报,说是五王爷来了。陆瑾娘只能作罢,出去迎接五王爷。
五王爷拉着陆瑾娘的手进了屋里,屋里烧着地龙,很快将身上的寒气驱除。陆瑾娘亲自奉茶,“王爷先喝杯热茶吧。”
五王爷点点头,示意陆瑾娘坐下。“本王过来看看,孩子们可好?”
“都挺好的。”陆瑾娘示意,下人们赶紧去将两个孩子带来给五王爷请安。
五王爷严肃的面容上,总算有了点笑容。点点头,说了几句夸奖的话,这才将孩子们大发下去。陆瑾娘瞧出五王爷的心情不好,估计就是因为唐方紞犯病的缘故。陆瑾娘轻声安慰,“四公子将养些日子,就能好起来,王爷也该放宽心,不要太操心了。”
“本王如何能不操心。”有些话五王爷一直憋着心里面,不能同齐氏说,如今倒是找到一个好的倾诉对象。五王爷沉着脸说道:“本王仔细观察了老四,这孩子格外聪明,也舍得下苦工,读书很是了得。若是生在一般人家,本王定会让他下场参加科举。以他的天分,说不定正的考个两榜进士回来。”
“四公子聪明绝顶,怕是书香世家的孩子也比不上。”陆瑾娘附和了一句,这话还真是陆瑾娘的心里话。除了身体不好,性子比较阴沉外,唐方紞各方面都开始显示出他的天分来。不过老天爷总是公平的,给了他聪明的头脑,却不肯给他一副健康的身体。
五王爷摇头笑笑,“本王不敢说他有状元之才,但是说句聪明绝顶是不错的。比之世子还要更有天分,更聪明几分。”
陆瑾娘沉吟,这是一个极高的评价。要知道,过世的世子一直是宗室子弟的榜样,曾经皇帝最为喜欢的孙子。只可惜天妒英才,还是个孩子,就因为一个意外而丢失了性命。这是齐氏心中永久的痛,也是五王爷的痛。陆瑾娘分明感受的到。失去这样一个出色的儿子,五王爷也曾失落过,颓废过。但是如今有了一个比世子更优秀的儿子,只是身体不行,这让五王爷心中安慰的同时,也甚是遗憾。
五王爷看着陆瑾娘,面无表情,“老四很好,本王很看好他。只是他的身体让本王很是忧心。老天对本王诸多不公,给了本王一个聪慧的孩子却不肯给孩子一个健康的身体。”
“王爷还需放宽心,太医都说了,只要安心静养,过个十年八年,总会有起色的。”陆瑾娘轻声说道。
五王爷摇头,“你也说了需要安心静养。那孩子心思重的很,如何能够静养。本王就是担心他糟蹋了身体。”
陆瑾娘微微蹙眉。
五王爷继续说道:“这个孩子处处都好,堪当大任,只可惜身体不行,本王一直犹豫,担心孩子的身体……”未尽之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陆瑾娘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王爷,要不就请立四公子为世子吧。他是嫡子,又聪明决定,若是请立了世子,四公子也有了个奋斗的目标。或许这样一来,他的身体也会渐渐好起来。”
五王爷盯着陆瑾娘,似乎是在怀疑陆瑾娘的动机。“你果真这么想的?”
陆瑾娘点头,“是的,妾一直都是这么想的。无论四公子的资质如何,他是嫡子,没有越过他立别的孩子为世子的道理。”
五王爷笑了笑,“看来在这件事情上,你果然没有私心。”
陆瑾娘笑笑,这件事情上,有私心又能如何,只会让处境艰难。
“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此事还不急,本王还要再考虑考虑。”
“王爷说的是,此事的确是该慎重。”陆瑾娘斟酌着,她心里头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她希望能够帮到五王爷。但是她又不能说的太过明白,免得被人看穿她包藏祸心。只是眼看皇帝的身体渐渐的衰弱下去,而太子的位置貌似还很稳固。若是没有致命一击,只怕这太子最终会成为皇帝。那样一来,五王府的日子就难过了。五王爷的性命估计也保不了多久。没了五王爷,她们这些人的下场,虽然活着,但绝不会比死了好多少。
陆瑾娘小心的说道:“王爷还是该放宽心。”顿了顿,又说道:“这两日事情太多,妾的脑子都有点混乱。不过昨日九王妃来找妾说话。”
五王爷挑眉,很是奇怪,“九王妃?”
“正是。她似乎对于九王爷的事情耿耿于怀。”
五王爷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随她去。一个女人,不值得什么。”
“妾这也是这么想的。原本这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大年夜的听到几句晦气话而已。只是后来妾回大殿的时候,看见太子同韩侍读在一起。”
“哪个韩侍读?”五王爷有点想不起来。
陆瑾娘轻声一笑,“就是小韩大人,韩大人的嫡次子,本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公。”
陆瑾娘这么一说,五王爷顿时想了起来。
陆瑾娘小心的观察者五王爷的表情,小心的说道:“昨儿晚上光线不太好,不过妾也看了个大概。不愧是韩大人的儿子,长得真好,分流俊俏,只怕朝中没人比得上。”陆瑾娘掩嘴一笑,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王爷可别笑话妾,妾看见一个俊俏的儿郎,难免会多看几眼。却不想,这一看到是看出了一点名堂来。”
“哦,什么名堂?给本王说说。”
“妾遵命。”陆瑾娘斟酌着说道:“当时太子同韩侍读碰上,韩侍读照着规矩给太子殿下行礼。太子殿下十分亲切,亲自将韩侍读扶起来。只是太子那手就一直抓着韩侍读的手,一直舍不得放开。”
五王爷眉眼一挑,看着陆瑾娘,“哦,你果真看清楚了?”
陆瑾娘笑着点点头,“正是。妾当时看的分明,邓福跟在妾的身边伺候,也看的十分清楚。太子的确是抓着韩侍读的手,一直不肯放。倒是看到韩侍读好几次想要挣脱开来,却一直不得力。”
五王爷讥讽一笑,“老毛病犯了,也不看看对象和场合。太子自小习武,那韩二郎不过是个白面书生,又怎么能挣脱开来。”
陆瑾娘瞧着五王爷似乎并没有多想,陆瑾娘少不得要引导一番,“原来如此。妾听说过一些传言,瞧着那模样,太子对韩侍读喜欢的紧。不过韩侍读身为世家子弟,又是三元公,也从来没听说过好男风,怕是太子的心愿难偿。唯一担心的就是万一那天太子昏了头,用了强,那韩侍读可就可怜了。那韩侍读听说为人极为高傲,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陆瑾娘说完这番话,心里头一直惴惴不安,这只是她的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但是她万万不能参与其中,只能装作无意的提醒,希望五王爷能够领会,并且利用这件事情。
五王爷果然皱起眉头,曲指敲击着桌面。深思片刻,抬头看着陆瑾娘,“你刚才说什么?”
陆瑾娘心中惴惴,“妾没说什么,妾妄言了几句,还请王爷见谅。”
“不,你刚才说的那什么,那韩二郎性子高傲,若是出事定不会晒罢甘休,是吗?”
陆瑾娘惴惴不安,点点头,“嗯,妾,妾也是听人说起过,说那韩侍读自视甚高,等闲人等都入不了他的眼。妾就想这样的人该是极为高傲的。”
“说的不错。”五王爷笑了起来,“韩家,韩二郎……老四,太子……”五王爷眉头紧紧皱着,似乎还有什么没想通的地方。
陆瑾娘不敢出声打扰,这是她灵光一闪的想法,她不敢保证五王爷一定会去做,也不能保证此事就一定能做成。对于五王爷在外面的势力,尤其是在宫里面的势力,陆瑾娘是毫无所知。反倒是窦猛那里,陆瑾娘更有把握。若是此事交给窦猛,这件事情至少有八成把握能够成功。
五王爷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转瞬即逝。陆瑾娘心中惴惴,莫非他高估了五王爷在宫里面的势力?
五王爷面无表情,“你安心休息,本王今儿就不留在这里了。”
“妾恭送王爷。”陆瑾娘心知五王爷这是要去找心腹们商量事情。算计太子,必须一击即中。否则可能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陆瑾娘皱着眉头回到屋里,心中烦闷不已。当年狩猎,太子被算计,窦猛从中渔利,既帮着太子又帮着五王爷邓人善后。结果两边都没讨到好处,唯独窦猛一个人游刃有余,处处都要看重他。这个人果真是无利不起早。
陆瑾娘叫来邓福,“你在宫里面有很多认识的人,那我问你,太子的腿伤好了吗?”当年太子腿受伤,据说是有点跛足。可是陆瑾娘回忆起几次见太子的情形,并没有发现太子走路有跛足的情况。莫非传言有误?
邓福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老实的回答,“当年太子受伤,伤势很重,养好后腿的确有点问题。奴才听宫中尚衣局的人说起,给太子的鞋都是特制的,鞋子内里全是一高一低。”
陆瑾娘点点头,原来如此。按理说,身有残疾之人不能为君,但是太子的情况特殊,皇帝对这个儿子又一向抱着大希望。即便这几年太子不太得人心,皇帝也多有不满,但是皇帝依旧没有生出废太子的心思。
“邓福,我有封信需要你亲手交到窦将军手上。记住,是亲手。若是中途有意外,务必毁了信件。还有窦将军看完了信件后,必须烧掉,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奴才遵命。只是正月里头事情多,只怕奴才同窦将军没多少机会能碰上。”邓福如实说道。
陆瑾娘笑笑,“不要紧。等过了元宵你再帮我送信不迟。”
“奴才领命。”
时间匆匆,过了元宵,陆瑾娘给窦猛的信件总算送了出去。邓福也顺利的带回了窦猛的回答。窦猛要求同陆瑾娘见上一面,至于信上所说的事情,他需要同陆瑾娘当面商量,方能决定究竟是答应还是拒绝。
陆瑾娘很犹豫,她不想同窦猛见面,尤其是这种私下里主动的见面。邓福也没催促,只说窦猛随时等着陆瑾娘的决定。
绪哥儿欢快的跑进来,拿着今日所写的功课,“娘亲,你看,先生今日夸了儿子,说儿子进步很大。”
陆瑾娘将孩子抱起来,放在腿上,拿起孩子的功课翻看。字迹工整,比起当初刚学写字的时候,完全就是不可同日而语。陆瑾娘在绪哥儿脸颊上亲了口,“绪哥儿真厉害,让娘亲看看。”
陆瑾娘翻看一遍,果真值得表扬,又好生夸奖了一番,绪哥儿得意的不行。陆瑾娘又提醒他,要戒躁戒躁,继续努力,不可骄傲自满。绪哥儿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大声的说道:“娘亲放心吧,儿子晓得。儿子一定会比四哥更厉害的。”
陆瑾娘在绪哥儿的鼻子上刮了下,“小调皮。要多向你父王学习,明白吗?”
“嗯,儿子会的。”绪哥儿得了表扬,欢快的跑走了。
陆瑾娘摇头笑笑,这边刚完,婷姐儿拿着自己做的针线活进来,“娘亲,你看看,这是女儿做的第一个荷包。好不好看。”
陆瑾娘拿起来一看,以她的眼光来说,这个荷包不堪入目。针线粗糙,绣花四不像,针头线尾都没收好。不过这好歹是孩子人生的第一个针线活,陆瑾娘也是不吝赞美,“咱们家姑娘也长大了,也能做针线活。以后再接再厉,争取将来能给娘亲做一件衣服。”
婷姐儿不好意思的笑笑,“娘亲放心吧,女儿会努力的。嬷嬷都说女儿有这方面的天分,很快女儿的针线活就能越做越好的。说不定等到了明年女儿就能给娘亲做衣服了。”
“那好,娘亲等着我们家姑娘给我做衣服。”
想着两个孩子的乖巧懂事,陆瑾娘毅然下定决心。不为别的,为了孩子将来不会成为阶下囚,不会活的战战兢兢,女儿有门好亲事,儿子能够平安长大成才,拥有他该有的身份和地位,陆瑾娘决定同窦猛见上一面。
叫来邓福,细细嘱咐了一番,邓福领会,自去安排。
陆瑾娘下了大决心,莫名的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瞧着五王爷的动静,正月里头怕是不会动作的。又想到陆可昱那里,她算计太子,连带上韩珺,不知道最后会是个什么结果。陆可昱得知韩珺的遭遇后,又会有什么反应?陆瑾娘甩甩头,她顾不了这么多,所以干脆不去想。
过了正月,陆瑾娘以上香还原的名义出了王府,直接往城外的寺庙行去。周围都是王府的护卫,她身边的丫头婆子。想要拜托这些人,同窦猛私下见面,并非难事。难的是如何保守住秘密,不让人察觉。
到了寺庙,陆瑾娘虔诚跪拜,送上丰厚的香油钱,寺庙知客僧越发的恭敬客气。将陆瑾娘迎到后院厢房歇息,周围很是安静。陆瑾娘打算在寺庙里用一餐素斋才回去。于是将伺候的人都打发了,让她们自己去玩。就连身边伺候的杏儿了立夏两个丫头也都被打发了出去,只剩下邓福在身边伺候。
陆瑾娘安静端坐,面前是一套茶具。陆瑾娘净手,开始冲泡茶水。当第一道茶水冲泡完成的时候,窦猛准时出现在这小小的厢房内。陆瑾娘嘴角含笑,端起小小的茶杯,双手奉上,“窦郎请喝茶。”
窦猛在陆瑾娘对面坐下,邓福知机,自觉去了外面守着。窦猛目光放肆的在陆瑾娘身上打量,直接且火辣。陆瑾娘却若无其事,双手一直举着,等着窦猛接过茶杯。
窦猛总算笑了下,顿时那逼人的气势消失无踪。窦猛接过茶杯,一口喝下,“瑾娘泡茶的手艺越发好了。”
陆瑾娘笑笑,“窦郎喜欢就行。迄今为止,也只有窦郎喝过我亲手泡的茶水,别人可没这个福气。”
“这么说来我可是有大福气。”窦猛自嘲一笑,“瑾娘为人果真现实,无用的时候,弃我如敝履,有用的时候就答应见面的要求。瑾娘,做人不能这么现实,小心伤了人心。”
陆瑾娘娇俏一笑,“窦郎的心外包金刚铁骨,岂是区区妇人能够伤害的。倒是窦郎这些年来,不知伤了多少女儿家的心。窦郎又可曾反省过?”
窦猛轻声笑了起来,“你这张嘴,让我说你什么才好。我在你眼里,果真就是那狼心狗肺的人吗?”
“狼心似铁!”陆瑾娘始终带着笑,说话也是不急不缓,显得十分平和。
窦猛爱和这样的陆瑾娘在一起,同她在一起,烦躁的心情都跟着平静了下来。陆瑾娘再次奉茶,这一回窦猛没接茶杯,而是握着陆瑾娘的手,“瑾娘这双手,不知哪日能为我洗手作羹汤。”
“现在没有机会,将来未必没有。窦郎请喝茶。”陆瑾娘言笑晏晏,眉目灵动,别有风情。
窦猛望着陆瑾娘,心中感慨万千。就是这么一个女人,搅得他的心翻滚。窦猛低下头,轻轻的在陆瑾娘的手上亲吻了一下,“瑾娘美意,我岂能辜负。”端起茶杯,一口喝尽。
陆瑾娘轻笑,“窦郎牛饮,却有一番豪气在其中。”
“懂我的始终是你。”窦猛深情款款的说道。
陆瑾娘不为所动,“窦郎可想建功立业,可想封侯拜相,光耀门楣?”
“瑾娘这么迫不及待,这才寒暄了几句,就开始蛊惑我。莫非瑾娘的一颗心如今都在王爷身上?”窦猛死死的盯着陆瑾娘。
陆瑾娘眉眼都没动一下,依旧嘴角含笑,轻声说道:“我的心在谁身上不要紧,要紧的是窦郎的前程,念哥儿的将来,和我那两个孩子的将来。窦郎该很清楚,我们有着一致的利益诉求。窦郎为皇上所信任,但是若是太子登基为新帝,窦郎的位置可就尴尬了。届时新帝必然会选取他信任的人来接任窦郎的职务。那时候窦郎可有去处?边关,新帝只怕不会让你去。你去不了边关,自然就没了建功立业,封侯拜相的机会。朝中的实权职务也没了,身上挂个虚职,只能蹉跎岁月。难道窦郎想这样子过完下半辈子吗?”
窦猛挑眉,笑了笑,“瑾娘继续,我十分乐意听听瑾娘的看法。”
陆瑾娘一脸平静,“我说的这些,窦郎自然也能想到。我不知道窦郎究竟有什么后路。我只知道皇帝年岁大了,身体越发的不行。只怕要不了两三年,这天就要变了。两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什么事情都不做的话,届时咱们这些人必然都会成为阶下囚,日子生不如死。若是趁着最后的机会,奋力一搏,说不定还能找到一条锦绣之路。而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眼前,只要利用得当,加上朝中清流的力量,几股力量汇在一起,不信不能改天换日。届时只怕皇上也只能妥协,废了太子。窦郎,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幸亏瑾娘是女子,若是身为男子,怕是许多人都睡不着了。”窦猛笑道。
陆瑾娘脸上有点发热,面上却是镇定如初,“窦郎不用给我带高帽子,我这点本事又算得了什么。哪里比得上窦郎的算无遗策。这一个月来,我反复推演,韩珺的反应我能算到,以他的高傲,决定不会忍气吞声。即便他忍气吞声也没用,咱们可以推波助澜将事情闹大,届时朝中清流定会同仇敌忾,集体讨伐太子。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一步一步的逼迫,加上太子这些年很是不得人心,当这股力量汇集成一股强有力的风向的时候,改天换地的时候自然是水到渠成。而此事唯独的难处就是如何让事情照着咱们设想的发生。这势必要动用到在宫中的力量还有朝中的力量。王爷在朝中的力量我不担心,唯独担心他在宫中的力量,不能准确的把握事情的进展。一旦事情开头没做好,那后面的也就无从谈起。而这世间,能够准确的让此事照着计划发展的人,只有你窦郎。”
“瑾娘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陆瑾娘笑着摇头,“窦郎何必谦虚,你的本事别人不知,我却是知道的。”
“即便我帮你,你就能保证事情会按照计划发生?太子这样的行为,做多说句不检点。你想凭借此事,改天换日,瑾娘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点。”
陆瑾娘轻笑,“窦郎说的是,我的确天真了点。但是很多事情最终爆发,都是因为一点一点的小事累积。当小事情累积到一定程度,只需小小的一个由头,事情就有可能彻底爆发。而这次有两个关键,一个是太子那里,一个是朝中清流。本朝最年轻的状元公被太子强了,朝中清流会怎么想?以他们的性子,他们势必要集体讨伐太子。太子的行为的确可以说不检点,但是千不该万不该对状元公动手,还是用强。这是对天下读书人的亵渎,读书人又怎么可能让一个强上了状元公的人来当他们的君主。他们是不会容忍这样一个人坐上那把椅子的。就算皇帝答应,朝中官员也不会答应。”
“今日他是太子,他强了状元公,皇帝不追究。他日他若是皇帝,以读书人的想法,他必定会强了更多的状元公。如此一来,朝臣们岂不是人人都要为自己的贞操担心?这是读书人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窦郎,你是武将,你不知道读书人的想法。他们市侩,功利,却有着读书人的底线。他们蝇营狗苟,却绝对不允许亵渎读书人的尊严。即便只是为了那层读书人的面子,他们也会抗争下去。除非皇帝以雷霆手段镇压。只是能镇压得一时,却不能永久镇压。而皇帝越镇压,势必会激起读书人心中的逆反心理。朝中倒太子的声音只会越发的响亮。这个时候,朝中大佬们只要有眼睛的,都知道该保持沉默,万万不能同天下读书人作对。这股势一成,窦郎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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