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香楼。
京城众多茶楼的其中一家,没有很繁华,也不是很偏僻,约着见面正好。
宋渊早早的等在了二楼雅间。
不多时,吴氏来了。
吴氏身穿一身青白色绣月季的襦裙,外罩一件同色浅蓝褙子。
梳着妇人发髻,发髻上插着两根白玉簪子,脸上上了得体的淡妆。
一身素雅的打扮,看起来比她平时的装扮小了好几岁。
少了些当家主母的威严,多了几分女儿情态。
吴氏半生算计,但年少时对宋渊,确实动过真情,是年少时真心喜欢过的人,如今来见,自然是精心打扮的。
吴氏一进门,就看到宋渊临窗而立,负手看着窗外楼下热闹的人群,听着声音,宋渊回过身来。
说起来,这是这么多年,他们头一次以这种方式见面。
宋渊常年在外,只过年时节回来一次,回来也不常外出,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
吴氏偶尔在长街上远远的看见一眼,却没有像如今这般。
十多年过去,宋渊比从前更成熟了些。
面容愈加刚毅,迎面而来的男子气概,一身战场历练出的杀伐果敢气质,令人不敢直视。
吴氏看着一眼,微微垂眸,顿时显得在脂粉丛中过的苏长荣一身娘气。
和宋渊比起来,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不由心中感叹,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虽然十多年过去,如今见面,心中的欢喜仿佛只增不减。
若当初能嫁给这样的男子,那才是真正的得偿所愿。
现在……,也有机会。
有苏绾宁在,一旦事情爆出来,宋渊不可能置她于不顾。
没准,她也可以做做国公府夫人的梦。
来时,吴氏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从宋渊这里得到些东西。
这会一见宋渊,她心中想要的,更多了。
吴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妾,见过国公爷。”
称呼算是规矩,不过语气轻柔,却是妻子对丈夫的亲近。
宋渊常年在军中,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看向吴氏,满脑子想的都是她把绾宁丢在后院,十多年不闻不问,还任由下人欺负她,让她和下人一起分食……,这种种行径。
再看吴氏,只觉得她这番姿态,娇柔造作。
“苏夫人不必多礼,请坐。”
宋渊声音粗犷,打破屋子里的几分旖旎。
一句苏夫人,瞬间拉远了两人的距离。
吴氏心中咯噔一下,知道现下二人身份差距太大,便也没想太多。
知道宋渊正人君子,心中更爱慕他一分。
便是如此,吴氏也没有忘记此行最主要的目的。
“是。”
吴氏行了个礼,在桌前坐下。
带着的丫鬟早在吴氏进屋,便极有眼色的退到外间候着。
此时,雅间的里屋,只有宋渊和吴氏两个人。
吴氏伸出手,手势优雅,倒了两杯茶。
“渊哥,喝茶。”
这是少时,苏梓月对宋渊的称呼:渊哥哥。
她便也跟着叫。
此时各自年长,叫渊哥哥确实不合适,便省了一个字,也比国公爷这个称呼更亲密些。
宋渊听到这个称呼,眉头皱了皱。
哪怕绾宁确实是他们二人的孩子,他也委实接受不了吴氏这般称呼他。
特别是有了绾宁的嘱咐,他更是要和吴氏保持安全距离。
“苏夫人慎言,直接称呼我为宋国公就好。”
吴氏知道他的心性,不过宋渊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她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低头讪讪着应了一声。
默默喝了口茶,没有再说话。
这一次是宋渊约她出来,她等着宋渊开口。
宋渊在她对面坐下来:
“绾宁的事我知道了。
宋渊顿了顿,看吴氏没有说话,到底补了一句:
“这些年,辛苦你了。”
吴氏绷着,就等着这一句话呢。
一听宋渊说出口,眼眸一垂,泪水便落了下来。
然后抬头一副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目光盈盈,看向宋渊。
“妾不辛苦,生下这个孩子,是妾心甘情愿。
渊哥向来知我心意,我知道自己不能跟月姐姐相比,但是能为渊哥生下这个孩子,妾已经无比满足。”
吴氏姿态摆的很低,一副深情如许,为了宋渊一切都可以不管不顾的态度,满腹委屈与艰难,也不与他人说的模样。
不得不说,在这种事情上,宋渊完全不是吴氏的对手。
要不是之前有老夫人的再三告诫和绾宁直白了当的态度,他已经就顺着吴氏的话说了。
宋渊在心里默念:
听女儿的话,吴氏的话不能信。
听女儿的话,什么都不能给吴氏。
宋渊看向吴氏皱眉:“那为何你对宁儿那般不好,处处磋磨她。
你该知道,他是我唯一的女儿,你不喜她,把她送来国公府也好。”
吴氏早知道这些事瞒不住,心中已经想好了说辞。
她泪如雨下。
“冤枉啊,一个母亲如何会不喜自己的孩子,磋磨自己的孩子?
我是没办法,对,这件事确实是我做错了。
但是,当时我也才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
那么大的事我一个人瞒下来,扛下来,看着宁儿,我心虚啊。
若是对宁儿太好,我生怕被人看出端倪,便只能装着对她不好,磋磨她,让人欺负她,以为这样别人就不会怀疑她。
渊哥你不知道,其实我的心里在滴血。
是,那时候,我没见识,我年纪小,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事。
但是,我心里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过得好。
我……我不是……”
说着,吴氏掩面而泣,一副悔不当初又自责的模样。
宋渊听她的解释,确实合情合理。
也确实,那个时候,吴氏也才十多岁,碰到这样的事,肯定是心中慌乱的。
受见识局限,做了些错事也可以理解,这种事情不敢跟别人说,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
用了个错误的办法,确实能说得过去。
吴氏看他的神态,就知道他已经相信了她的说辞。
当即趁热打铁:“我知道我以前对宁儿不好,绾宁心中怨我,我也认了,只希望她以后好了。”
宋渊看她哭得伤心,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干干的回了一句:“你不必再哭了,我心中知晓,你也很难。”
吴氏抽泣着回话:
“我难,那么多年也过来了。
只要渊哥你理解我,心中对我有半分疼惜,我也就知足了。
也不枉费我背着众人唾骂,万人唾弃的名声生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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