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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说完也不顾房学度反应,不容置疑道:“给我带到屏风后面去,敢乱动,杀无赦!”
房学度身边这个大汉有些邪门,光凭喽啰如何制得他住?可此时朝廷特使过来,谁也不愿意放弃这个露脸的机会,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不为所动。要说还是燕顺最维护宋江,经历了这么多的挫折还是不改初心,此时管他甚么特使不特使的,带着四五个喽啰,逼着田虎来使往屏风后面去。
该示弱的时候,房学度绝不逞强,带着狄雷十分配合的隐身于屏风之后,笑容自若。
见还顺利,宋江抹了抹头上的汗,慌忙整理了一下身上衣衫,这便出去迎接大名府梁中书的特使。
两厢见面,叙礼已毕。这特使倒也客气,并没有摆出高高在上的嘴脸,反而如熟人般,对营帐内的这许多头领推心置腹:
“我家相公为了诸位的前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是上达天听,最终是官家愿意招安宋头领并大小兄弟!恭喜恭喜,要说这还是官家登基以来,破天荒的大事儿!”
随着特使说话的内容,宋江脸上表情连连变幻,真可谓是听讲者比讲述者表情还要丰富,让那特使感到很是舒服。宋江又在他面前说了许多感激的话,场面气氛比刚才接见田1%,△.虎来人时热烈多了。
可特使和宋江说来说去,都是说些虚化,关键内容一字不透,这时徒弟已经憋不住要知道师父未来的待遇了,只见孔明陪着小心问道:“敢问特使,官家准备怎么安排俺师父并俺们这些人,能不能给俺们透个底?”
“这个底嘛……”
特使忽然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正题,别说宋江的人急。就是房学度也急的慌,急欲知道详情,直恨不得冲出去点拨一下宋江:“人家这是索贿哩!还押司出身,这点人情不懂?”
好在宋江只是慢了些,并不是没准备,见状连忙咳嗽一声,便见孔亮捧出一盘金银来,特使呵呵一笑,问道:“这是送给留守相公的,还是本官的?”
“当然是送给贵使的。留守相公的另有薄礼!”宋江十分老道,做事倒是滴水不漏,让人如沐春风。
这特使见说,笑得越甜了,终于开了金口:“众位的安排定下了,宋头领即将出任济州观察使。其他人我记得不全,想到一个是一个吧,有个姓穆的头领定为济州团练副使,还有个姓燕的头领为濮州团练副使。对了,是不是还有位叫郑天寿的?这个名字好记,他将担任郓州团练副使。蔡福、蔡庆老熟人了,重回大名府担任旧职。至于其他几位。大多是禁军指挥使之类的职务,都驻扎在济、郓、濮三州,本官也记不太清,只等宋头领随我去大名府听宣时。便可知晓详情!”
等这梁中书的特使说完,屏风外是鸦雀无声。房学度一听简直心花怒放,朝廷这真是自作孽。刚才他已经成功把这些人的胃口抬高了,眼下朝廷却还不知就里,傻傻便往坑里跳,他此时完全能猜到屏风外的这些头领心里是甚么感受。
“请问咱们这群人里面,有个姓孙的,朝廷是怎么安排的,不知贵使有没有印象?”孙立的声音有些颤抖,房学度已经听出他言语里的自嘲之意,也是,老爷刚刚开价兵部侍郎,你却出个甚么指挥使,人家不气才怪!
“姓孙的?”特使打量孙立看了半晌,忽然想起了一事,问道:“你在登州待过?”
“正是!”孙立点了点头。
这特使“嗯”了一声,再没有下文了,其实这也算是一个回答。孙立憋了好半天,终于连说了几个“好”字,忍不住骂道:“王师中,我誓与你不共戴天!”
房学度不知这王师中是谁,但却知道孙立明显被此人摆了一道,当下心中无比感激这个人。这孙立可不是一般人,要说起宋江手下最强的将领,便属于孙立了,没了这根顶梁柱,凭其他这些恶少、强盗、道士、屠夫,就算是带着再多的喽啰,也不过是群乌合之众。只因有了孙立,这群人才有点兵样。
“孙立兄弟,不管是谁在背后害你,将来只要留守相公赏识,还怕前途不是一片光明?”宋江的声音适时出现,房学度不感惊讶,但这时忽有人不给宋江面子,却叫房学度有些惊喜。
“哥哥,小弟兄弟两个不敢上任,还望哥哥看在弟兄一场的份上,放我俩一条生路罢!”
房学度真是越听越开心,孙立都不敢撇下宋江的面子,说要散伙,但蔡氏兄弟这个时候跳出来,就是给了宋江这个一厢情愿的招安一耳光!
看来这蔡氏兄弟还是挺精的,觉孙立被人惦记了,立马要缩头。也是,宋国朝堂上那些人,一个比一个心眼小,这梁中书也不一定就比王师中宽宏大量,蔡家兄弟肯定感觉到了切身的威胁,才敢无视宋江的怒火。
帐内一下安静下来,宋江也没有说话,想必是被气得不轻,这时却听两个年轻后生的声音传了出来,“大人,我妹子(姐姐)怎么没有消息?”
房学度感觉这两个人根本跟自己印象根本对不上号,刚才他是看到有两个十的后生,还以为就是一般喽啰,没想到也是宋江手下的头领?
“可是一位外号叫‘桃花女’的女子?恭喜你哥俩了,夫人听说了她的事迹,很是欢喜,要留在身边做贴身丫鬟!算是你家祖坟冒青烟了!”
特使以施恩的语态公布的这个“喜讯”,哪知并没有迎来对方的感激涕零,反而是激起了这两个少年人的怒火,只听那做大哥的吼道:
“俺妹子是锦衣玉食堆出来的,家中爹娘视若掌上明珠,如何能给人去做丫鬟!?你们也忒欺负人了!公明哥哥,朝廷如此糟践人,俺们也不投军了,自回丰田镇去。还望恕罪!洪教头,点起庄兵,俺们这便回去!你放心,俺们自去攻打梁山泊替你雪耻!”
年纪大些的,可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少年郎任性起来,非亲近人的话不听。宋江仿佛一个曾经沧海的过来人,看着这两个受不得半分委屈的年轻后生,不知为何却想起他那同样年轻的花荣兄弟来。神色为之一黯,长叹了口气,话到嘴边也不想说了,只请过旁边一个教头来:“洪教头,劝劝这两位少庄主吧!”
洪教头点点头,他起点很低,即便是禁军指挥使的职务,对他也有莫大的吸引力,当即道:“少庄主。你们好好想想,这完全是好事啊!想那留守相公的夫人是谁?正是当朝宰相的亲闺女啊!小娘子若跟了她,将来荣华富贵,还不信手拈来?”
“放屁!我家妹子。岂能与人为奴!洪彦,你到我庄上两年有余,我们待你如何?你说当年柴进和林冲害了你,俺们便不惜与梁山为敌。时刻准备替你报仇!你看你现在说的还是人话吗!”
这后生说到后来,自己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对弟弟道:“宿义。带着妹子,把咱们庄上出来的庄丁一个不留的带回去。洪教头怕是不想走了,咱们也莫耽误他的前程!恁娘!还打甚鸟山,我又不识得甚么柴进、林冲!”
房学度此时肚皮都快笑破了,这两个孩子他根本不认识,听这口气,应该不是道上人物,怕是哪家庄上的小公子,那洪教头估计是庄上的教师。
“哎哎,宿兄弟,有话好说啊!”孔家兄弟连忙拦住往外便走的宿良、宿义,只听宋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好生劝劝两位小兄弟!”洪教头看了一眼自己雇主,终是把头扭过,并没有随他们出去。
营帐里一下走了四个头领,特使生气道:“这是甚么意思?宋头领,我家相公可是担了血海也似的干系,为你们招安之事奔走!怎还有人恁般不识抬举?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在夫人面前也敢叫价?”
特使当下毫不客气,宋江却只能是唯唯诺诺,可是有人偏偏看他不爽,趁机难道:
“人家没有攀龙附凤的念头,你就说人家乱叫价!可你们把我哥哥放到梁山边上,这却是准备干嘛!?把我们当填旋,等着贼杀贼,黑吃黑?老子们跟梁山泊确实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个闷亏俺吃了也算了!怎么他娘区区一个团练使,后面还带着副字?你们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吃饱,我说你那官家太小气了!”
我计成矣!
穆弘一说话,房学度就听出来了,刚才宋江的台柱子、外围人马反水,还翻不了天,但宋江的铁杆此时反水了,表示这伙人是“人心思晋”啊!宋江若再一意孤行,怕是掌不住盘子的。
果然这时带着哭腔的宋江出声了,“不是小可讨价还价,只是梁山上有故人在彼,弟兄们驻扎在水泊周边有些不大合适。另外小人便是济州郓城人氏,担任济州观察使也不合规矩,还请贵使替我多多拜上留守相公,就说宋江愿意在京西、河东、两浙之地任意州府任职,但要剿匪,绝不推辞!”
“你说想到哪里为官,就能去哪里为官?你以为你是谁了?朝廷是你家开的?”特使被穆弘拱了一肚子火,当下宋江又做出这个鸟样,不给他摆谱给谁摆谱?
房学度狂喜不已,这些朝廷的人果然都是妙人啊!想那梁山泊吃了高俅三年好处,眼下终于风水轮流转,轮到自家了罢?眼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忽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无论如何,他要豪赌一把!
但这需要狄雷的紧密配合,也不知这汉能不能领会自己的心意,房学度毫无预兆的望向狄雷,哪知后者立刻捕捉到了,房学度心中一喜,望身后燕顺等人瞟了一眼,狄雷会意,顿时难,一拳打到燕顺脸上时,这汉居然毫无防备。
说时迟,那时快,房学度夺了身边一个喽啰的佩刀,就势从这屏风中杀出,特使正在训斥宋江,忽见一位紫袍大员突然出现在面前,官场上的那种条件反射,让他脱口而出道:“请问相公贵姓?”
屏风后面闹起来时,宋江脸上的表情便十分精彩,此时这两人见了面,一副三魂被唬掉两魂的模样,只听房学度笑呵呵道:“本官是殿前太尉要你命!”
一瞬间,只见房学度抽出单刀,以不可思议的度将朝廷的特使捅了个对穿,顿时引得满堂哗然,只听房学度高叫道:“人是我杀的,不干诸位的事,诸位一定要去宋国做狗,不来大晋做人,我这条性命就赔给诸位了!”
“给我杀了他,给我杀了他!”竭嘶底里的宋江已经狂,这样的后果直接导致了从大帐之外冲进来许多喽啰,直朝房学度杀去。房学度一愣,继而心下狂跳,暗道:老子这把玩大了!
就在这生死关头,只见那个军官打扮的汉子挡在房学度跟前,丢了一句话道:“这个人不能杀!”
果然孙立在喽啰心中还是很有威信的,他往房学度面前一站,果然无人敢上前,已近癫狂状态的宋江指着孙立道:“你你你,好!!”
“哥哥,咱们要招安,又不是只有宋国这一条船?田虎可是比赵佶礼贤下士得多了,恁去了,妥妥一个枢密副使,过两年迟早是童贯的地位,何必抱着那个劳什子观察使不放?咱们要真应了,可就得面对梁山泊啊!那可是梁山啊!高俅带着十万人都不得好死,凭咱们这不到两万人,送菜都不够!”王道人边劝宋江,边往孙立身旁站,向众人表达着自己的立场。
“若从了梁中书,宿家那边怕是要退,这一来又少三千人马,这仗还怎么打?”戴宗也出言道。
“我兄弟俩个愿去大晋国!”蔡福、蔡庆最后补刀道。
此时此景,只叫宋江在和房学度的对视中,头一次低了头。房学度胸中豪气顿生,仿佛战胜了不可战胜的敌人,完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此时他环视帐内,所感受到的,不是讨好式的笑容,就是认输式的低头。
房学度满腔欢喜,却不说话,只是在众人的注视中,躬身在宋国朝廷特使身上擦干净了单刀,这才起身,霸气的将刀插回刀鞘,对帐内的人庄严承诺:
“既然大家跟了我,我就一定会对你们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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