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了。
只剩下细微的风声和雨声。
那人身形高大,一袭黑色暗条纹西装,单手入袋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透着矜贵和傲然。
声音也带着上位者近乎命令的语气。
一时间,夏桐都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折服。
有种这人做什么都是对的的错觉。
倏然看到陆慎,桑白很惊喜地跑过去,仰起头:“你提前回来了吗?”
雨帘里,陆慎极细的磨砂黑色眼镜上沾满了细密的雨珠。
隔着镜片,她的脸都有些许模糊。
那双黑色眸子却亮的仿佛能点燃整个昏暗的街道——就像方才对其他男人那样。
陆慎应了声,抬手勾住桑白的腰将她扯进怀里,撩起眼皮,极淡地扫了司禾一眼。
太过明显地宣示主权。
司禾捏紧了手里的黑色鸭舌帽。
桑白僵了下,立刻想起来她忘记跟陆慎报备偶然遇见司禾了,而且两人还喝了酒。
被抓了个正着。
男人手上力气逐渐加大,勒得她腰间生疼。
明显是生气了。
桑白慌忙解释:“只是碰巧遇到司学长。”
司学长。
叫得还挺亲热。
雨势大了几分。
陆慎抬手遮在她头顶,淡淡道:“上车。”
桑白乖巧地“喔”了声,回头跟两人告别:“那桐桐,学长,我先走了。”
司禾勉强一笑:“再见。”
夏桐则比了个“哇哦”的嘴型,跟她挥手。
那意思,她被管得可真严。
夜深了,街道空旷没什么行人。
车子一路平稳疾驰。
桑白靠近陆慎,抱着他一条胳膊,亲昵道:“你不是后天才……”
“放开。”
陆慎冷声截断她的话。
桑白一僵。
陆慎扫她一眼,目光没有丝毫温度。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有些骇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桑白并不觉得害怕,但她想了想,还是习惯性、不敢忤逆地放开了他。
陆慎转头,抬手将她下巴捏得发白:“这么晚跟男人在外头喝酒,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训斥和管教的语气。
他出差半月,桑白有点想他,也不想刚一回来就惹他生气。
桑白忍住下巴尖轻微的疼痛,在脑海里组织了一大段话,尽量轻声细语地跟他解释:“本来只有我和桐桐,偶然遇见司学长,他是我下部戏的副导演,就只喝了两杯而已……”
陆慎浅棕色的眸子更冷,像结了层霜。
他放开她,吩咐:“平鹏,明天上午之前,我要看到这家酒吧的录像。”
平鹏:“是。”
桑白一滞。
心底的那一点柔软瞬间消弭殆尽。
她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连解释她的解释都不肯听?一定要调视频?
桑白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压下心底的愤怒和失落,什么都没说。
陆慎向后一仰,靠在车椅背。
桑白则倚在一侧冰凉的车窗上。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谁也没说话。
回到涑水公馆下车后,陆慎也没等她,直接迈步进门。
桑白也有些烦躁,甚至怀疑当初在香港出海时那个温柔的陆慎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平鹏犹豫片刻,还是说:“陆总他为了提前回来,已经二十几个小时没睡了。”
桑白心里的火又被这句话浇灭了。
她点点头。
算了,不跟他计较。
她小跑着追了上去。
进门,陆慎刚脱掉鞋子。
桑白连忙弯腰帮他把拖鞋拿出来,又接过他脱掉的外套挂好,最后给他倒了杯水。刚要拿过去,陆慎直接进了浴室,“砰”地一声关上门。
桑白叹了口气,把黑色陶瓷水杯放茶几上,去了楼上的淋浴间。
还是尽快把身上的酒精味洗掉。
洗完后,她打开灯,下巴那块儿刚被陆慎捏的粉红印子还没消。
她咬唇,换上件黑色吊带睡衣,缓缓走下旋转楼梯。
陆慎恰好穿着黑色丝绸睡衣站在楼梯口,抬眸扫她一眼。
桑白走到他面前,主动拿肩膀蹭了蹭他,声音也有点暧昧:“你累不累?”
陆慎没说话。
他垂眸。
知道他喜欢她主动,桑白踮起脚尖,抬手勾住他脖子,慢慢地凑上去。
陆慎忽地推开她。
他动作很轻,桑白还是在那一刹那愣住。
她意识到,这似乎是他第一次拒绝她。
他转身,只留下一句话:“我要忙。”
桑白回到卧室,给父母打了个电话说临时有工作,不能回去,然后深吸一口气,呈“大”字躺在床上。
今天下了雨,别墅又大,桑白把中央空调温度调高,又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暖和了些。
以往陆慎出差回来后,也常常要工作,但都是跟她亲密结束后再去书房。
今天看这架势,不打算碰她了。
什么意思?
是真的不信她跟司禾喝酒是偶然碰见,觉得她趁他不在的时候故意约别的男人喝酒?
所以生气了?
也只能是这个解释。
桑白有点无语。
不明白这人对她信任感怎么会这么低。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平鹏说他二十几个小时没睡,爬起来给陆慎热了杯牛奶,送去书房。
书房门关着,她敲门走进去,把牛奶放桌上。
陆慎正凝神看着电脑屏幕上一张报表,一动不动。
离得近,光线又亮,桑白甚至看见了他眼里的血丝。
她柔声:“你要不要先睡——”
“出去!”
他声音凌厉,双手十指交叠撑在褐色桌面,看都没看她一眼。
桑白忍着把牛奶倒他头上的冲动,转身出去了。
她出去好一会儿,陆慎才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肩膀。
半个小时。
他对着这张报表半个小时,却一个数字都没看进去。
知道桑白对他影响很大,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大。
闭上双眼,脑子里是她甜软的声音在空旷的地方循环往复,无限折磨。
“我也一直期待可以再跟学长合作。”
回到卧室,桑白把气全撒在了蚕丝被上。
来回蹂.躏,拳打脚踢,直到没劲儿。
狗男人!
等你明天看到视频的时候,一定会为污蔑我后的所作所为,哭着后悔向我道歉的!
桑白把被子盖过头顶,不知怎么想起了游艇上那一幕。
他温暖的怀抱拥着她,声音也是温柔的。
“也不是每次都要做。”
桑白心绪逐渐平和下来。
等录像出来,自然会真相大白,到时候应该就会好了。
她打了个哈欠,很快睡着。
隔天起来时,陆慎却已经离开。
阿姨说他去公司上班了。
桑白点点头,吃完早饭运动了下,开始认真看《平阳公主》的剧本。
陆慎昨晚只睡了四个多小时。
他向来少眠,负荷工作是常态。
刚回国,公司高管排队等着给他汇报。
忙到下午四点终于得到几分钟空闲,平鹏把听澜小院那晚的录像调来了。
视频里的确像是夏桐偶然遇见司禾,邀请他一起进包厢,然后桑白才来。
但那个男人对她表现出来的亲密和他亲耳听到的那句话,绝非作假。
四年了,他要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得到她的心?
他目光紧紧盯着视频里,出酒吧门口时,司禾手护在她腰后,她回眸甜甜一笑,看口型似是说了声“谢谢学长”。
他攥紧双拳,“啪”地一声把电脑关了。
“给我接秦导的电话。”
秦侯正在对剧本做最后的细节修改,突然接到陆慎亲自打来的电话,还担心投资上有变动,没想到他的来意是把长缨角色人选换掉。
秦侯很诧异——长缨这个角色不是陆氏推荐的吗?怎么突然又要砍掉?
虽然推荐时他对桑白很不满意,但试镜结束后已经觉得桑白很适合这个角色。
他不觉想争取一下:“陆总,请问是出现什么严重的问题了吗?我们几个副导演也觉得桑白挺合适,而且这演员合同都签了,我怎么跟人解释——”
听到“副导演”三个字,陆慎唇角浮起一丝冷笑。
陆氏影业能在几年内起来的这么快,得益于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除了投资,他从不过问影片其他部分。
然而他却为了桑白几次破例。
他淡声:“合同照条款赔偿,陆氏来出这个钱。至于怎么解释——你告诉她,直接来找我。”
客厅里。
桑白坐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长缨的玩偶,认真读剧本,揣摩人物心理,还写了不少笔记。
直到阿姨把客厅的灯打开,她才意识到天色已经暗下来。
她翻开手机,跟陆慎的消息仍旧停留在之前她发的那条:【你几点回来呀?要我做东西给你吃吗?】
三个小时过去,他什么都没回,也没要搭理她的任何意思。
她垂头把手机扔到一边。
怎么回事?
按道理说他应该拿到录像知道她没说谎了呀?
怎么还这样?
朱阿姨过来问:“小姐,你要不要先吃饭?”
桑白摇头:“再等等吧。”
手机突然响了。
她期待地拿起来——屏幕上的人不是陆慎,是秦导。
她连忙划开屏幕:“喂,秦导好。”
秦侯开门见山:“桑白,有个不太好的消息,陆氏那边不同意你演长缨,让我换掉你,赔偿按照合同规定的来。”
“?”
桑白内心一震,心里生出几分怀疑:“为什么?那边具体是怎么说的?”
秦侯:“陆总说,让你亲自去问他。”
“……”
桑白闭上双眼,胸口几乎喘过不气。
怀疑直接成真。
那人丝毫没有任何掩饰的想法,直接了当地告诉她——这是他的决定。
从来都是这样——他决定的,她必须遵守。
他明明知道这个角色对她有多重要。
她还专门为这个角色求过他。
秦侯叹了口气,没想到商场上杀伐决断的陆慎竟然也会在感情上沦陷。
他说:“我不知道你跟陆总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但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如果搞不定,我就必须得换人了。”
陆氏投资的时候就只提了一个条件,长缨的角色谁演他们说了算。
桑白很感激:“谢谢导演,我会努力争取的。”
挂掉电话后,桑白跌坐在沙发上,情绪被压抑到了极点。
只是跟人喝了杯酒而已,真的需要这样吗?
她双手插进头发里近乎暴躁地抓了抓,视线落在茶几一角上的《平阳公主》漫画书上。
若是别的角色,也就罢了。
但是长缨,真的不行。
他无非是想逼她过去伏低做小哄他罢了,她去就是。
桑白来到化妆镜前,重新化妆,整理好刚才被抓得乱糟糟的头发,拎起阿姨打包好的饭菜,让司机载她去陆氏集团。
夜渐渐深了。
路边的树抽出嫩绿的枝芽,春意盎然。
陆氏大楼几乎灯火通明。
桑白让司机把车停靠在路边,打着双闪,给平鹏打了个电话。
平鹏声音诧异:“您到楼下了吗?”
桑白声音尽量柔软:“对,能麻烦你下来接我一下吗?”
进入陆氏集团有门禁,桑白没有工牌。
平鹏看了眼正在办公桌前坐着的陆慎。
他其实并没有办公,只是轻闭着眼靠在椅背上,神色淡摸,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电话里透出来的声音,陆慎睁眼扫过来。
平鹏把手机切成闭麦状态,问:“您看?”
陆慎微微眯了下眼。
整整一天的时间,她不过发了两条无关痛痒的短信罢了,现在却找上门来。
他还不如她一个角色重要?
还不如她跟那个破导演的合作重要?
陆慎向来理智,也没真对她发过脾气,但此刻他突然很计较。
他冷声:“跟她说我没空。”
“抱歉,陆总是真的在忙,实在没时间……”
车灯双闪不紧不慢地发出“哆哆”声。
桑白咬牙:“我在楼下等他,如果他忙完,请告诉我一声。”
她就在这里等。
司机把车缓缓开进地下车库。
桑白拿出手机,想给陆慎发点什么,拿出手机反反复复打了几行字,又删掉。
如果是以前,发一些哄他的、亲密的话易如反掌。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她却始终迈不过心里那道坎。
她最终摁灭手机,退出微信,什么也没做。
车里很安静,地下车库的声控灯也灭了。
一片黑暗里,等待的时间仿佛被放大数倍,滋味尤其焦灼。
桑白无聊刷微博打发时间,却突然看到一条新闻空降热搜。
#文岚疑似与富豪前男友复合对方深夜亲自接机#
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新闻。
桑白没当一回事,随手点开,抱着娱乐的心态看了眼,身形却突然僵住。
照片画面虽然模糊不清,却依稀能辨别出两人的影子。
地点也明显是香港机场出口。
陆慎正绅士地给文岚开后座车门,示意她上车。
那辆车是陆慎在香港载她去维多利亚港口的宾利。
而拍摄时间,就是陆慎在四周年突然回香港的前一晚。
也就是说,陆慎在四周年的前一天就到了香港,却先去机场见了文岚,隔天才见了她。
而这一切,他只字未提。
桑白紧紧攥住手机,指尖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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