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闪烁。
单独走进洛穆涅城东区,昨天以前百合徽章驻扎的营区,今天只是堆尸焚烧的露天火葬场。
维克多停下脚步,在广场中央的营火旁,他再次看到那花岗岩般的壮实身躯。
旁边坐着安古兰──伟大的单细胞生物,不知道讲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她笑得很开怀很大声。
对猎魔士的敏锐感官很有信心,青年确定那个巨汉已经看到自己。所以他从直接从正面走过去。
鹰眼视觉注意到团长,团员收敛起笑容向他点点头,然后一言不发将几块木柴扔进火堆,将对话空间留给巨汉与青年。
坐在营火边的雷索,就像冬眠的熊,抬头看维克多,彷佛睡醒的虎,“啧啧啧,年轻人你怎么都不听劝的呢?”。
青年落落大方盘腿坐下。把剑解下放在右手边。“少自作多情,我是来救萨琪亚的,就是今天峰会上最耀眼的存在。”
巨汉发出呵呵低沉的笑声,“我以为今天古勒塔的雷索才是最耀眼的。”
“白痴!很高兴看到你还活着。我原以为你不是离开洛穆涅就是被杰洛特干掉。是谁给你的勇气留下来面对我的怒火,要知道你给我添了一大堆麻烦!”
举瓶喝口伏特加,雷索的目光彷佛岩石,专注盯着营火摇曳。
“就是因为添许多麻烦,我才觉得有必要留下来等你,总要给你个交代。
不像杰洛特还需要回忆,沿途追索想必你也打听到很多脉络,你觉得这个交代该从那边开始?”
接过伏特加猛灌一口,维克多抬头仰望星空。
“故事从几个月前开始,有三个蝮蛇学派的狩魔猎人北上,他们受尼弗迦德帝国委托,前来北方暗杀国王制造混乱。
于是未来的弒王者们首先在雅鲁加河畔,碰到某神秘而英俊的炼金术士,在他帮助下重现‘北风’炸弹。”
旁边传来安古兰压抑的窃笑声,雷索面无表情,维克多不予理会。
“接下来因缘际会,狩魔猎人在亚甸碰上几位试图谋杀国王的女术士,决定雇用他们执行任务。
这些天真的女人以为能控制毒蛇,根本没有察觉那个眼神呆滞,迟钝憨直的光头大只佬,内心是何等敏锐狡狯。”
少女用手摀住嘴巴,弯腰拼命压抑狂笑的冲动,发出噗哧噗哧的诡异声音。
维克多严肃的摸摸脸颊,“我不清楚在整个过程中,希拉德或帝国情报机关给你提供多少帮助,反正结果是你成功了。先利用席儿的帮助杀死德马维,继而说动伊欧菲斯帮忙,杀害弗尔泰斯特。”
安古兰收敛笑容。
“不幸的是杰洛特被卷进漩涡,于是我们展开横断半个大陆的追寻旅程……现在,第一个问题,在浮港为什么想杀伊欧菲斯?”
雷索的声音沙哑,“暗杀国王是要制造混乱,尼弗迦德北上的决心从来没有消失,大军已经越过雅鲁加河,第三次北境战争就在眼前。
而松鼠党是可供利用的资源,前提是没有伊欧菲斯存在,所以希拉德让我试试看。”
双手抱胸,维克多低下头盯着火焰,“然后有件事我想你必须知道,奥克斯与瑟瑞特战死在弗坚,凶手分别是戴斯摩与席儿,戴斯摩已经死在我手里。”
吸吸鼻子,安古兰有些哽咽,雷索依然面无表情。
“谢谢你。可以不用去管席儿了,杰洛特的仁慈为她预约更残忍的待遇,王室女巫猎人很快会让她体会到生不如死。”
“最后在诸王峰会上,你作证指控说服在场的国王们,于是南北双方共同通缉女术士集会所,并将在场的术士们屠杀殆尽。
此后在战争中,再也不会发生“索登山之战”那样的奇迹,而法师评议会的重建工作也宣告失败。
完美的剧本,获得完美的执行,恭喜你、恭喜尼弗迦德。
而我想问你第二个问题?牺牲瑟瑞特与奥克斯,就为执行这件工作,这样的牺牲真的值得吗?”
盘石般不变的面孔抬起,雷索眼神与维克多对视,“所谓的觉悟,不是抱定牺牲的决心,而是在黑暗的荒野中劈出前进的道路!
在雅鲁加河畔你说过的,我们都很喜欢你形容的觉悟……弒王者的出现,就是要在黑暗的荒野中开辟道路。”
猛烈咳嗽几声,青年以手扶额,“好吧!那么第三个问题,也是最后的问题!恩希尔.恩瑞斯皇帝给你们什么条件,让你们做出这样的觉悟?”
巨汉擎起伏特加再猛灌一口。
“那得从我跟杰洛特的关系说起,你知道在他失忆之前,我们怎么认识的吗?”
“我知道,他在弗坚想起这件事并告诉我。去年在我们在维吉玛分开后,他从龙蜥爪下拯救你的性命。”
“没错,之后我们三人出于报恩,陪他踏上追索狂猎、夺还叶奈法的道路。叶奈法是杰洛特的爱人。”
“嗯…不用多介绍,我对范格堡的叶奈法,理解远远超乎你想象。”
摸着宽厚下巴,雷索有些诧异维克多为何认识叶奈法,不过联想到女术士的作风,他选择继续讲述不去追问,有些事不知道比较好。
“最后在前年冬至的时候,我们被狂猎围困在吊死鬼小巷,杰洛特选择用自己交换叶奈法与我们三人的生命,接着他就被狂猎带走。”
想到去年五月初,杰洛特忽然出现在凯尔莫罕时的情况,维克多揉揉手腕,“叶奈法莫非也失忆了?”
“确实如此,看在杰洛特的份上,我们决定照料叶奈法。但她极为暴躁,不断向周围发火,甚至尝试引诱奥克斯离间我们。”雷索的表情依然迟钝如故。
“我们带着她前往尼弗迦德寻找治愈的方法,可是叶奈法沿途引发无数的麻烦。你知道在帝国境内,未经管束的女术士意味着判刑甚至死亡,所以我们不得不带着她在各个行省间持续转移。
很遗憾最终…我们仍然被帝国秘密探抓获关押起来。
就在这时,皇帝恩希尔·恩瑞斯亲自来到监狱,并向我提出了一个建议:来北方刺杀国王制造混乱。
如果事情达成期许,他许诺治愈叶奈法,在尼弗迦德境内重建蝮蛇学派的学校,并让猎魔士在指定的地方自由生活。
我无法拒绝这项诱人的提议,奥克斯与瑟瑞特也不行,这是我们三人共同的觉悟。”
维克多双手掩面,“原来如此,难怪杰洛特没宰掉你。”
“如果白狼选择开战,我会试着反击,上次是错估他膝盖的伤势,这次未必会输。”
“咳嗯…咳哼…呼哧!”针对雷索的发言,安古兰发出猛力且故意的咳嗽声,试图表达她的不满,但没人理会她。
巨汉波澜不惊,“威克,你还有其他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让我给你们个建议,南方大军压境,北方空前混乱,现在是时候到南方去追寻更好的生活。
事实上,蝮蛇学派的学校不会拒绝狼派讲师,而安古兰如果要安全的地方变异,我应该也能提供。”
炉火劈啪,短暂的安静。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维克多忽然捶地大笑,笑的前仰后合,笑的淋漓尽致。笑的安古兰一头雾水,笑到雷索瞳孔微缩。
“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真的相信国王的诺言吧?会不会太天真呀,都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有人相信国王的许诺!?”
光头巨汉冷着脸,“那是皇帝,尼弗迦德皇帝。”
青年做个鬼脸,“皇帝,国王,全都一样,他们只在有利的情况下遵守诺言。
信不信等你回去南方,皇帝会试着杀人灭口,弒王这口锅既然有女术士出头背着,就不需要留下任何疑惑。
我敢以龙裔之名保证,他根本不准备兑现诺言!”
雷索闭起眼睛,然后张开,“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时间会证明你是错的。”
维克多没有与他争辩,只是笑的滑稽而无奈。
他有前世记忆保证,蛇派最后的宗师,会被赏金猎人追的非常凄惨。
但他也知道,现在要说服对方是绝对不可能的,投入那么多的沉没成本,雷索不可能放弃返回尼弗迦德领赏。
打破不杀的规矩,触犯弒王的禁忌,甚至两个生死相托的伙伴为此牺牲,在雷索心中,皇帝怎么可能不遵守承诺?皇帝必须遵守承诺!
话不投机,巨汉拍拍膝盖起身,“说好的交代已经给你,现在我要走了。希望未来有机会再见。”
感受僵硬的气氛,安古兰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按本心她当然相信团长的判断,他笑得那么银荡,绝对是有先知做后盾。但她也不想去打击对方的希望。
维克多却起身挡住雷索去路,“等一下...…你还不能走,你还有欠我的东西没还?”
“什么东西?”
“两拳,在浮港因为出手救你,杰洛特狠狠地打了我两拳。”
花岗岩般的表情不为所动,雷索摊开双手示意别浪费时间。
下一秒,“砰!”札实的左钩拳将他打的一阵摇晃。
巨汉刚转回来,“砰!”饱满的右钩拳立刻跟上,生生打的他倒退一步。
手指按住鼻子,两边各擤一次喷掉鼻血,雷索的眼神居然有几分嘲讽,“就这?你的拳头软弱无力!”
维克多则用看傻瓜的眼神回敬,“我是怕打坏你!现在滚回你温暖的南方,记住保持警惕,我在北方等你回来。”
伸出大手揉乱安古兰的头发,与凯尔卓的维克多擦身而过,古勒塔的雷索消失在黑暗中。
洛穆涅的天空下,今夜星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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