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重山当然也知道,贺知昌在担心什么。
但一来他们这个时候不便在官府面前露面,二来没有合适的地方。
若是贸然把这孩子放下,还不一定会不会再次被拐。
到时候,这孩子的父母若是找来,那可就真的是大海捞针了。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等天亮了找到合适的地方,就让人带着他去官府报案。”张重山说道。
贺知昌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也罢,希望这孩子运气好,能够平平静静地度过今晚吧。”
可这句话说完,忽然就听嗖的一声破空声,一支冷箭便不知从哪里射了过来,一箭穿破车厢,就插在离贺知昌的脑袋一巴掌宽的位置。
贺知昌猛地回头,就看见箭矢尖锐的箭头,在灯光底下泛着幽幽的冷光。
“张大人!”贺知昌的魂都要吓掉了。
他刚才看着孩子睡得冒汗,便伸手替他整了整衣领,要不是碰巧动了动,刚才射中的就是他的脑袋!
饶是经过这么多回,贺知昌还是吓得双脚发软。
回答他的是张重山吹灭灯盏的气流声,紧接着就听一阵密密麻麻的笃笃声,整辆马车就被箭射成了刺猬。
好在贺知昌也算有不少经验了,抱起孩子整个人呈大字型趴在车上。
张重山拎着剑出去,先是躲过一波箭雨,紧接着四周便涌来一群手持刀剑的黑衣人,二话不说就朝他们袭来。
吴管家这时也赶了过来,他手中支着拐杖,拐杖就是他的武器,两人气喘吁吁地背靠着背。
“老爷,咱们的行踪怕是已经泄露了,这群人就是专门来截杀咱们的!”吴管家说到这里冷哼一声,“要不是怕打草惊蛇,这群人算什么东西?”
张重山手底下的人都是熟面孔,从前常年在通缉榜上的。这次来的是老地方宁州,自然不好带他们。
朝廷给都察院派的护卫都是精锐,却终归不是江湖出身,出招还是少了几分阴狠。
若是换成从前的兄弟……
“不好,张大人,这孩子我看不住!”贺知昌着急的声音传来。
原来,外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那孩子早就醒了。贺知昌精神高度紧绷,带着孩子躲避箭矢,一不留神就让这孩子跑了。
也许他是被张重山亲手从人贩子手里救的,认定了张重山,一声不吭朝张重山跑过去。
张重山闻声回头,就看见一个黑衣人举起一把刀朝那孩子砍去。
张重山也来不及思考,下意识一个滚地,把孩子护在怀里,耳边就噌的一声响起兵戈交接的声音,声音大到震得他耳鸣。
吴管家眼睁睁看着那把大刀就要落在张重山身上,一颗心瞬间揪起。
然而就在下一刻,忽然从侧面横过一把狭长的短刀。
顷刻之间,火星四溅!
……
“怎么样?张重山死了没有?”程大人一夜没合眼,一双眼睛里布满血丝。
程子方精神饱满刚回到衙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昨日派人截杀张重山,程大人不方便出手,自然只有他这个亲儿子代劳。
知子莫若父,程大人双眼怒瞪,“昨日我不是让你亲自去?你该不会和我说,昨天你没有到场!”
程子方被程大人一看,背上顿时生了一层冷汗。
他是贵公子出身,那等血腥的场面,自然也不方便在场。
因此,只把人送出了宁州城,然后自己找地方好好睡上一觉。
昨夜派出的人马是张重山一行的一倍,只要不出意外,今日一早就能得到结果。
可不知道为什么,眼看就要接近午时,那边却没有一点动静。
“父亲……”程子方吞吞吐吐,不得不说实话,“这种事情……何必脏了我们父子的手?昨夜我让师爷带人去了,师爷跟在您身边这么多年,和儿子亲自去又有什么区别?”
眼看程大人脸色更加难看,忽然前头衙门传来一阵嘈杂声。
程子方脸上一喜,赶忙冲着程大人道:“我说什么来着,师爷这不是已经得手了吗?”
程大人脸色总算稍缓,师爷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确实是个办事靠谱的。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书房的门总算被人推开。
师爷蓬头垢面地出现在两人面前,神色慌乱,“大人,少爷,不好了!”
程大人噌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么就不好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师爷一脸惊恐。
昨天夜里他带着人马在官道两侧伏击,好不容易等来了张重山的车队,眼看着张重山一行人就要无力抵抗,却不知道忽然从哪里窜出个使短刀的。
那一手短刀使得出神入化,整个人跟鬼魅似的如入无人之境。
他带去的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一个人活着逃了回来。
而他之所以能回来,不是因为他身手了得,而是张重山放了他一马,让他回来报信!
他这一脸惊恐的表情,都不必多说,程大人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走!”程大人一把扯过程子方的手,父子二人拼了命往角门跑。
刚要一头扎进角门,就有两人等在门外,狠狠将两人踢飞了出去。
程大人艰难地抬起头来,就看见张重山不知何时,已经带着一群人出现在身后。
他面色威严,和去年被他囚禁在牢里,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截然不同。
那时候张重山是盐帮的二当家,他的阶下囚。
现在,两人的身份陡然调转!
张重山成了朝廷派下来的钦差大臣,而他即将因为他贪墨的巨额盐款锒铛入狱!
“姓张的,你这是挟私报复!”程大人咬牙切齿。
张重山面色淡然,面对程大人的控诉,根本不为所动。
倒是旁边这两个月来因为程大人吃尽苦头的贺知昌,冲着程大人狠狠啐了口唾沫。
“呸!简直厚颜无耻!”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还用得着别人挟私报复?”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就等着陛下砍你的脑袋吧!”
贺知昌说完,程大人刚才还梗着的脖颈顿时垂下,旁边的程子方也大吼大叫起来。
“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一介白身,如何贪莫得了朝廷的盐款?”
“父亲,您快同他们解释清楚,这些事我都不知情的呀!咱们程家三代单传,怎么能在我这里断了香火?”
程大人面如死灰地看向程子方,“子方,朝廷律法规定,父罪子承,咱们程家的荣华富贵,就此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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