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还未上班,周良便到了乡长办公室,进门就说:“乡长,来者不善呀。”
明白周良指的什么事,李晓禾示意对方坐下:“别着急,慢慢说。”
“哎。”坐到椅子上,周良未曾说话,先自叹息一声,然后才道:“从昨天一来到乡里,就是杀气腾腾的。在上午宣读完所谓的纪律要求后,马上就开始了所谓的严格审查,确实够严格的,严格的过分了。当时他们就要求所有财务人员交出手机,把这些人专门集中到一个角落,没有审计组问话不得上前,就是去厕所还得‘报告’。这些人下班离开时,还被专门进行了训话,语气严厉的没法说。这哪是审计?跟隔离审查区别也不大了。
财务室和党政办离的近,当时他们训人的时候,我们在屋里听的真真的。很明显他们也是专门为了让我们听到,就是在杀鸡给猴看。下午刚上班,他们就叫去了张全,问这问那。虽然问张全的时候关着门,听不清楚,但是屋里不时传出拍桌子和大声训斥声。我看到张全出来的时候,脸都是绿的,五官似乎都有点变形,肯定他让他们好一顿‘雷烟火炮’。
刚把张全放出来,他们就把我叫去了。一开始还装模作样,又是讲政策,又是举案例的,其实意思很明白,就是让我按他们的思路进行交待。他们纯属胡说八道,我自然不能承认,也不能胡咬。这下倒好,他们立马翻了脸,大帽子一顶又一顶,就差直接给我定性‘贪污犯’、“反*命”了。我明白他们既是吓诈,也是想真套出点话来,就尽量冷静又冷静,没有和他们发生冲突,也尽量能不说话就不说,让我签字我也不理他们。不过看那样,肯定没完。
从昨天他们的整个作法看,我和张全,还有财务那些人,分明就是他们搂草打的兔子,他们真正要对付的是你。这根本就不是审计,纯属就是迫害,是在用合法的手段,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昨天我就想把这种情况反映给你,可是你一直没在办公室,又考虑到打电话不方便,这才今个起早来找你。
我是想提醒你,一定要冷静,也要想办法,不能任由他们这么闹下去。昨天才多半天,已经把乡里弄的翻了天,乱了套,说什么的都有。要是再这么下去,不但乡里要乱,村里恐怕也要受影响,包括鞋垫生产、白条筐编织,还有蔬菜大棚运作可能都会出状况。”
刚才周良说的这些,虽然李晓禾没有在现场感受,但并非一无所知,他也意识到了这事的严重。搞乱乡里本身就是对方目的之一,何况还有更深的用意,不能任由这么发展下去,否则会不可收拾。只是虽也想出了几个办法,却也没有下定决定怎么做。关键自己的牌太少,而对方才刚开始出牌,不知后面还有什么大东西,一时也不好贸然出手。
见乡长没有表态,周良站起身来:“乡长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得先回去,否则又不知他们出什么妖娥子了。”
“叮呤呤”,桌上固定电话响了起来。
看到上面号码,李晓禾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来了,肯定该我过堂了。”说完,拿起了听筒。
“李晓禾,马上到审查委员会办公室。”对方只说了一句,便传来“啪”的挂断声响。
“走吧,顺路。”李晓禾苦笑着摇摇头,向外走去。
……
嚯,也弄的太凶了吧?刚拐过去,就发现了一处异样,这排房子出现一个很突兀的门牌。这个垂直于门框的门牌很大,比乡里统一制作的小木牌大的多,至少要在三倍以上。门牌上的文字为朱红色,内容也特别唬人,正是“审查委员会”五字。
从周良同样的惊讶表情可知,这个超大标识牌肯定是新产物。李晓禾不禁带了怒气,咬牙切齿的暗哼了一声:这他娘的哪是正常审查,分明是来乡里“改天换地”了。
自是感受到了乡长的变化,周良神情严肃的摇了摇头,示意乡长冷静。
闷*哼之后,调整了一下情绪,冲着周良微笑的点点头,李晓禾昂首阔步向前走去。
来在那间屋子外,李晓禾再次驻足。他发现大标识牌就贴在小标识牌上,这间屋子本来是财务股长办公室。
抬起右手,李晓禾在门上敲了敲。
屋子里静了一下,然后传出一个严肃的声音:“要喊‘报告’。”
妈的,真拿自己当棵葱了?李晓禾并没有按要求去做,而是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屋里一共三个人,肖怀仁、马品和那个审计局的瘦男子。
“怎么不喊报告?”瘦男子发了话。
李晓禾没接茬,而是直接说道:“肖副局,有什么事?”
肖怀仁没有提刚才话头,抬手示意着:“坐。”
看了眼那个小方凳,李晓禾坐到了上面。往这上面一坐,和对面身份自然就有了区别,对方坐的都是靠背椅,既可以坐的大马金刀,又可以坐的老神在在。再看自己,由于凳面限制,只能曲腿坐在上面,还必须得双*腿并拢,双手也只能放在膝盖上。这么一来,立刻就形成了审讯与被审讯的场景。
肖怀仁又说:“李乡长,现在让你过来,是有几件事需要核实,要求你必须如实回答,不得推诿搪塞,更不得谎言应付。老老实实配合我们,是你最正确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你明白吗?”
虽然对方语气还算和缓,但措辞却令人不舒服。此情此景,也不能过多计较,于是李晓禾道:“想问什么直接问。”
“李乡长,不审不知道,一审下一跳,仅仅才工作半天多,但却发现你们帐上问题实在太多。这些问题凭证都有你的签批,你肯定心中有数,要如实讲说一下。如果是入帐科目有误,那最好不过,下来以后正确入帐即可。如果有什么隐情,也最好讲说出来,我们这些人不是外行,也绝对能看出来。”肖怀仁说完,带着一丝笑意,盯在对方脸上。
李晓禾略一沉吟,回复道:“肖副局,做为政府乡长,所有入帐票据都需经过我的签批,这是岗位和职责决定的,我必须认真履责。在做签批的时候,我都会认真审批支出的项目、金额与合理性。对于相当一部分支出,还会找主管领导或当事人核实与求证。我自认对每笔签字都谨慎认真,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李乡长,咱们都是明白人,何必装糊涂呢?如果我们没发现的话,也不会找你的,希望你配合我们工作。”肖怀仁依旧语气和缓。
李晓禾一笑:“我没有需要装糊涂的地方。既然肖副局发现有不妥之处,还请明示。如果真有疏漏,也好及时修正。”
“哎,何必捉迷藏呢?”看似无奈的叹了口气,肖怀仁说道:“好吧,我就简单的提示几笔。八月十九日,秦明生从财务打了张借条,金额是两万元,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也经历了两个做帐周期,但这笔钱款还没归上,这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当时鞋垫销售遇到了瓶颈,恰好足下彩云公司给出了合作机会,也要求产品质量必须规范和优质,同时给出了提高生产者技艺的方法,即,到省纺织学院培训学习。能够有这么好的机遇,乡政府和村里积极性都非常高,纷纷表示要抓住机会。只是考虑到村民的负担能力,以及当时鞋垫销售不景气的现状,经过开会研究通过,决定由乡里来出这笔费用。每年乡里都有培训费这个科目,所以就计划从培训费里列支。只是由于这次培训费开具的是收据,正规*还没有寄来,所以那笔款项就还按临时借款走帐。”李晓禾给出回复。
“村民参加培训,却由乡里出钱,占用乡里公务员的培训费用,这好像不妥吧?而且直到现在,还是白条冲帐,这要到什么时候?如果不是我们查出,不知乡里到底要怎么做,我们没有答案。”说到这里,肖怀仁略停一下,又引出话题,“这事暂时先放一边,再提示一笔。从七月五日开始,周良分五次累计从财务帐上借支了六万元,到现在还是白条入帐,这可是三个月了。”
“当时发生车货,司机刘封和葛副乡长在医院抢救,所以才由周主任在财务支取钱款垫付。现在两人虽已出院,但还未完全好利落,还需要到医院检查住院,所以还没有正式报保险。根据两人伤势恢复情况,乡里已决定尽快履行报销手续,尽快冲帐了。”李晓禾解释着原因。
“真是我有来言,你有去语啊。那我问你……”肖怀仁一口气又提了几笔开支。
李晓禾都据实进行了解释和回复。
“啪。”一声脆响,马品手按桌面,大声喝斥:“李晓禾,放老实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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