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两天过去,时间到了星期五。
上午刚上班不久,秦明生又来到了乡长办公室。见屋内没有第三人,便直接道:“乡长,内鬼的事怎么样?有进展吗?”
李晓禾没有回答问题,而是一指对面椅子:“老秦,你坐下,把那天说的内鬼情况再讲一遍,越详细越好。”
“好的。”秦明生坐到椅子上,重新讲说起来,“上星期日,咱们在县城开完会以后,我没回乡里,而是参加了一个同学聚会。喝完酒以后,与一个做生意的同学闲聊,这个同学叫于国庆,在聊天中他提到了一个人。于国庆说,今年八月份的时候,他在首都参观农业展览,在一个高科技农产品展台前,遇到了一个人。根据口音,那人和于国庆攀老乡,结果两人都是思源县人。当时没说几句,于国庆就去了别的展台。
参加主办方的晚宴时,于国庆又遇到了那人,那人很热情,直接凑到近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自是多一番亲近,两人还喝了好几杯酒。本来已经带着醉意,再喝了这几杯酒,那人舌头都有些打卷。那人特能说,也特能吹,说了好多项目,其中说到双胜乡有项目,还说那是所有项目中最小的。在说到双胜乡项目时,那人说他与合作方有隐密关系,合作方内部有他的亲戚,亲戚在村里很有势力,还以这个说辞邀请于国庆与其合作。看那人说话不太靠谱,于国庆随便应付了几句,婉拒了邀请。
当时听于国庆说起,我就很有疑惑,便问那人具体做什么,长的什么样。于国庆说没问对方到底做什么,但讲说了那人的样貌。根据长相,对照资料,我判定那人就是何二赖。”
略微沉吟一下,李晓禾又问:“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细节?”
“再想想?”秦明生思忖起来,过了一会儿,猛的拍拍脑袋,“对了,那人好像说了一处自相矛盾的话,一会儿说是思源县人,一会儿说是邻县的,一会儿又说属于思源县。瞧瞧我这记性,喝酒真是误事。”
“邻县的?那他什么时候到了思源县,因为什么到的?到底哪句话有准?”李晓禾追问着。
秦明生摇摇头:“不清楚,于国庆没说,应该是那个人没讲明白。”停了一下,又补充道,“我再想不起来其它细节了。”
“什么时候想到,再来跟我说,刚才这些内容千万别说漏了。”李晓禾叮嘱着。
“明白。”秦明生站了起来,又问道,“乡长,律师什么时候到?咱们需要做哪些准备?”
“律师?那天老宋说,依据我们掌握的东西,现在还不到律师介入的时候。”稍做停顿,李晓禾又说,“我再联系一下,看他能不能先派人来做些指导,我们也好有意识的注意他们需要的材料。”
“好的。”答过之后,秦明生走出了屋子。
凝神想了一下,李晓禾抓起电话,打了出去。电话一通,便说道:“老许,打听个事……”
……
吃过晚饭,李晓禾便返回屋子,打开电脑浏览起来。明天周末休息,没有具体工作内容,他就随便看着新闻。
“咚”、“咚”,寂静的夜晚,脚步声显得非常响亮,好像是奔自己屋子来的。下意识瞅了眼窗户,有窗帘挡着,根本看不到外面,耳畔中脚步声越来越近。
李晓禾略一迟疑,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放到桌面上。然后站起身,走向里屋。
脚步声停下来,接着响起了“笃笃”敲门声响。
李晓禾快速轻声进了里屋,虚掩上套间门,说了声“进来”。接着把手机放到耳边,自语着:“哦,是这么回事?我还不太明白,你具体说说……”
对着手机自说自话的同时,李晓禾一直侧耳听着外面动静。他注意到,外屋门打开,有人进了屋子。
过了一会儿,轻微的“哗啦”声响起,李晓禾赶忙说了声“那就这样,再见”,右手拉开了套间门。
稍做停顿,在手机上操作一下,李晓禾走出屋子。在此期间,他再次听到“哗啦”一声轻微响动。
出屋瞬间,看到外屋之人,李晓禾略微一楞,说了话:“大晚上的,有事?”
办公桌前站立着一个人,是向阳村村主任乔满囤。乔满囤脸现异样,含糊的“啊”了一声。
坐到椅子上,楚天齐一指沙发:“坐。”
乔满囤点头应过,转身走向沙发。
趁着这个间隙,李晓禾快速扫向桌面,他发现那张纸明显挪动了位置,纸张方向也偏了好多。看来两次响起“哗啦”声,就是拿起和放下纸张的声音。
抬起目光,看向刚刚坐下的对方,李晓禾道:“说吧,什么事?”
连着清了几次嗓子,乔满囤支吾着:“我过来就是……就是问……村民又打听破案的事,说照这么下去,还……还要上访。”
听着对方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李晓禾没有立即接茬,而是在脑中思虑着,划着问号。过了一会儿,才说:“跟村民讲,上访不是万能的,不要动不动就把上访摆出来。另外,警方已经掌握重要线索,马上就会有重大突破。”
乔满囤“哦”了一声,干咳着。
李晓禾看着对方:“怎么?不舒服了?”
“没,没有,是。”乔满囤说的结结巴巴,“听老何说,乡,乡长怀疑他?”
“我怀疑他了吗?什么时候说的?他还说了什么?”李晓禾追问着。
“你说那个内鬼在村里很有势力,他怀疑说的就是他。”乔满囤给出回答。
李晓禾脸色一冷,沉声道:“警方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主动交待才是最好出路。”
“叮呤呤”,手机响了起来。
李晓禾拿起手机,快速走进里屋,在手机上按了一下,放到耳朵上,说起来:“许队长……收到了……明白,配合……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马上采取行动?再等等,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最迟……好,好吧,我这也算仁至义尽了……你放心,跑不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说完,收起手机。
再次来到外屋,李晓禾脸色阴沉,神情冷竣。忽然,他注意到,沙发上的乔满囤神色变幻不定,快速用衣袖拭了两下额头,双手也不停的在沙发扶手上来回抓着。不禁心生疑惑:怎么回事?便问道:“你怎么了?还有事吗?有话快说。”
嘴唇翕动了好几下,乔满囤才发出声音:“我,我……要是内鬼主动交……待,能不能……能不能宽大处理,不连累家人?”
注意到对方神色慌张,脸上汗意津津,李晓禾冷冷的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越早坦白越有利,否则就晚了。”
喉头动了几动,汗珠顺脸流下,乔满囤猛的站起身,向前走去,语无伦次着:“我,我是内鬼。不,不,我不是内鬼,我知道内鬼是谁。”
听到对方的话,李晓禾大惊,但却故意“嗤笑”道:“我早就知道。”
“啊”了一声,乔满囤道:“内鬼是……乡长,你说过,只要内鬼主动交待,就会从轻处罚。我要是主动说了,算不算主动承认,能不能从轻处罚?”
“别磨叨,到底是不是你?快说。”李晓禾催促着。
“不是我,是……是别人。我要是替这个人说了,算不算她戴罪立功,家属会不会受到牵连?我会不会犯包庇罪?”乔满囤继续盯问,“乡长,你给我个准话。”
尽管心中特别着急,但看到对方直钻牛角尖,李晓禾只得耐着性子说:“这个需要公安局来裁定,但我一定会把你和那个人的情况如实上报。我知道,只要你汇报的情况属实,只要是那个人委托你说,警方肯定会记录为立功表现,自然会减轻处罚。”
猛嘘了两口气,乔满囤下了决心:“好,那我说,内鬼就是我老婆。”
这次李晓禾更为吃惊:怎么会是这样的剧情?他抑制住心中激动,继续着冷静的风格:“具体说说。”
乔满囤道:“是这么回事,我老婆叫朱小花,和何二赖是……”
随着对方的讲说,李晓禾逐渐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禁为自己的英明神武沾沾自喜,也不禁为自己的自以为是暗自惭愧。听完对方讲说,李晓禾追问着:“你刚才说的情况是否属实?现在何二赖在哪?怎么和他联系?”
“我保证刚才讲的句句属实,绝不敢再隐瞒。”乔满囤说,“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也不知道和他怎么联系?这得问我老婆。”
“你老婆在哪?”李晓禾急着追问。
“我老婆……哎呀,她就在外面,我去叫她。”说话间,乔满囤冲出了屋子。
稍一迟疑,李晓禾把桌上纸张塞回抽屉,拿起手包,关好屋门,追了出去。
走廊里空空如也,哪有什么女人?横穿过道里也没有。
乔满囤跑到院里,急的大喊:“小花,朱小花,你在哪?你在哪呀?”
“我,我在这,呜……”怯怯的声音伴着啼哭声传来。
循声望去,李晓禾看到,西南角厕所那里,有一个黑影缓缓移动着。他心中稍微一松:内鬼现身了。
“大晚上的,吵混什么?”门卫老头走出屋子,发出了声音。
李晓禾赶忙接了话:“老刘,我是李晓禾,老乔两口子闹着玩呢。”然后压低了声音,“叫上你老婆,咱们一块出去,我去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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