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阁,四面环水。
无边无际的夜色里,喊杀震天,犹如沸腾了一锅的热油。
花千树凭窗而立,焦灼地眺望着四周腾空而起的火光,赤、裸的脚踝上拴着的金锁链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七皇叔夜放将她囚禁在这与世隔绝的水榭已经整整三年,今夜便是夜放毒发之日,也是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柳江权与她里应外合,攻入王府,大仇得报之时。
可她却心乱如麻,胸口处犹如压着千钧巨石,沉甸甸地难以喘息。
青玉阁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夜风席卷着澎湃的杀气涌进来。
门口处趾高气扬地站了一个锦衣美人,身后刀剑林立。
劲王府郡主夜幕青,她曾经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
花千树惊喜地扭过脸,瞬间激动得泪盈于眶。
“慕青!是你!”
她跌跌撞撞地飞奔过来,一时忘记了脚下锁链,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夜幕青抬步迈入水榭,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世人传闻七皇叔金屋藏娇,将你花千树宠进骨子里,如何竟然是像一条狗一般拴着?”
话里满是讥讽与刻薄,花千树愕然抬头:“慕青,你......”
夜幕青缓缓蹲下身子,唇角勾起一抹阴冷:“你的七皇叔适才已经被万箭攒心,死无全尸。花千树,你可舍得?”
花千树的心就像是被狠狠地刺了一刀,鲜血淋漓,仍旧嘴硬道:“当年夜放他为了霸占我,诬告我父亲私通外敌,屠我花家满门,此仇不共戴天,我恨不能将他食肉寝皮,有什么不舍?”
“呵呵,”夜幕青笑得畅快,寸长的指甲缓缓地滑过花千树不见天日,略带苍白的脸:“妹妹你可真幼稚,我这样说,你就真的相信?”
今日的夜幕青有些陌生,阴冷得就像一尾毒蛇。
花千树颤着声音:“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花家灭门,其实与七皇叔没有半分关系。如今不怕实话告诉你,彻底断了你对江权的念想。当年模仿花将军笔迹私通外敌的,不是别人,正是江权,你天天挂在嘴边上的未婚夫婿,如今我劲王府尊贵的郡马爷。”
花千树瞬间如遭雷击,脸上血色尽褪:“不,不可能!我父母养他二十多年,教他武功,助他平步青云,他怎么可能恩将仇报,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不可能?”夜幕青“咯咯”娇笑,活像是一只下了蛋的母鸡:“他在你父亲淫威之下苟活了二十年,出生入死替你花家成就功名,可你移情别恋,与我七皇叔私通,你父亲便捉他一点微末错处,要上书弹劾他,撤他官职,借此毁了你们的婚约。我父王又对他多有赏识,并许他富贵荣华,你说,他这样的聪明人,审时度势,能不立即大义灭亲吗?”
花千树一脸难以置信:“夜幕青,你血口喷人!你明知道我与七皇叔当初是清白的!柳江权呢?我要当面质问他!我不相信!”
她挣扎起身,脚腕锁链响得仓惶。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锋利的指甲滑过花千树羊脂白玉一般的脸颊,带起两道血光。
“死到临头你竟然还心存妄想!”夜幕青嫌恶地擦擦指尖,脸上变得狰狞起来:“你柳大哥现在正在外面替你的七皇叔收尸呢!我是肯定不会让你活着见到他的。你觉得他能容忍你的背叛吗?而你还会惦记着自己的灭门仇人?
可笑七皇叔将你保护得密不透风,你还不知道吧?三年前带兵抄家,下令屠杀你家人的不是七皇叔,正是柳江权,你母亲与嫂嫂们不识抬举,也都是死在他的剑下。”
“畜生!”花千树的身子颤抖成一片纸,目眦尽裂:“夜幕青,是你害我,从中挑拨,是不是?枉我花千树舍生忘死救你,待你不薄!”
夜幕青满是怨毒地紧盯着她的脸:“救我?花千树,你可真够愚蠢,这种串通一气的绑架陷阱你也看不穿?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你命大,安然无恙,我又何至于殚精竭虑地灭你满门?
不怕告诉你,当初,栽赃你父亲的主意是我出的,让江权灭你满门以表忠心的旨意,也是我向太后讨要的。就连抄家那日,意图坏你清白的两个士兵也是我找的。
若非是那日里七皇叔不管不顾地将你掳上马背,带回王府,你如今早就被官卖到教坊司,日夜受人凌、辱,生不如死!”
“我杀了你!”
花千树哑声嘶吼,猛然从地上飞身而起,犹如离弦之箭径直扑向夜幕青。可惜,脚上锁链提前出卖了她的意图。
夜幕青身形一闪,身后两个虎背熊腰的侍卫高手错步上前,一股巨大的力道如浪潮一般向着她席卷而至,她整个人在空中翻滚了两圈,方才砰然落地,心口处甜腥翻涌,如同撕裂。
夜幕青后退两步,笑得愈加放肆:“还好江权告诉我,你这三年一直在暗中修习花家的独门心法,我早有防备。给我将她手筋脚筋挑断,看她还如何猖狂?”
侍卫领命上前,花千树遭受重创不敌,不过是手起刀落,血光飞溅。
两声凄厉惨叫,令闻者动容。
花千树在地上抽搐成一团,将一口银牙咬碎:“夜幕青,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放心,我连做鬼的机会都不会给你!”夜幕青得意狞笑,狰狞的五官扭曲变形,探手自袖中摸出一个铁盒:“这里是我特意为你打造并加持的三十六根透骨钉,据说当最后一根没入天灵盖,受刑之人就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而且,你身上不会有明显的伤口,一会儿江权若是见了,也只会当做你是不知好歹为七皇叔殉情,他就会彻底厌恨你一辈子!”
花千树抬眼,望着夜幕青手中闪着幽幽寒光的钉子,满怀悲愤与蚀骨恨意:“就为了一个男人!夜幕青,你丧心病狂,不得好死!”
夜幕青咬牙切齿,目中满是戾气:“就是为了柳江权!这三年里,就算是明知你背叛了他,就算是我安排下药,令你委身七皇叔,他还仍旧对你念念不忘!他想你一分,我就多恨你一分,一点一滴地积累,早就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给我动手!”
一根根透骨钉透骨而入,痛彻骨髓。
花千树遍身大汗淋漓,疼得浑身抽搐,惨叫声嘶力竭,犹如杜鹃泣血。
侍卫不忍,扭过脸去,双手打颤。
只有夜幕青笑得愈加猖狂:“想想七皇叔对你一往情深,为了你甚至不惜得罪了大半个长安王朝,招惹来今日的杀身之祸,真是死不瞑目!你我姐妹一场,你死后,我会记得,让你长发覆面,口塞稻糠,无颜面对他!”
花千树已经被折磨得气若游丝,咬牙一字一顿,支离破碎,宛如裂帛:“我,花千树,愿入地狱油烹火炙,换夜放来世长生,你们这对狗男女碎尸万段!”
字字带血。
青玉阁外,厮杀声终于逐渐消匿,水榭走廊之上,隐约有脚步声匆匆,混合着熟悉的佩剑碰撞铠甲的声响。
是柳江权。
夜幕青咬牙切齿:“杀!”
花千树的嘴被严严实实地捂住,最后一根透骨钉没入天灵。
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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