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裴云舒叫什么名字的那人第二日就不见了踪影。
裴云舒也不打算再去修真大赛了,他老老实实待在房中,等到新来的小童着急跑到他面前时,他才意识到有事发生了。
“师兄,”小童,“有人去找了凌野真人,说想要成为你的道侣。”
裴云舒皱眉,“胡闹。”
他继续闭眼打坐,对此不感兴趣,小童倒是关心得很,每日都来同他说着这一事的变化。
“师兄,几个师兄们把那人打出了单水宗,但是那人又带着人重新爬上来了。”
“师兄,云忘师兄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若是师兄必须要有道侣,他就给师兄当道侣。”
“但是大师兄说他胡闹,小师弟被师兄们都给拦住了。”
为了不被打扰,裴云舒的住处早已被他布上了结界,他听小童说的越多,就越是感觉胡闹。
这日,小童进来,还未开口说话,裴云舒便道:“我要闭关了。”
小童咽下一嘴的话,他正要说几位师兄不知为何忽而在昨晚半夜里打了起来,各个被打得鼻青脸肿,莫非是喜欢小师兄,便暗自吃了醋吗?
但要是吃醋,他们互打干什么,不应该吃云舒师兄的醋吗?
“师兄,你何时出来啊?”小童问。
裴云舒道:“不出来了。”
小童以为他在说笑,便没有当真,等裴云舒闭了关后,便等着云舒师兄回来。但等到他变的苍老得走不动路的时候,他才知道云舒师兄说的是真的。
一百年过去了,两百年过去了。
外界沧海桑田,一日一日地变,单水宗上好像没了裴云舒这么一个人,只能等天生异象时,才知晓他又修为精进了。
除了单水宗的人在等他,除了小童在等他,还有房中一条溜进来的小蛇在等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一日大白日,单水宗的天边忽而泛起了金光。
这金光直直照在裴云舒闭关的地方,看到这异象的人忡愣在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裴云舒要飞升了。
闭关门前,整个单水宗的人都围在了此处,宗门**开启,掌门带着诸位长老,一起等在了门前。
他们看着裴云舒从金光中走出,缓缓往这九天之上飞去。
有人目眦尽裂,“四师弟!你低头看看我们,四师弟!”
裴云舒垂眸,看着他们,他恍惚一会,从身上掏出了几样法宝,飞给了单水宗的众人。
仙人给的这些东西,不管有没有用,都可以成为镇门之宝了。
小师弟死死看着裴云舒,他眼角流出几行血泪,许多人都在哭,半悲半喜地哭。裴云舒将哭声抛在身后,待到飞升到中途时,他却觉到了几分因果。
他顺着因果看去,原来是曾经答应了小蛇的话。
单水宗的另一方天地忽而起了暴风暴雨,这风雨极猛,还伴着龙吟。
一半金光漫天,一半滂沱摇摆。
哭着的人也止住了哭声,愣愣看着一条黑龙腾空在云雾之中,朝着裴云舒飞来。
巨龙停在疾风暴雨之边,它看着裴云舒,低沉问道:“这世上有龙吗?”
地上的小师弟忽而挣脱了师兄们的手,他姣好的面容上满是狰狞,歇斯底里道:“——没有龙!这世上没有龙!”
伴随这道无助吼声,裴云舒轻而坚定的回答,他道:“有龙。”
这两字一出,因果全消,裴云舒在金光之中缓缓飞升。
另一半的瓢泼大雨猛得急了一瞬,又慢慢褪去。黑龙看着裴云舒,又看了看天上。
裴云舒笑道:“你我相伴,也算是有缘了。”
“师兄——”
呼声一道一道,这声音逐渐消失,裴云舒听到了他师父的声音,他师父不知朝谁叫了一声:“师父。”
裴云舒回头,就见小师弟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
他微勾起唇,朝着这位紧盯着自己的师祖点了点头,便转过了身。
人声慢慢远去,金光逐渐盛大,终于,裴云舒到了云端之上。
可云端之上,却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其他仙人,也没有花草树林,无太阳,也无月亮。
裴云舒在这里等了一个月、两个月,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他开始往外走,往走过最远的地方更外处走,却听不见任何的风吹草动,见不到任何的人影。
这个时候,裴云舒才知晓,最折磨人的,反而是孤独。
他试图下过云端,可是下不去;他也曾试过往上去,可是无法上去。
裴云舒被困在这一方白茫茫云端了。
这地方连个会飘的云都没有,裴云舒打坐修炼,但等睁开眼时,却还是眼前的一片白。
他连打坐修炼都修炼不下去了。
他翻遍了储物袋中的所有东西,书籍看了一遍又一遍,法宝符咒也是琢磨了一遍又一遍。
传音符也离不开此处,裴云舒用尽了一切办法,却也无能为力。
唯一陪着他的便是青越剑,可是青越剑不会说话。
裴云舒开始想为何要飞升了。
又过了不知有多久,裴云舒想东西时开始变得缓慢,记忆犹如蒙上了一层雾,也开始慢慢从脑海中褪去。
他抽出了青越剑,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一道闪电击落在他的手上,打落掉了裴云舒手中的剑。
仙人原是连死都不可以的吗?
大山大河不再,若是裴云舒不出声,这里便能一直寂静。
风声也无,花苞绽放,草叶枯萎的声音也无。
孤独寂寞,逼死人的孤独寂寞。
以往的那些经历成了美梦,刻苦修炼也成了笑话。
裴云舒想死,但他连死都死不了。
时间在他这开始变得缓慢,慢得如同折磨。他期待着有其他人也飞升此处,想着那明明成了龙的蛇又去哪儿去了?
可等了又等,却未等来一个人。
到了最后,裴云舒需要用利剑在自己身上划开伤口,靠着痛感才能唤醒自己的意识。
他有时看了青越剑许久,才会想起青越剑的名字。他甚至有一段时间,忘记了自己的姓氏。
他叫云舒,那姓什么呢?
姓陈、楚?还是姓王、李?
他想了许久,才不甚肯定的想着,他应当是姓“裴”的。
裴云舒觉得好似过了百年之久一般,他手里翻来覆去的那些书,也终于看不清上方的字了。
崩溃袭来,他在崩溃中不断自残,过了几日,他开始重新振作。
裴云舒掏出笔墨,他发现笔墨可以在这白茫茫的地上空中画出画儿来。
他在地上画着花草和树,在空中画着云朵,黑白两色逐渐填满了此处,裴云舒画出一只鸟,开始琢磨怎么才能化假为真。
他在“鸟语花香”中,终于能再一次潜心修炼了。
等这一次睁开眼时,他看着周围一切,指尖轻点身旁画出来的小草,黑色的小草便缓缓挺起了身子,变成了真的。
裴云舒将一切都点成了真的,鸟语开始响起,云朵开始飘动,溪流声潺潺。
但一切都是黑色的,裴云舒心中平和,他再次闭上了眼。
等再次睁开时,他发现自己的身上也已长满了黑色的草。
草慢慢往外生长着,遍布了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裴云舒看着之前所画出来的树,枝繁叶茂,已经成了一片林子。
他起身,却忽的僵住不动了。
他看到了一只他从未画过的蝴蝶,从他面前出现,飞到了一朵花上。
裴云舒踉跄着,他往溪水边走去,溪流中的鱼儿跃出水面,水草轻轻摆动,小鱼儿在水草之间嬉戏。
有风袭来,吹起了裴云舒的发丝。
裴云舒伸出手,指尖抖着,轻点着溪流。
黑色的溪流褪去了黑色,从裴云舒的指尖开始往外蔓延,河流清澈,水草幽绿,花朵娇艳。
天边的黑色褪去,蓝天白云再现。
他成功了。
百里戈和清风公子为裴云舒护法了五日,第五日的时候,裴云舒周身灵力暴涨,在这暴涨的灵力之中,花月反而化形了。
这狐狸轻哼一声,还在说着梦话,“云舒……不要……”
缠缠绵绵,面色绯红,哼声让人面红心跳,只是看着,就能知道这狐狸做的是什么梦。
百里戈和清风公子此时关心的却是,花月睡了五日,就当真化形了?
他们对视一眼,目中惊疑不定。
清风公子面色肃然:“既然如此,等到他们醒了,你我再睡上一睡。”
百里戈沉沉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裴云舒,只见云舒周身的灵气越来越浓,尽数往他体内钻去。
过了片刻,裴云舒倏地睁开眼。
他目光忡愣片刻,在周围看了一圈,看到了百里戈的时候,他目中忽而湿润,猛得起身上前,紧紧抱住了百里戈。
百里戈诧异之后,也抬手抱住了裴云舒。
清香味使人心猿意马,但百里戈坦坦荡荡,他抚着裴云舒的长发,关心道:“云舒可是在心魔中经历了不好的事?”
裴云舒在百里戈颈间点了点头,随即便松开了百里戈,又去抱一旁迷迷糊糊睁开眼的花月。
花月还未彻底清醒过来,他被裴云舒抱在怀中,以为还在梦中,便攀上了裴云舒的脖子,撒娇道:“人家那处还疼着呢,你怎么总是要不够人家。”
他挺了挺上半身,嘟着嘴,“这里也肿了,你一点也不心疼,我都说了不要啦。”
裴云舒:“花月?”
花月猛得清醒过来,他火烫到了一般连忙从裴云舒怀里退开,面上红了一片,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竟然说了什么。
他怎么又做那种梦了?!
这、这太荒唐了!
他捂住脸,含糊不清地解释:“云舒美人,你不要多想,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总是有人摸我的毛,把我的毛都给摸肿了。”
裴云舒笑了几声,“花月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信了。”
花月从指缝中看着裴云舒,他心中甜蜜,云舒美人怎么如此宠爱他?
清风公子在一旁冷哼一声,“你们可当真乱得很。”
裴云舒闻言,却不禁忍俊一笑。
他睁开眼后,周身的气息便变得平和无比,修为也好似藏匿了起来,若是不特意去探,便看不出他如今修为是有多高。
百里戈欣慰道,“我如今也看不清云舒的本领有多少了。”
裴云舒莞尔:“我用了多少时日来结婴?”
“只有五日而已。”
“五日,”裴云舒怅然,“我在心魔之中,却实实在在地过了至少五百年。”
这些时日于他而言,不是转瞬即逝,而是一日日过去的。
在心魔之中,那些几乎要把他逼疯的年岁,却也让他的道心变得尤为坚硬起来。
便是师父此时再对他说上一百句的“云舒,你道心不稳”,裴云舒也不会再为其所动了。
“五百年?”百里戈倒吸一口冷气,“你竟在心魔中过了如此多的时间!”
清风公子心中同样掀起了滔天巨浪,嘴中下意识纠正道:“他说的是至少五百年。”
裴云舒笑了笑,对着还躺在被褥中的花月道:“花月,快穿上衣裳,我们接着往前走吧。”
花月黑发滑落肩头,他捂着被子,羞涩地偷偷看着裴云舒,“好。”
“等等,”百里戈道,“我与清风公子还未曾在这里睡上五日。”
裴云舒一愣,回身看向他们,“睡五日?”
百里戈点了点头,他面色正经,不像说笑:“你在这睡上五日便结了婴,小狐孙睡了五日也化了形,这处必定是有大机缘,可不能一点便宜都不占便走了。”
裴云舒抬眸看了他一眼,再看了一眼清风公子,虽是不忍心,但还是说了:“我结婴是有缘由的,那五日我用灵魂之身食用了一颗龙果。”
“一颗龙果便能加一百年的修行,我这才开始结婴。”
“至于花月,”裴云舒道,“应当是他本身就快要化形了,正好我结婴时灵气浓郁,他体内灵气够了,就开始化形了。”
百里戈若有所思,“虽然云舒说的合情合理,但戈还是想试上一试。”
“那便试吧,”裴云舒索性席地而坐,“你与清风公子一同睡上五日,也好好好休息一番,我与花月看着你们。”
百里戈敞亮地躺在了花月那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了过去。
清风公子见他如此厚脸皮,也跟着掏出了床褥,躺在了上面睡去。
若是五日睡醒过来什么都没发生,那难堪的也是这妖鬼,而不是他。
谁让这妖鬼不听他夫君的话。
等他们睡着了,裴云舒在心中唤了一声烛尤,只是烛尤没有回声。
那银龙想要黑龙同它族人交尾,会不会逼迫烛尤,打算硬来?
黑龙那副模样,应当不会被逼迫吧。
但若是真的同其它雌龙交尾了呢?
裴云舒眉头蹙起,又想起龙性本淫,那么多好看的雌龙在面前围绕,怎么可能能忍得住。
当真是色龙,色蛟。
什么都变了,本性还是一样。
“云舒美人,”花月在一旁小声道,“我的脚好痛,好像扭伤了。”
裴云舒回过神,往花月的脚上看去,就见花月提起了衣摆,白皙的小腿露在了眼前。
小腿漂亮精致,肤如凝脂,红衣盖在上方,更是比玉还要好看。
花月红着脸,把腿放到了裴云舒身上。
“好疼的,云舒美人,你可不可以帮狐狸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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