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的脸色苍白一瞬,过了片刻又恢复了原状,他努力勾起唇角,却没带多少笑意,“师弟,我却知道你的意思了。”
笑意收敛,云景深深看了眼裴云舒,转过头对着师祖道:“云舒师弟天人之姿,便是在师门之中也尤为出众,但怕是以后再也看不见师弟的笑颜了。”
师祖恍若未闻。
“应当不止是笑颜,”他道,“怕是在师弟心中,我与师父也只不过形同路人。”
无忘尊者终于看了他一眼,袖中白布一闪,裹着云景往远处飞去。
“他心魔已生,”师祖,“我已将他送到思过崖处,凌野,你安排人去化解他的心魔。”
凌野掌门沉声应了一声是。
修真之人最怕的就是心魔,云景资质出众,修为也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单水宗对其极为看重,若是处理不好心魔,怕是以后修行也万分艰难了起来。
到底是为何生了心魔?凌野掌门瞥了一眼裴云舒,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吩咐完了这些事,无忘尊者道:“你们回吧。”
掌门大师兄便带着云舒和云蛮回到了下方。
无忘尊者并未看向他们。
他身前的桌上放有一杯盛着佳酿的酒杯,杯中酒水色泽漂亮,酒香清淡。
他默默看了这酒一会,便拿起酒杯,在手中轻轻摇了两下。
杯中酒水晃动,下一瞬,里面便映出了一副画面。
裴云舒的脸出现在水镜之中,酒杯只有这般的大小,映出来的面容也只能盛放他一人。
无忘尊者摇了摇酒杯,裴云舒的眉眼便忽的放大了开来。
这双眼睛,眼中仍是清澈,蝶翼长而密,他轻轻垂着眼,长睫便垂下一片阴影。
眼尾淡淡,白的白,深的深,一干二净。
酒杯轻晃,杯中的画面又是一转,出现了一张柔软的唇。
只不知是不是无忘尊者的错觉,这唇,似乎微微肿起了些许,像是在指尖反复搓揉过,饱满得恰到好处。
无忘尊者低首看了半晌,将酒杯送到唇前,唇轻轻触了触酒水,便一饮而尽。
裴云舒忽而升起一股被窥视的感觉。
他遥望周身却什么都没发现,用灵力查探了一遍,同样一无所获。
眉头皱起,但片刻之后,这股感觉已经褪去。裴云舒心中戒备,分出一半心神去注意周身变化。
大赛已经开始,各个擂台上都是青年才俊们的精彩对战,裴云舒看得认真,一日下来,只觉得收获良多。
待到晚上同烛尤一起回到三天峰上时,他还在琢磨几位师兄对战的方法,烛尤见他思索的认真,也没有动手动脚,一路平安地到了半山腰间。
花月早早等在院中,见他们回来就扑到了裴云舒的脚边,爪子抱着美人小腿,雀跃道:“云舒美人云舒美人!”
裴云舒从思索声中惊醒,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脚边的花月,惊喜非常,“花月,你会说话了?”
花月的两条尾巴得意地摇摆着,“我毕竟也是条漂亮的狐狸美人,美人总是有好运的。”
裴云舒眼中含满了笑意,他侧头看向烛尤,这才发现烛尤正在布下结界,贴心极了。
百里戈拿着两壶酒从屋内走了出来,手指轻轻一点,院中便燃起了两团火堆,石桌之上竟也摆满了人间美食。
暖黄的光映在草木绿植之上,虽无鸟叫虫鸣,但别有一番惬意涌在心头。
裴云舒抱着花月坐下,笑道:“莫不是为了庆贺花月能够说了话?”
百里戈严肃地摇了摇头,“再过几日便要走了,走之前怎么能草草度日?我今日带着小狐孙潜下山去,自然是美酒美食都要带回来一起享用一番的。”
他伸手探入怀中,裴云舒瞧见了他这举动,好奇道:“还带了些什么?”
花月把头埋到裴云舒的怀中,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百里戈掏出两册春宫图,正襟危坐道:“那日我说的话,云舒好像不信。我便专门在山下找了许久,特地找了两册画师照实画出来的春宫图来,好让云舒你看一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裴云舒正在饮茶,闻言便被水呛得咳嗽不止,他背过身去,烛尤抚着他的背,眉眼一压,看着百里戈的眼神带着谴责。
百里戈百思不得其解,“我哪里做得不妥帖了?”
烛尤皱眉道:“谁让你在他喝茶时掏出来的?”
“也是,”百里戈将春宫图收起,听了深明大义的妖王的话,“那便等饭后,云舒独自拿去房中观看吧。”
裴云舒好不容易停了咳嗽,一句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手中便被塞了双筷子,口中也被烛尤塞了一筷子的肉。
烛尤眼睛发亮的看着他,裴云舒将这块肉咽了下去,下一筷子又跟了上来。
“……”他无奈吃下,又连忙道,“不必喂我。”
烛尤手上的这筷肉还停留在筷子上,听了这话后,他低垂着眼,“不喜欢?”
瞧着有些委屈,但这委屈应当只是裴云舒自己想象出来的,毕竟烛尤脸上也无甚表情,但只是这么一想,他心就软了,只能张开嘴,将这一口肉也给吃下。
两壶酒被三妖一人分了,裴云舒实在不能喝酒,便掺水只尝了尝酒味,火光温暖,这一顿吃得心中面上都带上了笑。
等到酒足饭饱之后,花月已经醉倒在了酒杯里。
百里戈和烛尤倒是无声地在这比上了酒量,储物袋中的酒一壶壶拿了出来,这两人面不改色,一杯杯地往嘴里饮去。
裴云舒将花月抱起,给他擦去酒香菜油后放在了小床上。花月迷迷糊糊之间睁开了眼,忽而抱着裴云舒的手臂,呜咽问道:“云舒美人,你真的喜欢上了烛尤大人了吗?”
裴云舒一怔。
但花月又放下了爪子,醉倒在了床上。
裴云舒在原地站了好久,才转身回了房间。
池中已经放着温水,一身的酒气染上了衣衫和发丝。
他心知这等表现只是因为那红色粉末的效果,裴云舒未曾喜欢过什么人或是什么妖,此番阴差阳错,在烛尤身上体会了一次心动的感觉,但若是粉末失了效,应当便恢复原状了。
他脱下衣袍,沉进水中,热气蒸腾,屋内都覆上一层模糊水汽。
门声忽而响起,裴云舒转身看去,“谁?”
潮湿水雾之中,有一道身影慢慢走了进来。
他走得越来越近,发上也沾上了屋内的水汽,俊美的五官暴露在眼前,正是烛尤化作云椒时的凡人面容。
裴云舒道:“你怎么进来了?”
见是烛尤,他便放松了些,但又很快察觉了些不对,这会儿见到烛尤,他心中好像没了那股悸动的感觉了。
脉搏平稳,气息平淡,无一丝羞意,好像面对着此时的烛尤,就如同面对着其他人一般。
粉末失效了吗?
裴云舒心中忽的升起几分怅然失落之感。
烛尤的目光定在他的身上,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用的也不是原本样貌,只一双黑眸还是深深,从他的脸侧缓缓滑落到他的脖颈之上。
裴云舒在他的这种目光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不自在地沉到了水中,下巴碰着水面后,低声赶着烛尤:“我正在沐浴,你若是有事,等我出去再说。”
肤白如玉,黑发飘散。
雾气下水珠轻滑,应当是水热,面上也染上了白日未曾带上的热意。
纵然他目中警惕,也粉如花儿一般。
烛尤勾起了一抹笑,他轻声唤道:“云舒师兄,师弟为你净背可好?”
裴云舒一愣,“你叫我什么?”
烛尤挑了挑眉,他轻启着唇,笑意晏晏道:“云舒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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