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沉默无言。
长乐又道：“您总让我和周琪姐姐学习，总说我礼数不周，刁蛮任性，她是周全了，您看她......唉！以后您也别总逼着我学那些女诫之类了，有什么用呢！
公婆高兴，夫君高兴，全家高兴，只有自己不高兴，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忍让，忍到最后名声是好了，人人都称赞，可要这个好名声有啥用？
天天生气，过得不顺心了都不能和人说，还要忍受别人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这样的生活，我不想要！
哪怕名声不好，我也要自己过得痛快！”
大长公主看着眼前的长乐，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眼前浮现出了无数画面，可到最后，也只变成了一句：“你这样，未免过于自私。”
“自私吗？”
长乐摇了摇头：“我不觉得，我对人好，那人必定是真心实意对我好的，若她对我不好，我为何要为了好名声忍辱负重？以直报怨，以怨报怨，以德报德才是对的！”
大长公主许久没有言语。
周家。
灯火通明。
周江的妻子此刻正在院中嚎啕大哭着，她已经从下人们的嘴里听说了周琪的真正死因，气的破口大骂。
庄策将周琪的尸体放到了院中央的木板上，是刚刚下人们临时搭建的。
周江虽然之前怀疑周琪的死有些蹊跷，但却并没有将人带回家来的意思，所以并没有给周琪准备棺材。
他也没有要高家的棺材。
既然一刀两断，就该干净回家。
周江沉吟道：“将我的棺材抬出来，给小琪用上。”
“老爷，那是您寻了十年才找到了五百年份上好酸枣木！咱就委屈小姐一下，我去找几个木匠，连夜给小姐打一口吧！”周家管家说道；
“不必了，就用它吧！”周江摆了摆手。
已经委屈小琪这么多年了，又怎么能继续委屈她呢？
庄策也有心劝几句，可看着周江那坚定的样子，最终还是跟着将棺材抬了出来，给周琪换上。
玄野跟着进了周家门，帮着忙活着。
很快，灵堂便布置好了。
周江对玄野道：“今日，多亏了玄世子，不然，老夫还不知道怎样才能查清楚小女的死因。”
“周大人客气了，我也只是尽了一点微薄之力力，若不是罗大人去找我，我还不知晓此事呢！”
玄野扫了四周一眼，对于将周琪从高家带回来，很多人虽然忙活着，但肉眼可见的是不满此事的。
尤其是那些下人们，布置灵堂的时候都有在小声嘀咕。
时下，民风并不算开放，死在婆家的出嫁女被带回来，是十分忌讳的事情。
“罗城那里是要感谢，但若不是玄世子，恐也查不出真正的死因，玄世子，多谢您了！”
周江说着，对着玄野长躬及地，吓得玄野连忙跳到了一旁。
“周大人，您别这样，我可当不起，您快快起身！”
玄野用灵力将周江给托了起来。
看着周江沉默痛苦的表情，玄野想了想，还是说道：“周大人，您对女儿的爱护，实在令人敬佩。如今，人虽然被带回来了，但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若有需要帮忙的，您尽管说！”
“今日已经够劳烦你了。”周江摇了摇头。
玄野沉思道：“周大人，敢问，您是要将周姐姐葬在哪里？”
女儿是不能葬在自家坟地上的，除非是需要女子担门户，男子入赘的。
周江也在为此事为难。
他爱女心切，却也知道想要将女儿埋葬进自家祖坟，千难万难！
看着他露出了一抹苦笑，玄野沉吟道：“我虽然和周姐姐并不熟悉，却也感慨她的遭遇。北玄很大，如同周姐姐这般遭遇之人，定有不少。可没有人像是周姐姐这般幸运，有您这样一位好父亲。更多的女人不明不白的死在夫家，无人问津，过两个月男人另娶，娘家也当没了这么个人，或许有如您一般爱女之辈，却也碍于各种原因，不敢将人带回来。”
“你的意思是？”周江深深的凝视着玄野。
他知道玄野，并肩王的废物孙子，京城有名的纨绔，但印象更深的是玄野曾在国子监内说出了“为天地立心，为生命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四句。
那时候，周江便知道，玄野绝对不仅仅只是个纨绔那般简单。
可此刻，看着她那严肃的表情，周江觉得，自己似乎还是有些小看了她。
“事已至此，不若便将事情做大！”
玄野神情肃穆：“时下人如此，无外乎就是因为惧怕流言蜚语！世俗时情便是这样，根深蒂固在了大家心中的想法很难改变，但若不做出改变，那将永远持续下去，无数个像是周琪姐姐这样的人，会惨死在了夫家！
您既然已经迈出了这第一步，不若便继续迈出这第二步，第三步......
纵然无法真的改变什么，可也给了世人一个警告，给了天下女子一个底气，也给了身陷囹圄的女子一道曙光！”
“你说的这些，师父早就已经想到了，不然，也不会将师姐带回来。”
庄策走了过来，看着玄野道：“我师父贵为宰辅，一举一动天下百姓和政敌都在关注着，若不是心怀大爱，他也不会做出代女和离这般事情！平白给别人递上了刀子！”
玄野微微一怔，随后笑道：“是我浅薄了。”
周江手掌落在了玄野肩上，笑道：“你哪里浅薄，能说出这番话，已经证明是天下人小看了你，身为纨绔，却能为天下女子着想，着实不易啊！”
玄野摸了摸鼻尖，尴尬道：“这时候，就不要提我这纨绔身份了吧。”
周江哈哈大笑了起来。
庄策在国子监内见过玄野几次，对他印象并不算好，但上次玄野四句话喝退了庄穆等人，令他改变了印象，今日一番相处，他又见到了玄野另外一面。
“墓穴所在之地我已想好，时候不早了，玄世子不若在府上休息，明日一早，让庄策送您回国子监，将军那里我亲自为你去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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