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烈烈,吹得松枝瑟缩作响。
楚安静伫立桥面,凝视远方,孤影而不自怜。
夜色弥漫,星月黯然无光,河水早已凝结成冰,只能看到夜幕之中,一条白影蜿蜒至此,又蜿蜒远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甚至不知道刚发生过什么事情,整个人就好像迷失在这个世界中,不知所踪,不知所以。
突然,一阵低沉的声音响起,好像是一种叫做埙的乐器。
这种乐器就像是一个陶瓷质地的椭圆小壶,上边几个孔洞,发出的音律古朴醇厚、低沉悲壮。
记得,自己的师父‘三绝老人’,以前就经常吹奏这种乐器。
那时候楚安静经常听着这种声音,缓解练功带来的苦楚,排解童年那一段不快乐的回忆。
此时此刻,在这异国他乡,怎么又听到这种音律?
心里想着,埙声已然停止,楚安静转头便看到一道人影缓缓上桥,慢慢靠近过来。
是你?”看到此人的扮相,楚安静秀眉便蹙了起来。
这个人戴着一个鬼头面具,正是今天在小火车上看到的那个家伙。
是我……亲爱的师姐。”那人伸手将鬼头面具摘下,露出一张年轻男人的面孔。
你是……奇山?”楚安静感觉这张脸有些熟悉,终于认出这就是她师弟穆奇山,只不过长大成熟了不少。
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师姐真的快认不出你了。”见到多年未见的师弟,楚安静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师姐……师父,他还好吗?”穆奇山犹豫几秒,还是问了一句。
三年之前,他发来消息,说是去西南云游,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提起自己的师父,楚安静的脸色又黯然下来,她师父年岁已高,古武境界也卡在瓶颈多年,这么久没有任何讯息,恐怕是已经不在人世。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师父她老人家的脾气就是那样,行事不太循规蹈矩。”楚安静安慰道。
他活了那么多年,干了那么多的坏事,也该去地狱报道了。”穆奇山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像是说着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是啊……什么?”楚安静顺嘴应了一句,马上意识到好像不对。
大家都说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不是吗?”穆奇山说道:那老东西做的事情,下十回地狱可能是冤枉,下九回绝对够了。”
你不能这么说师父!”楚安静终于怒了。
当初她在福利院受欺负的时候,是师父将她拯救于水火之中,养育她成人,教她功夫。
呵呵,你这个人还真是矛盾,当‘地府’孟婆的时候,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当楚安静的时候又多愁善感,优柔寡断。”
穆奇山干笑一声,情绪也激动起来:你真的以为那老东西是什么慈善家、救世主?他当初救我们,教我们本领是让我们帮他做事,当他的狗使唤!”
你闭嘴!”楚安静厉喝一声,浑身黑色煞气升腾而起。
你们都还好,都有当狗的资格,他也教了你们不少咬人的能力,我呢?……我却连当狗的资格都没有。”
穆奇山继续说道:那老东西看不起我,从一开始就看不起我,他只重视你跟师哥,认定我是个废物,什么都不教给我,最后实在是嫌我碍眼,早早把我一脚踢开。”
你……你误会他了,他不是把所有精神治愈类的功法都传给你了吗?我跟师哥都没有资格学啊。”
楚安静发自肺腑地劝道:你看看,师姐这一次千里迢迢地过来找你,不也是想请你帮忙治疗精神方面问题的吗?”
治愈!我又不是心理医生!治什么人!我要杀人!我也要当‘巫魔宗’副宗主!我也想当‘地府’高层!我要出人头地!我要权倾寰宇!飞黄腾达!”穆奇山愤怒地吼着,像一只嚎叫的……狂犬。
这……”
听到他这一席话,楚安静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又一时语塞。
虽然他思想有些偏激,但也不能说都是胡说八道。
师父知道他资质一般,就为他另谋出路,但却没有遂了他的心意。
他想要呼风唤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称霸群雄,但又没那个本事。
一心向往的却得不到,只能眼睁睁地作为旁观者,看到别人拥有,这种滋味儿也确实不好受。
一口气将这么多年心中的郁结倾诉完毕,穆奇山双手拄着膝盖剧烈地呼吸,身子起伏不定。
过了良久,才又将鬼头面具重新戴好。
在戴上面具的一刻,整个人好像突然平静下来,说道:师姐大老远的来,我就说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一大堆,真是很无礼,还请你不要见怪。”
没事儿,没事儿,都说出来就好了。”楚安静摆了摆小手。
虽然一开始穆奇山对师父出言不逊,她有些恼火,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师弟这样……也算情有可原。
毕竟他说的也都属实,确实是师父嫌弃他资质不佳,除了精神治愈类的功法,半点儿其他都没传授给他,就把他送走。
而且师父他老人家也外出神游多年,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如果抱怨几句能让师弟好过一些,就让他发泄一下吧。
你不是找我治疗精神问题吗?……其实,昨晚咱们已经见过,我都给你医好了啊?”穆奇山突然说道。
什么?”楚安静不知所云,就听他的声音突然变了声调,软绵绵的就像是在耳边呢喃。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就在‘锦市场’的‘占卜师’之家,你先遇到了那个光头……”
听到这话,楚安静双眼红光陡然亮起,顷刻间仿佛所有混乱的记忆,全部有序地联通在了一起。
昨晚是你!……刚在竹林中也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楚安静质问道,黑色煞气汹涌而出。
刚不是说了?我要飞黄腾达……以我自己的方式,所以,只能对不起了。”
说着,穆奇山扬手打了个响指,楚安静突然断电一般,身子一僵,颓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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