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从九幽城里来了两位九幽女族的长老,一听说女帝捡了个重伤之人回来,两人便都急着往九幽宫这边过来了,她们二人也都有着厉害神通本领,可一探之下,发现这受伤的男子几乎心脉寸断,伤得如此之重,便是她们两人也束手无策,更何况就算勉强救回来了,也多半是废人一个了,女帝要耗费如此多的元力,去救这么一个将死之人回来,实在不值得。
两人立刻苦心相劝,说这人经脉已损,百脉俱废,即使救回来也活不了多久,何必耗费元力呢?她们心里很清楚,这男子身受如此奇伤,整个九幽之地,也只有女帝的“九幽地元功”,才能将他救回来,可若是运用此功,至少要损耗女帝近三成的功力。
两人苦口婆心劝说许久,一人又道:“还请女帝以大局为重,近来九幽摩炎那边异动频频,他们随时都可能对我们九幽城不利,女帝若在这时损伤三成功力,救这一个凡界男子……实非善举。”
在两人苦口劝说之下,九幽女帝紧皱的眉头,终于还是慢慢松开了,看着玉榻上这个昏迷不醒的男子,最终仍是坚持道:“不,我要救他,三天前我说了,他若能撑过三天,我便会救他。”
“女帝!”
身后两位长老均是一颤,原本以为她们劝说这么久,女帝应当分辨出这其中利害,不曾想,她居然还是要执意救这个人,她们也都清楚,女帝向来说一不二,可这一次,所关乎之事,实在非同小可。
九幽女帝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在这个男子的脸上,此刻仿佛天真无邪的孩子一样,说道:“在我未见到他时,不知他是谁,不知他长什么模样,不知世间是否有这样一个人,可当我看见他时,突然觉得好喜欢,我不想他死,所以,我要救他。”
两位长老更是愣住了,深知女帝心性难以捉摸,说喜欢便是喜欢,说不喜欢,那便是不喜欢,也许今天喜欢,明天就不喜欢了,可她们看见此时女帝的眼神,分明是从未有过的眼神,不知她此时的喜欢,是指什么意思。
“好了,二位长老,请回九幽城吧。”
九幽女帝轻轻一抬衣袖,让人送二人离开,两位长老已知劝说不动,再说下去,徒惹女帝生气,只好退下了。
夜里,一轮皎月升上天空,如水的月光,洒满了整片彼岸花海,九幽城里皆是貌美如花的女子,她们的容颜,就像这一片彼岸花,永远不会凋零,可是整座城里,却不见一个男人。
而那一座九幽宫,在月光下格外澄净。
女帝的寝宫被一盏盏流苏宫灯装饰得分外明亮,雪白的床幔,也好似铺了一层月光一样无瑕。
此刻,任平生赤身坐在床上,依旧没有意识,女帝坐在他的身后,双掌紧贴他的背上,将九幽地元功的真气,一点点渡入他体内。
如此过去三天三夜,任平生身上的伤口,开始逐渐愈合了,可内伤却不是那么轻易能恢复的,今日,九幽女帝已将真气与他经脉贯通,这是九幽地元功的秘诀所在,唯有如此,才能一点一点修复他受损的心脉。
不知过了多久,她也终于在意识里听到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你……是谁?这……是哪?”
这是任平生的意识,尽管他现在尚未醒来,可全身经脉与九幽女帝真气相连,九幽女帝能够听取他意识里的声音。
“你身受重创,心脉寸断,我现将你伤势恢复,至于你的修为还能否恢复,只能听天由命。”九幽女帝往他的意识里,传去一道声音。
“身受重创,心脉寸断……”
任平生意识模糊,仿佛仍在错乱的梦境里,一幕幕反复出现的画面,前世与今世交叠在一起。
就这么过去了一个月,到今日,他终于醒来了,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赤着上身,躺在一座分外香艳的寝宫里,屏风前的两盏宫灯发出明亮如雪的光芒,也不知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
床单和衾枕上面,缠绕着一缕淡淡的馨香,是女子留下的香,还有那白色的床幔,让他有种分外安全的感觉,不再是梦里面那阴暗潮湿的山林荒野。
“这里……是哪?”
任平生刚想要动,身上却传来一阵筋骨寸断的剧痛,竟是丝毫动弹不得,这一刹那,在他脑海里面才终于记忆起来,那天在悬崖之上,千霞大师对他出手,秦无月趁机一掌,将他打下了悬崖,而秦无月当时使的,是某种和云澜天境豕分蛇断手极为相似的功法。
“他醒了他醒了,快来看呀,他醒了!”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群美貌女子,一个个好似小妖精一般,年纪小的,不过十五六岁,年纪大的,也才二十来岁。
“你们,你们……”
任平生动弹不得,还未开口说话,那些女子,皆伸手在他身上摸了起来。
“哎呀,你们别推我嘛,让我摸摸看嘛。”
“是我先来的,你们别抢啊……”
这些少女,看似天真,又很活泼,还个个都生得香娇玉嫩,任平生刚刚醒来,一时只觉头晕目眩,被这群少女在身上乱揉乱摸,就仿佛落到了那蜘蛛洞里,被一群祸国倾城的蜘蛛精缠绕着。
“你们,还不退下。”
这时,又走进来一个看上去稍微有些冰冷严厉的女子,少女们立刻规规矩矩了起来,迅速退至床榻两边:“女帝,你来啦。”
“你,你是……这里是……”
任平生看着这个向自己走来的美貌女子,刚才的声音,好像便是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一直出现在他意识里的声音,是她……救了自己?可她又是谁,竟生得如此好看。
九幽女帝走到床榻前来,仔细看了他许久,才说道:“这里是九幽宫。”
“九幽宫,那你,你是……”
任平生隐约间似乎明白了,他竟坠落到九幽之地了?那眼前这位,必定就是九幽宫的宫主,九幽女族之王,九幽女帝了。
“不错。”
九幽女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是我救了你,所以现在,你是我的人了。”
任平生愣了一会儿,后边那些小妖精都捂嘴偷偷笑了起来,九幽女帝衣袖一拂:“你们笑什么?都给我退下。”
“是,女帝。”
一众少女一边掩嘴偷笑,一边往寝宫外面去了。
任平生看着眼前这位女王,不知她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想总算是她救了自己,便道:“多谢……宫主相救。”
九幽女帝没有说话,只向他走近了一些,倏地将手一伸,两指按在他脖子上,看他脉象已渐渐平稳下来,才道:“你尝试一下能否运功。”
任平生现在连动一下都剧痛万分,如何运功?可在九幽女帝面前,他不想表现得太弱,便也咬着牙,盘膝而坐,然而经脉受损,他一丝也感受不到真气的存在。
是和豕分蛇断手相似的手段啊,想不到他竟会第二次伤在这种阴毒功法下,不过这一次,因为他的经脉已逆,秦无月并未能像当初唐惊风那样令他全身经脉寸断无法复原,但就算如此,这次他伤得太重,经历了一次生关死劫,经脉受了极其严重的损伤,即使不是豕分蛇断手,也几乎很难复原,即使复原,一身功力也可能不在了。
过了许久,九幽女帝才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任平生。”
“你被何人所伤,可还记得发生何事?”
这一次,任平生陷入了沉默,手指也越捏越紧,白慕晴,秦无月,你们两个……道门传人。
其实九幽女帝此前已经猜到几分,外面盛传,他欲对道门天宗传人不轨,结果被天宗掌门所伤,又被人宗传人一掌打下悬崖,如今外面人人都唾骂他这是咎由自取,谁的念头不好动,偏要动到那道门传人身上,他要是不死,就连白家也不会轻易饶过他。
“你好好在此疗伤。”
九幽女帝说完,衣袖一拂,往外去了,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悦之色。
“你既知晓我是怎样一个人,为何还救我?”在她就要踏出这间房门时,任平生开口问出这样一句话。
九幽女帝停了下来,说道:“我救你,与你是怎样一个人,有关系吗?不管你曾经是怎样一个人,从现在起,你都是我的人了,我不许你再对其他女子心存妄想。”说完,衣袖一拂,头也不回地往外去了。
任平生苦笑一声,现在外面人人都道他是一个恬不知耻,对道门传人存有非分之想的无耻淫徒了吧?
无尘剑帝啊……一世英名尽毁。
……
这些天,九幽女帝每每都会来替他运功疗伤,尝试修复他受损的经脉,可一连半个月下来,却丝毫不见好转,反倒是她,为了替他疗伤,这一个多月已经损耗颇重,如此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女帝不能再如此下去了。”
这一日,九幽城的两位长老又来找到她,一人道:“那日女帝说救他,现在人已救了,女帝却又要替他恢复修为,可我观他经脉已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恢复,女帝这么消耗下去,何时才算完?”
另一人接着道:“就算女帝替他恢复修为了又如何?世间男子多是负心薄幸之徒,他现在说些话来哄骗女帝,等他伤好了,修为恢复了,那时他便远走高飞了。”
女帝心想,我倒是想他说些话来哄骗自己,可这半个多月下来,他就像是一块冰冷木讷的石头,说道:“我救他,与他将来要走,又有什么关系?”
两位长老见仍然劝她不动,一时不知再如何开口,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笃笃笃”的声音,紧接着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老婆婆走了进来,那老婆婆的头发很长,几乎快垂到地上了,手里拿着一根黑色的乌木杖,看上去并不似寻常人。
“瑶儿,那人的事情,我听说了。”
这老妪称呼九幽女帝为瑶儿,九幽女帝看了她,也立即上去将她扶住了:“婆婆不是在秘境里守护鬼母圣泉吗?怎么出来了。”
至于九幽城两位长老,则更是一下恭敬了起来,老妪摇摇手,示意她二人不必如此拘谨,然后又轻轻握着九幽女帝的手,问道:“瑶儿,你喜欢这个男子吗?”
这一次,女帝低着头,沉默不语了,这整个九幽女族,她是女王,一切都由她说了算,唯独对眼前这位婆婆十分恭敬,因为这是当年把她带大的婆婆,是九幽女族的大祭司,巫祝婆婆,已有一千多岁的高龄了。
巫祝轻声一叹,按着女帝的手,说道:“可我九幽一族,也有九幽一族的规矩,除非他与你成婚,从此留在九幽宫,否则,你不可用鬼母圣泉救他,而他的经脉,只有鬼母圣泉能替他恢复,你这样与他白耗功力,也没有任何作用……瑶儿,你如今长大了,可以不听我的话,但难道要违背鬼母留下的法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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