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凄寂,月光淡薄。
林府院墙,白宋躲在阴暗里。
墙内小小的院落已有几分陌生。
那小柴房的灯终是没有再亮着。
而小姐闺房的边上,一间崭新的小屋初成,但也是空在哪儿,没有入住的人。
白宋要走了,不知何时能回来,心里最牵挂的人还在那小小的屋子里,总想着该交代两句。
只可惜到了院墙,看着香儿的屋子房门紧闭,窗户内也没有透出丝毫光线,看来是已睡了。
见此,白宋心中闪过一丝失落,正要离开之时,从院里依稀传出个微弱的声音。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
悠悠的歌声清清淡淡地飘扬在夜色中,混在了轻柔地雪花飞舞时。
白宋心神一颤,那歌声自是熟悉,没有伴奏,也不甚好听,却是自己的声音。
“难道香儿还没睡……”
踩在院墙上,白宋挪到了香儿闺房的旁边,那歌声也越发清晰了。
不见香儿,脑中却已浮现出香儿那娇俏的脸庞,此时应是侧躺在床上,捧着录音笔,想着自己吧?
一想,白宋内心多了些波澜,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多了些不舍,但此去蓟县的心却更为坚定了。
几番犹豫,白宋坐在了院墙上,跟着你房里传出的歌声,自己也轻轻哼了起来。
“直到感觉你的皱纹有了岁月的痕迹。
直到肯定你是真的,直到失去力气。
为了你我愿意……”
房里的歌声戛然而止,不见灯亮,却听里面叮叮铛铛一通想,门忽然开了。
那日思夜想的人儿一步冲出房间,穿着一身单薄的内衬,暴露在雪夜想。
月色下,一身热气正在被寒意飞快地侵蚀,但那人却不在意,像个孩子寻找着重要的亲人,漫无目的地四顾张望。
“相公!相公……我知道你在!”
熟悉的声音传来,白宋的眼眶瞬间湿了,不待多想,跃下院墙,从身后一把将女人抱住,然后直接将她扛回到了房间,一路撞翻了不知多少桌椅,就把怀里的女人丢到了床上。
香儿没有挣扎,单是这熟悉的男人味儿便无需反抗,这世上除了那只会惹祸的相公,还有谁能如此粗鲁?
却正是这份粗鲁,让香儿尝到了这男人身上独特的味道,就像是自己命里的克星,被他这么一路欺负着,就欺负出了舍不去的情谊,让人心甘情愿地被他欺负,就算一辈子也是要认的。
白宋没说话,嗅着属于香儿的味道心潮澎湃,将这妮子按在床上一阵狂吻。
束缚着的小妮子竟是没了羞涩,同样毫无顾忌地热情回应。
这一别数日,像是隔了数年。
林家的闺秀却是从未如此挂念过一人,自己也不清楚情从何来,但总是日思夜想,记挂难断。
这一刻,哪还管姑娘家的矜持?
再一想,香儿暗想自己哪是姑娘家?
爹娘明明说过等一年,这家伙才走了几天,便要上下游说改嫁。
一想到爹娘口中的“有名无实”,小香儿便是一肚子的火气。
“有名无实!今夜就来个有名有实!”
一念飞过,香儿一把扯了自己的衣带,双手双脚便缠在了白宋腰上,流着泪,却是笑着说:“今夜不准走,天塌了妾身也不管。”
说话间,白宋吓了一跳,后面有来了个小翠。
“啊!大胆贼人,放开……呀,是姑爷!”
香儿小声道:“去把门关了。”
“嗯!”小妮子欢喜非常,脆生生地应着,转身就去关门。
“不必了。”白宋道。
香儿缠在相公身上,一翻身将白宋按倒,温热的鼻子顶着白宋的鼻子,两双眼睛扑闪扑闪地相互对望着。
那小小的眼神因白宋这一句话有了些失落,弱弱地说了一句:“留下,今日爹爹正巧不再府上,便是天亮了也不会被人发现。”
“今夜来,只是跟香儿交代两句,我要在天明前去往蓟县。”
“蓟县?”
香儿听了兴致全无,挪到床边坐下,低头理着衣裳。
“要去蓟县,那便是要对郑家动手了……”
白宋转移话题,小声说:“咱们本就是夫妻,若这般偷偷摸摸的,像个什么样?香儿你再等等,我去蓟县回来,咱们就能光明正大的过日子,谁都不能将咱们分开。”
“嗯……”香儿轻轻应着,情绪不高,转头对关门回来的小翠说,“去把平安符取来。”
“哦。”
小翠点了灯,去衣柜里拿出一个平安符,正要给白宋带上。
香儿将平安符拿过手:“我来。”
香儿动作温柔,几日不见,仿佛成熟了许多,没有那么多哭哭啼啼,反倒多了种妇人该有的淡然。
香儿系着平安符,香唇在白宋耳边吹着暖风,柔柔地:“记着,小心为上。相公多有能耐,但那郑家权势滔天,非比寻常,若一年不行,香儿就等相公两年,两年不行,香儿等三年……”
白宋什么都没说,只是在香儿脸上轻轻一吻,很吸一口气:“时候不早,我去蓟县当换个名号,顾不便被人知晓行踪。等我!”
白宋起身,开门离去。
“姑爷,你等等。”小翠追了出来。
“怎么?”
“喏……小翠不知给姑爷点什么,就给姑爷做了个手暖的套子,姑爷在外不要冷着就行了。”
……
从林府院墙翻出,牛大已在街角等了好久。
“白少爷,现在就要出发去蓟县?”
“不急,现在去找胡秃子。”
“找他作甚?”
“今日走了,此前的一番安排岂不白做?”
“白少爷有什么打算?”
“去蓟县,咱们分两头行动。我去打探消息,你和胡秃子搭班子,在蓟县的道儿上站住脚再说。”
牛大傲气一说:“若白少爷想要在蓟县道上打出名堂,让我牛大一个人就够了,何需那胡秃子?”
“人多力量大,咱们要对付的是郑家,不是某一个人。”
白宋一边走,一边说。
“前两日让他们跟我进山采药,他们都不信我。现在看到采药的人赚了大钱,此时必然懊悔不已。若无此事作为铺垫,我估计那胡秃子没有多大的积极性。今夜找他一道往蓟县去发展,他肯定一心一意同往。”
“白少爷饶了个圈子,就是要骗胡秃子的人心甘情愿去蓟县?”
白宋点点头,不再多说。
两人深夜进入西郊,在破庙找到了胡秃子。
正如白宋所料,胡秃子一种兄弟正听说前两日跟随白少爷进山采药的赚了大钱,一个个都悔得睡不着觉。
见白宋深夜前来,一个个都热情得要命,都说要跟着白少爷去山里采药。
白宋道明来意,说自己要去蓟县发展,看胡秃子的手下还有愿意跟随前往的不?
有了前车之鉴,谁还能说不?
见识了白少爷的本事,大伙儿心里都装着个跟白少爷一起发财的大梦。
白宋一番交代,要大家分头去蓟县,约定个地点,三天后再碰头。
如此,白宋便将在邙县的一应事情都交代好了。
随后租了马车,带着牛大一人,连夜往蓟县方向去了。
……
邙县往蓟县,正好是一夜车程。
等到了蓟县,天已经亮了,正好赶在蓟县的早市时间。
蓟县、邙县随都是县,但规模不可相提并论。
作为幽州首府,蓟县面积便是邙县数倍。
城外商道发达,进进出出,井然有序,并无邙县西郊那般杂乱的城外村,值守巡查的官兵都比邙县多了几倍。
单是城外官道上歇脚的茶肆也比邙县内的茶摊热闹许多。
一夜赶路,白宋感觉有些昏沉。
在距离进城还有一里的茶肆停下,付了车钱,叫上牛大喝口茶,提提神。
不巧不巧,刚到蓟县地界,一口茶还没吃,就听边上有人在议论。
说的正是邙县那赘婿殴打郑家公子的事情。
说话的声音很大,脸上是说不出的得意,说是那邙县赘婿已被撵出林家,如今已是苟延残喘,没了容生之地。
说了一大圈,综合起来便是一句话——郑家可不是好惹的。
白宋听了倒没什么情绪,另一桌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恶人自有恶人收,那郑家的纨绔平日里干的坏事还少?可算有人忍不了,就没没把那厮给打死,太过可惜。”
这声音极小,念叨之后,同行伙伴连连叫他住嘴:“此乃蓟县,小心祸从口出!叫人听见,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白宋笑了笑,对牛大说:“瞧见没,即便在京城议论皇帝也没这么小心谨慎吧?”
“郑家便是幽州的皇帝。”
“不过是外界的一些吹捧,怕就怕吹捧的人多了,那郑家还真把自己当做幽州的土皇帝了。切,郑家,什么东西?”
白宋似是有意将话音加重,最后几个字清楚地传到了周围人的耳中。
一时间,小茶摊安静了。
一种目光齐刷刷看向白宋。
下一秒,先前大声说话的年轻公子放下茶碗到了白宋面前。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公然辱骂郑家!”
“你是谁?我说郑家,关你屁事?”
“我乃郑家门生陆海,辱骂郑家,便是辱骂我师门!”
“这蓟县之内,一郑家的门生都如此猖狂,看来本少爷是要亲自见识见识郑家的威风了!”
说罢,白宋一拍桌子,一碗滚烫的茶水毫无征兆地泼到了那陆海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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