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开恩啊!”
胡伟痛哭着,说话声倒是清晰,但可闻明显的颤抖哽咽,他缓缓抬起头来,那张油腻的肥脸,可见被打过的青紫痕迹,眼睛都是肿的。
他继续忏悔,狼狈的模样倒是可怜。
苏梁浅看着,眼神依旧冰凉,表情也没变,心中更无同情。
就胡伟这样的人,她见的多了,忏悔?他们哪是忏悔,他们这是想改变处境自保呢,然后继续像之前那样。
原谅的结果就是,他们一如从前,甚至变本加厉,今时今日的苏梁浅,怎么会因为这样的人软了心肠?
胡伟见苏梁浅无动于衷,心中着急,哭的更加伤心大声,那些个手里头干着活的见一个大老爷们哭成这样,不由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京城来的那些不知内情的是疑惑鄙夷,而泗水的将士,则完全就是鄙视。
胡伟沦落至此,完全活该,他们看着不要太痛快,干活都更有劲头了。
“大人,我真的知错了,愿意将功折罪,下半辈子,我一定吃斋念佛,善待百姓,您要觉得下官有错,就将下官下大牢吧!下官上有老,下有小,求您大发善心吧,求求您了!”
话说到最后,胡伟跪着往苏梁浅的方向近了两步,伸手就要握住苏梁浅,死缠烂打将她抱住求饶,萧凭望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横在两人中间,一脚将胡伟的手踹开,胡伟哎呦一声,向后倒在地上。
这要以往,他早就骂人治罪了,但现在他却不敢,被踹到坐在地上后,他很快又跪好,继续哭着请求苏梁浅。
胡伟觉着,苏梁浅就是再有本事,也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儿,女孩子,心肠总是柔软的,他这样可怜巴巴的求着,她对他多少都会有所宽容的。
胡伟他真的不想也不敢在这个地方继续待下去了。
昨天苏梁浅离开后,几个村子里面的百姓,对他动了手,胡伟现在不但鼻青脸肿,也是浑身酸痛,而且,住在里面的百姓尚且有个安稳的地方,但他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虽说这个时节不像深秋冬天那么冷,但夜里的湿气大,最近又接连死了这么多人,胡伟怕都怕死了,一整个晚上都没合眼,他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样的苦,遭这样的罪。
最要命的是,谁也不知道,这里面,谁得了病,胡伟在这里面,不但要忍受身体的苦,更是担惊受怕,就怕自己被传了。
这种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煎熬,胡伟真觉得还不如让他在监狱里呆着。
牢里的环境虽然不好,但至少是能遮风避雨的容身之所,而且不用担心得病,有后顾之忧,且牢房那地方,有银子疏通,日子就不会难过。
萧凭望护在苏梁浅身前,看着胡伟的眼神,满是戒备,还有杀意,手中的剑随时都能出鞘,要了胡伟的命。
“离大人远点。”
萧凭望冰冷的声音,是冷戾的警告。
胡伟昨晚可是在这里面呆着的,还挨了打,谁知道打他的人里面有没有已经得了病的,如果有的话,和苏梁浅那么近,传给她了怎么办?
现在,所有的人,都能倒下,唯独苏梁浅不行。
胡伟还在那忏悔,替自己求情忏悔,另外那边,已经有人挖出尸体来了。
距离鸣金村被埋已经近月了,地底下又阴冷潮湿,被埋的尸体,尸身早就腐烂了,随着尸体被挖出,空气中,飘散出浓重的恶臭味。
附近看到这边动作的百姓,有人从家里面跑了出来,看着被人小心翼翼从里面抬出来只剩下骨头的尸体,眼睛通红的,有落泪的,还有哭出了声来的。
苏梁浅见那些完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百姓凑近,用冰冷的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口气道:“都给我回去,刘大人,让他们都回到房间!”
相邻的村,通婚的还是有的,若是两个村子的关系交好,这样的情况还不少,所以被掩埋的这些人,很有可能是他们的至亲。
至亲如此,他们哪里能在家呆得住?但呆不住也要呆。
苏梁浅之所以让人将这个土丘挖开,一方面是平地方便搭建帐篷,另外就是让这些无辜的百姓,入土为安,更重要的,是她怀疑,疫病的源头,很有可能就是这里,所以准备清理干净。
那些人站在原地,却迟迟的不肯进屋,刘华上前,劝了好一会,依旧有几个人不肯动,不过往后退了退,拉开了更大的距离。
因为山洪发生在夜半,很多人都在睡梦中,所以不少人都是在不知不觉死在了床上,但也有机警意识到情况不妙,没有逃出去的。
越来越多的尸体被挖了出来,不少人的脸上,已经由最初的淡漠,渐渐变的沉痛,甚至有些已经麻木。
有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双肩颤抖,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哭声,然后有几个连着的尸骨被抬了出来。
两个大人,下面是两个孩子,看着应该是一家四口。
男人弯弓着背,一只手撑在地上,另外一只手搂着孩子,维持着保护的姿势,女人也是,他们搂着孩子那只手的一只手指,正被孩子含在口中。
已经腐烂的尸身可以看到背部的骨头,因为承受了承受不住的重量,已经碎裂,但始终没有趴下,头发裹着的全都是泥,脸部的话,有些地方尚且没有腐烂,而那还可以称得上肌肤就算裹着泥,还是渗出了白,而且表情极度痛苦。
那么多那种的泥留,他们是怎么撑住不让自己倒下的,这样的意念,哪怕是士兵,都不能不动容。
他们护着的孩子,虽然死了,但可以看出,身上并无损伤,还没彻底腐烂掉的嘴角,有鲜红的血迹。
有眼睛的人,不难猜测出他们临死前的那一刻发生了什么。
他们用自己的生命护住了孩子,为了撑着等到救他们的人,他们用自己的血喂养孩子,但是直到他们的血流干流尽,他们也没能等到人。
对他们来说,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吧。
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孩子。
他们的孩子,本来是可以活着的。
“胡大人看到了吗?”
苏梁浅扫了跪在地上的胡伟一眼,手指着那被抬出来的一家四口的尸骨,酸胀的眼眸,有火光跳跃。
胡伟虽然是跪着的,但并没有低着头,而是用凄楚无比的神色看向苏梁浅,刚被挖出的那四个人,闹出的动静不小,都有铁汉哭了,他自然也察觉到了。
胡伟又不傻,其他人可以猜出发生了什么事,他自然也猜到了,心头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哭着脸,那表情更加气哭愁闷了。
“大人,是我的错,都是下官的错,下官已经认识到错误了,下官愿意弥补,下官——下官给他们磕头,我给他们磕头!”
胡伟说着,不住磕头。
“这,这是我的弟弟和弟妹啊!”
被刘华劝着往后退了很多步的一个妇人凑近,在就近看到被那几个士兵抬着的几个人后,哇的一下哭出了声,她哭着就要上前,被人眼疾手快的拦住。
“这,这是我的弟弟弟妹,我不会看错的,我弟弟左手有六根手指,还有我的侄子侄女,我可怜的侄儿啊,他才三岁啊,我们许家的香火啊,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贪官昏官!”
妇人冲上前去,就要对胡伟动手,被苏梁浅呵止。
“好了,现在是动手的时候吗?你是嫌自己身体没出现不适吗?”
苏梁浅看着妇人的眼泪,心中同情,但她明明再三叮嘱不准近距离接触,她却公然违抗,要对胡伟动手,苏梁浅的态度和口气,自然都是严厉的。
“这些找出来的尸身全部火化,然后在后山找块地葬了,他们一家人在地下有伴,每年清明,你们想要烧纸钱,也能找到地方,要你们也出了事,他们连个烧纸钱的人都没有!”
苏梁浅严厉的声音,渐渐变的柔软。
苏梁浅话落,目光再次落在胡伟身上,眼神更加冰冷,“错?刘大人当然是错了,如果你在第一时间搜救,鸣金村不会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你简直罪不可恕!放过你,那谁放过他们?我要放过你,如何对得起他们?”
更多的尸体被抬了出来,已经有四五十具,死状都很惨,很多人连个全尸都没有,其惨烈程度,完全不逊色于战场。
苏梁浅目光如铁,心中发寒。
“你要跪着就跪着吧,刚好向那些死去的人忏悔,然后在这里面老实呆着,就算被打,那也是你该受着的,要能熬过去,我就放你一条生路,要熬不过去,你就死在这里面吧!”
苏梁浅的口气,就和她的神色一样的冰冷,而且坚定的没有商量的余地。
胡伟嚎啕大哭,面如土灰,其他人继续做事。
过了许久,胡伟才止住了哭声,看着苏梁浅道:“您不放我出去,那总要给我安排个住的地方,还有用草药熏制的外衣,您明知道那些人对我的恨意,又什么东西都不给我,那不是故意置我于死地吗?”
胡伟算是看出来了,苏梁浅铁石心肠,不管他怎么痛哭求饶,她都不会放过自己,他死了心,掩着心底里将苏梁浅杀之后快的恨意,为自己争取活路。
他不想死!
“胡大人觉得自己不该死吗?就你犯下的罪行,就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这几天你就熬着吧,等过几日分了区,自然有你的住处,而且胡大人也不用担心被人打了,所以这几日胡大人一定要好生照顾自己,要身体有什么不适,那就危险了!”
那态度,分明是没给胡伟那些东西的打算。
苏梁浅话落,交代了刘华几句,胡伟见她要走,起身就准备去追,但刚跪了太久,刚一站起来,腿就又麻的跪在了地上,而且萧凭望刚那一脚踹的也狠,再加上昨晚的受的伤,浑身上下,就没一处是不痛的,他直接摔了个狗啃屎,眼睁睁看着苏梁浅从他的身边经过离开。
胡伟趴在地上,手紧握成拳,气的捶地,眼中更是阴毒的愤恨。
“大人,您不能这么对我,你父亲和太子不会同意的,你父亲他收了我的银子,他收了我的贿赂,他这样做,他会找你算账的!”
“我要告状,你要什么都不给我的话,我要告状,我要告你父亲!”
胡伟一下爬不起来,也是萧凭望就跟在他的身后,他不敢上前,扭头冲着苏梁浅的背影大叫,揭露苏克明的罪名。
他觉得苏梁浅简直就是多事,太子都不管,她做什么手段这样强势!
他以为自己说了这些,苏梁浅会有所忌惮改变主意,但是苏梁浅头也不回,仿佛他控诉的那个人,不是她的父亲,只是个无关紧要同时和他没半点关系的陌生人。
胡伟眼见苏梁浅越走越远——
等到分区才有住的地方,分区是那么容易的吗?
在胡伟看来,那就是个大工程,最少也得十天半个月的,夜里湿冷,他没有被子,这些年光顾着吃喝玩了,身体底子根本就不好,若是受凉了生病,被认为是传染了疫病,那就危险了。
胡伟觉得,苏梁浅就是故意要置他于死地。
胡伟气的龇牙欲裂,眼中的仇恨更深。
“大人。”
萧凭望站在苏梁浅的身后,轻轻的叫了声,言语间有些气恼。
他崇敬苏梁浅,对苏克明这种只会给他带去污点的人,他自然气恼看不上。
苏梁浅依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淡然模样,她来的当天,就猜到苏克明可能收受了贿赂,果不其然。
“回去后,如实禀告皇上。”
皇上看在她的份上,给他这么好的升官发财的机会,他自己不知道珍惜,白白这样糟践了,真好。
苏梁浅离开后,相关的百姓,跟着回到了家中。
小铁门是敞开着的,帐篷都已经搭好,一侧并列,还有架在火上的好几口大锅,锅里的粥已经沸了,已经有米粥香,飘散了出来。
米粥不但香,还很浓。
苏梁浅和萧凭望之前在京城赈灾,有一定的经验,安排起这些事情来,是得心应手,心里也十分有底。
苏梁浅看着穿梭的几个人,人手的话,确实紧缺。
当晚,季无羡和秋灵都带了好消息回来。
因为季无羡的人还有沈鹏辉旧部的帮忙,倒是解了人手紧缺之急。
底下的人,白天夜里轮班,十二个时辰接连不停,各方配合,第五天的时候,就划分好了区域,一个人用一个房间。
每日,全身武装的士兵,将饭菜送进去,除了白米粥,一天会有一顿饭菜,而且就是单纯的白米粥,里面偶尔也会有点肉末,比起京城的灾民,伙食要好许多。
泗水附近的几个州县,也紧锣密鼓的开始搜查,一时间,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医馆的大夫,直接被征用,和将士一起,冲在了第一线。
“胡大人也不知是被传染了还是受了凉,发了烧,被人带到了危险区,他反应强烈,反抗剧烈,要求见大人!”
刘华没敢说,胡伟将自己得病的全部责任都推卸给了苏梁浅,说是苏梁浅害了她,要求见苏梁浅一面。
刘华自然是不想苏梁浅和他见面的,但胡伟不同于其他百姓,他发热的事,肯定是要告知苏梁浅的。
“没空!”
苏梁浅直接拒绝。
苏梁浅不想见是一方面,另外,她也确实很忙。
太子形同虚设,几个州县的负责人有事都是来请示她,苏梁浅每天就没停的时候,但时间依旧不够用。
相比于太子夜向禹来说,夜傅铭反而尽职尽责许多,白天基本都会来这边,夜里才回去,有几次还是宿在帐篷里面的,他也进去了封锁区,说了许多安慰百姓的话。
虽然苏梁浅做的事情更多,但因为夜傅铭的身份,他的鼓舞,众人还是十分受用的。
眨眼又过了几日,十天的时间差不多过去,一切渐渐步入正轨,除了那些奋战在一些每日还在机械的重复着同样的事,像苏梁浅这样的,相对要清闲许多,但精神上的操心和压力,却依旧不减。
之前那些确定了感染的,就算有太医的医治,依旧没能熬过去,每天都有人死去。
苏梁浅自觉得自己能做的,已经算是极致了,但每天死去的人,还有上辈子的数字,依旧让她神经紧绷,夜里难安,再加上这两个月来的操劳,苏梁浅能感觉到身体的疲惫,但她作为主心骨,那些人的希望,除了撑着,就只有撑着。
这天夜里,苏梁浅在忙完事情回到房间后,对秋灵吩咐道:“你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动身去找太子。”
按照上辈子的轨迹,泗水这附近的哪个地方,即将会发生一场很大的灾难。
封锁区的病情,目前是她主管负责,都这么久了,太子连个脸都没露,显然在正事上,他一点用都没有,但地动的事,她肯定是要告知太子的,不然等到事情结束,她立了功,到了皇上面前,他说不定还会抱怨她没事先告诉他故意揽功。
苏梁浅毫不怀疑,这样的事,太子完全干的出来。
另外就是,这次地动,并不是发生在泗水,哪个县她也不知道,但上辈子,太子住着的平安镇,属于重灾区之一。
并非苏梁浅对平安镇印象深刻,而是上辈子太子就是被人从土里面救出来的,被救后,太子顾不得皇帝的命令了,片刻也不敢多呆,直接回了京城。
身为太子,完全只顾自己的生死,不管百姓的死活,这自然是要被弹劾的,苏梁浅记得这么清楚,就是因为太子当时被弹劾的很厉害,朝堂和天下都是一片指责之声,夜傅铭还和她提过,说太子这是自寻死路,天助他也。
但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庆帝依旧没有废黜太子,但是却收回了太子一切职权,将他软禁了起来。
没多久,就又闹出了太子将已婚妇人的肚子闹大,妇人千里衙门找人,人尽皆知,皇上这才废了太子,不但废了太子,还将太子贬为了庶民,彻底断了太子复位的可能性。
苏梁浅也觉得太子是作死,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要是太子那次救出后没逃回京城,而是继续呆在这里,就是什么都不做,也能得天下百姓的歌颂,他偏偏选择了最蠢的做法。
那时候她还不明白夜傅铭那句天助我也是什么意思,想来是夜傅铭早就备好了后招,双管齐下,他对太子被废一事,信心满满,不过估计他也没想到,皇上不但废黜了太子,还将他贬为了庶民,毕竟太子那些年,可没少犯事。
太子是什么德行,庆帝作为父亲,他比谁都清楚,他让夜向禹占着太子的位置,就是不希望有贤德之能分了他的权,太子的愚蠢,可不单单是让庆帝失望,更让他愤怒。
平安镇的人,肯定要撤离到其他地方,还有和平安镇就近的村镇,人口也要转移,这同样是件有些棘手的事情,而且也费时间和劳力。
想到这些,坐在桌旁的苏梁浅,不由扶了扶额。
秋灵见状,心疼的皱眉,走到她身后,给她揉捏,不满道:“可是脑袋疼了?小姐在京城每日是什么状态,皇上不知道吗?才稍稍可以放轻松些,就又被他派到这地方,接手这烂摊子,他当小姐是铁打的不成?就算是铁打的,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啊,更何况小姐只是个女子,北齐是没人了吗?什么都不管,这又出银子还得出力,就差没要您的命了!”
秋灵嘀咕着抱怨,“这两个多月,小姐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奴婢看着都心疼,我知道小姐心善,但是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若公子瞧见您这样子,定然心疼坏了,他们这哪里是报恩,我看就是报仇的!”
秋灵本来就对太子等人不满,这会忍不住说出来,心中的怒意就更甚了,胸口简直有火苗跳窜。
苏梁浅背挺直,稍稍后仰,秋灵的力度恰到好处,她舒舒服服的闭上眼睛,只觉得享受。
“能者多劳嘛,好秋灵,不生气了啊。”
苏梁浅依旧闭着眼睛,轻笑着安慰。
秋灵重重的哼了声,“小姐做什么去找太子?太子是死的吗?他没脚吗?腿断了吗?反正他没事,让他过来找您不就好了?”
对比苏梁浅每日睡眠时间不够的累,形同摆设般的太子,每日无所事事,就算是要见面,秋灵觉得,那也应该是太子过来见苏梁浅,而不是苏梁浅乘车去找他。
这里的路不似京城平坦,颠的很,秋灵舍不得自家小姐吃这样的苦。
秋灵正愤懑不平的时候,季无羡从外面进来了,他面带喜色,好像是有什么喜事要发生。
“怎么了,我的小灵儿?”
秋灵看季无羡喜滋滋的样,更觉得心里像是被堵了团棉花似的,翻了个白眼。
苏梁浅听到季无羡的声音,睁开了眼睛,季无羡已经走到了她身前,在她身侧的位置坐下,手托着下巴,凑近苏梁浅。
苏梁浅那张脸,就和她渐渐抽条的身形一样,消瘦了许多,已经可见明显的尖下巴,衬的那双眼睛,越发的大和明亮,因着肌肤白皙,眼底的乌青,就好像投下的阴影,越发的明显,比那些被狠狠打了一拳的好不到哪里去,可见缺觉的厉害。
不过在人前,苏梁浅一直都精神奕奕的。
现在不比平时,泱泱的模样,会让很多人担心不安。
不要说秋灵了,季无羡这会看着,都觉得心疼,脸上的笑淡了几分,“你说说你,这江山又不是你家的,这么拼命做什么?”
苏梁浅没接话,她这么拼命,也不是帮夜家的人守护江山,而是为那些无辜的百姓,还有自己。
“找我什么事?”
季无羡听苏梁浅这样问,脸上又有了笑,咧着嘴,灿烂的绚烂,邪肆的丹凤眼也明亮,“自然是好消息,对你来说,更是天大的惊喜。”
苏梁浅反应不大,反倒是秋灵,被勾的好奇极了,问季无羡道:“什么好消息?”
她并不知道地动的事,只盼着所有不好的事情早点结束,苏梁浅能够好好的睡一觉。
季无羡歪了歪头,没摊牌,反而卖起了关子,故作神秘,“秘密,反正明日,应该就是明日,你就会知道了。”
季无羡的声音轻快,满是雀跃。
秋灵一听是明日,顿时撇了撇嘴,脸上的期盼也没了,“明天能有什么好事?”
小姐明天乘马车去找太子,这在秋灵看来,绝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没有?”
季无羡很坚持,他见秋灵没回,看向苏梁浅,苏梁浅也不隐瞒,回道:“我明天要去平安镇找太子。”
季无羡一听苏梁浅要去找太子,也不问是什么事,脱口就问道:“你找太子干嘛?”
虽然苏梁浅没嫁给太子的那个打算,但她现在名义上,还是内定的太子妃,季无羡当然是希望,两人能不碰面,就不要碰面。
苏梁浅迟疑了片刻,往敞开的门口方向看了眼,对秋灵道:“你出去看着点。”
秋灵哦了声,停止了给苏梁浅揉捏的动作,走到了门口坐下。
“我动身来泗水之前,皇上召我入宫,我见了远慧一面,远慧大师预言,西晋边境恐还有地动之灾。”
“地动?”
季无羡重复着苏梁浅的话,因为意外,瞪大着眼,身体不自觉的往苏梁浅的方向倾斜。
苏梁浅喝了口温茶,点了点头。
季无羡稍稍缓过神来,别人不知道,他却清楚的很,远慧的预言,都源于苏梁浅。
“什么时候?哪个地方?”
“现在还不确定,不过按照远慧大师的预言,太子所在的平安镇是重灾区。”
季无羡闻言真想说,那就让太子就那样死了算了,一了百了,也免得他这样祸害百姓。
“时间的话,具体的也不清楚,大概十天左右吧。”
十天左右,这时间并不算长。
“你准备怎么说?”
“去见太子一面,将这件事告诉他,然后尽快安排,平安镇还有平安镇附近的几个村镇的百姓都撤到安全的地方,时间不多,所以要捉紧。”
季无羡皱着眉头,声音也染上了火气,“太子整天无所事事,你忙的无暇分身,你找个递个信,让他过来找你不就好了。”
因为最近在清查可能得病的人,大家都不准外出,所以太子整日都是呆在那乡绅的家中,季无羡都能猜得到,他肯定是和女人混在一起。
虽然最后,苏梁浅是要和太子退婚没错,但在季无羡看来,这段婚事曾经的存在,都是苏梁浅的污点。
季无羡想到这些,更觉得来气,都想将太子阉了。
“太子贪生怕死,这个时候,他轻易的肯定不会到这里,三请四请的,只会耽误时间,明日我和秋灵过去一趟,刚好探探他那边的情况。”
她想看看,上辈子那个夜傅铭用来压断夜向禹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没有。
“我和你一起去。”
苏梁浅拒绝,“不用,这里的事情,忙都忙不完,需要人盯着,让萧凭望和秋灵跟着,我当天就会回来。”
季无羡本来想说那就让萧凭望留在这里好了换他跟着,转念想到萧凭望一个劲的德行,心知他是不会答应的。
“好吧,那你记得,当天一定要回来。”
苏梁浅听着季无羡的叮嘱,不由抬头深看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
她不回来,难道还和太子过夜不成,岂不是妨碍他左拥右抱,她可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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