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梁浅往后退了两步,利落的避开苏如锦想要打掉镜子的手,就那样站着,冷眼看苏如锦痛哭,一脸漠然。
等苏如锦这次发泄的差不多的时候,苏梁浅再次上前,坐在苏如锦的身侧,她伸长着手,举高的镜子,让苏如锦的脸同时和她出现在镜子里。
苏如锦不想再看的,却控制不住。
她看着镜子里的苏梁浅和自己,她比她还小些,该是同样年轻娇嫩的脸,苏梁浅是精心养在深闺的小姐,而她——
苏如锦想不到形容的词,只觉得自己和苏梁浅是天壤之别,她望尘莫及,也追赶不上,她以前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想法,至少在容貌上没有。
苏梁浅将镜子塞到茫然不知所措的苏如锦手上,站了起来,“苏如锦,你还认得出自己吗?这就是你想要的?你想一辈子,用这个样子活着?”
苏梁浅一声声质问,对苏如锦来说,简直诛心。
这不是她想要的,这不是她叫苏梁浅前来的目的。
“给你。”
苏梁浅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匕首,冷冷的扔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苏如锦面前。
匕首分量不轻,扔在苏如锦身上的时候,疼的将她惊醒。
没有任何的犹豫迟疑,她一把将苏梁浅给她的镜子砸掉,镜子的镜面朝下,摔在地上,因为被扔的力度太大,弹了起来,碎片散了一地。
苏如锦看着触手可及的匕首,眼底有挣扎,还有畏惧的迟疑。
二姨娘已经抬头,一脸紧张,随后看向苏梁浅。
半晌,苏如锦也抬头看向苏梁浅,一张脸同样是掩饰不住的怒容,苏梁浅冷笑了声,“你不是要死吗?怕痛?我带了药,砒霜断肠草鹤顶红,你之前想在我昏迷时毒死的药,我身上都有,你要不要?不过我听说,服用这些毒药,比用匕首还痛苦,死相同样不好看。不过长痛不如短痛,要死就死,也省得二姨娘牵肠挂肚,日日担心,你没死,她都要被你磨死了。”
苏如锦捡起苏梁浅扔到她跟前的匕首,砸向苏梁浅,但因为匕首重,再加上苏如锦的力气不大,匕首在苏梁浅一步的距离落地。
“苏如锦,你看看你多废物,我站在原地,让你打,你都打不到!”
苏如锦本来就上火,一而再再而三的吃瘪后,火气更大,冲着苏梁浅大声道:“你想我死,我偏不让你如意,我要活着,活着看你是如何倒霉,苏梁浅,你的下场,会比我的还凄惨!”
二姨娘听苏如锦这话,还在流泪,笑出了声。
她现在所期盼的,就是苏如锦能够活着。
“爱死不死,既然要活着,那就像个人那样的活着,活出个人样来,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看着真的痛快极了,要走不走随你便,你就好好的在苏府呆着,我心情不好,就来看看你这鬼样子,还能舒服些!”
在苏梁浅来之前,苏如锦觉得自己对她有说不完的话,能将她骂的体无完肤,她要让苏梁浅回去后,没有安宁,一辈子都活在自己的阴影下,所以她每天都盼着苏梁浅能来,苏梁浅越是不来,她的这种心情就越是急切。
但和以往的每次一样,她非但没能得偿所愿,还被堵的哑口无言,整的半死。
苏如锦觉得自己的胸口,有恶气在燃烧,憋屈的她捉狂。
要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根本就不会千方百计的想要见苏梁浅,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苏梁浅。
见她干嘛?看她活的有多好多滋润,而自己过的有多悲惨糟糕吗?
她还是憎恨苏梁浅,恨不得她去死,但也被整的心里怕怕的。
她简直就是个魔鬼,不,比魔鬼还恐怖,是个恶魔。
“怕了?不想死了?那今后就别将这样的话挂在嘴边上,你威胁谁呢?”
苏梁浅说着,往苏如锦的方向,走了两步,居高临下,俯视着她。
对苏梁浅这样的教训,苏如锦心里不服气极了,“你以为你说这些,就可以将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了吗?是你,是你苏梁浅将我害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的,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教!”
苏梁浅扬手,对着苏如锦另外一边脸,就又是一巴掌。
相比于之前那一巴掌来说,这一耳光,相对要轻一些,苏如锦没被打趴在床上,但脸上还是痛的发麻,也有种耳鸣的感觉。
“你凭什么打我!”
苏如锦捂着自己被打的脸,先前那巴掌,还是麻麻的疼,她气愤至极,想要站起来和苏梁浅打一架,被秋灵按住。
苏如锦现在腿脚不方便,自然挣脱不开,半天后,只能认命的老实坐着,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回答苏如锦的,又是一巴掌。
苏如锦气的狂叫,整个人仿佛都要发疯了一般。
苏梁浅避开她胡乱挥舞着的手,给出的回答,更让苏如锦气的要吐血,“想打就打了,我打你,还要理由吗?你要再说你现在这样子,是我造成的,我还打你,说一次我打一次。苏如锦,我想要杀你,都是易如反掌,只是我不屑杀个废物罢了,而且杀了多可惜,哪有这样好玩!”
“滚,苏梁浅,你给我滚!”
苏如锦歇斯底里,屈辱无比,除了让苏梁浅滚,她已经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苏梁浅不按常理出牌的变态,也让她不敢放肆。
在最初醒过来的时候,苏如锦想过死,但现在,她已经没有那样的想法了,甚至是畏死。
苏如锦很清醒的认识到,苏梁浅能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同时也能让她死。
苏梁浅收起挑衅的冷笑,正色道:“我这几巴掌,是替二姨娘打的,她怕刺激你,舍不得打你,我敢!我没资格对你说教,你又有什么资格在你姨娘面前要死要活的,苏如锦,你的命是你姨娘给的,你现在就是她的命,她不想你死,你就给我活着!谢云弈为你做了什么,你姨娘为你做了什么?就为了个男人,弃生育养育自己十几年的母亲不顾,你的人生,就只是个男人吗?你自以为是的爱情,你是不是有病?你的良心呢?”
“你不是和我姨娘不对付的吗?我姨娘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替她说话!”
因为太大声,苏如锦扯到伤口,倒抽了口冷气。
她唯恐苏梁浅再打她,身子后仰,双手捧住自己的脸,不给苏梁浅再打她的机会。
苏梁浅冷嗤了声,回答的却不是苏如锦这个问题。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特悲惨,这世间,就没有比你更惨的人了?你不过就是将自己作的断了条腿,这天下,双腿残疾的人多了去了,他们很多人孤苦伶仃,还得为生计发愁,你现在过的,是很多人想要的。”
话虽如此,苏如锦依旧觉得,自己才是最惨的。
“想要我这样的生活?他们是疯了吗?就因为你,我连想的资格都没有了,我想都不敢想,不能想了!”
苏如锦悲痛的哭出了声,虽然她话没说全,不过苏梁浅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说的是谢云弈。
以前的那个苏如锦,敢想会想,为了得到可以不惜一切,但现在,她想都不敢想了。
苏梁浅看她这样子,就只有对自己的怨怪,却没有对谢云弈的。
在提起谢云弈时,她的眼睛,还是会有星星点点的光亮,却又带着极致的黯然遗憾。
苏梁浅看着,不觉得苏如锦可怜,只觉得她可笑。
“你就继续自暴自弃,然后作的,将二姨娘作死,没人再管你,你或许就可以如愿成为最惨的那个人了,这对我,对你二姐姐,甚至是你的父亲,都不会有任何的影响,因为你的死活,过的好还是不好,对我们来说,没任何的影响。”
苏如锦直视着苏梁浅的眼睛,似被她蛊惑般,完全不受控的想到她说的那种结果和生活,浑身一颤。
“早知道你是这个样子,我就应该早点来看你,在府里好好呆着,我若得空,会时不时抽空来看你的,反正府里,也不差多你这一张嘴,没事还能逗个乐!”
苏如锦看着苏梁浅,瞪大着眼睛,脸红脖子粗的,“苏梁浅,你给我去死,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苏梁浅轻嗤,仿佛是在讥笑苏如锦的无知,“真蠢,如果诅咒咒骂有用的话,我现在能这样站在你面前吗?”
苏梁浅说着,从袖子里面取出个卷轴,扔给苏如锦,“给你的礼物,是好东西,撕了你会后悔的。”
苏梁浅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如锦觉得苏梁浅变态,心生忌惮,但见她就这样走了,又不甘心起来,又开始张口大骂,苏梁浅走到房门口的时候,扭过头来。
夕阳下,苏梁浅一身暖金色的光芒,整张脸,还有那双明眸,都在发亮,有种高不可攀的美丽。
她脸上带笑,面色从容,那丝毫没受影响的样子,是对苏如锦发疯般的嘶叫着的最好回击。
一直坐在地上的二姨娘见苏梁浅要走,缓过神来,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边叫了绿珠进来,追着苏梁浅去送她。
“大小姐,今天的事情,谢谢您。”
二姨娘依旧是一身的狼狈,抬头看向苏梁浅,满是感激。
苏梁浅勾着唇,面色淡然,“谢我打苏如锦?二姨娘不觉得我是多管闲事就好!”
二姨娘摇头,“大小姐说的很有道理,您是个有善心的好人。”
二姨娘看着苏梁浅的眼神,带着温度,盯着她很是认真的说道。
虽然苏梁浅的话,是说的狠了一些,但二姨娘觉得,苏梁浅小小年纪,能站在她的角度,以一个母亲的立场,对苏如锦说那些话,足以说明,她是一个暖心的人。
苏如锦现在这种状况,确实需要一个像苏梁浅这样刺激她的人。
但是这种刺激,和苏克明又是不一样的,仿佛是为了苏如锦好,至少在二姨娘看来,是没有恶意的。
现在,求也求了,骂也骂了,打也打了,真的算是所有的办法都用尽了,如果苏如锦还是不能清醒,二姨娘觉得,自己也可以死心了。
苏梁浅只是笑,仿佛对这样的夸赞,无动于衷。
二姨娘看着苏梁浅,纠结着迟疑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苏梁浅挑眉问道:“关于谢云弈的?不能,你让苏如锦死心吧,更何况,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哪里。”
二姨娘愣了下,有些意外的样子,显然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说,苏梁浅就猜到了。
她怔怔的看着苏梁浅,心头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在提起谢云弈时,温软的声音,有霸道的占有欲。
苏梁浅强硬的态度,让二姨娘没敢再说什么。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找人盯着三小姐,什么时候要走,定了提前一日告诉我。”
二姨娘目送着苏梁浅离开,到底是挂念苏如锦的,转身跑步进了屋。
床上,苏如锦坐着,手上是苏梁浅离开前扔给她的卷轴,打开,她静静的注视着卷轴,不住的掉眼泪,神色迷惘,竟带着一丝笑意。
二姨娘不禁好奇,小心的凑了上去。
苏如锦看的极是专注,并没有被她惊动到。
二姨娘看到画的那一瞬间,一下也泪流满面。
卷轴上画着的,是苏府的几位小姐,惟妙惟肖,二姨娘一眼就将人认了出来。
身着橘黄色缠枝绣蝴蝶图案的斜襟小袄的,是苏涵月,手上捧着个黑色的木盒子,一脸高高在上的娇蛮之态,她的身后,站着眉眼低垂的苏若乔,一副内敛怯弱的模样。
苏涵月的身侧,则是苏如锦和苏倾楣,苏倾楣娇艳端庄,在她身侧的苏如锦,一身的书卷气,秀雅清丽,脸上的笑,恰到好处,看着像是很有教养的嫡女,一点也不会逊色于苏倾楣。
这几个人的对面,则是苏梁浅。
她温静的笑着,双眸明亮,小脸还有些婴儿肥,像只无害的小白兔。
二姨娘根据这画面,很快就联想到苏梁浅刚回来那日。
那个时候,她的锦儿多好啊,站在苏倾楣身边,也可以平分秋色,哪像现在这样?真的连苏涵月都可以将她踩在脚下了。
二姨娘回想起过去,脸上有了笑,但很快的,眼泪却掉的更急。
过去,再也回不去了。
二姨娘这样想着的时候,身边的苏如锦,忽然放声大哭,她狠着心,似乎是想要将东西撕碎,二姨娘正要劝阻,苏如锦忽然将东西放到怀里抱着,哭的更加伤心起来。
二姨娘看着,心里也更不是滋味,哭出了声。
她往后坐在床边上,抱着苏如锦,母女两哭成一团。
“回不去了,姨娘,我再也回不去了!”
苏如锦声音颤抖,言语间,是深沉的化不开的懊恼,还有对过去的怀恋。
她不是没想过过去,只是她未曾想到,自己的过去,曾经这样美好。
苏如锦说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想着的却是刚刚镜子里照着的自己,比起一直以来可以毁灭所有的怨恨,她更加遗憾后悔。
二姨娘心更是揪的难受,搂的苏如锦更紧,轻拍着她僵硬却颤抖着的背,咬唇不让自己的哭声溢出来,安慰道:“没关系,没关系锦儿,人这一辈子,总会经历各种各样的磨难,这就是你人生的坎,是姨娘不好,姨娘没看住你,姨娘没守好你,我们谁都不怨,也不要再恨了,今后有姨娘陪着你,你也陪着姨娘,我们母女两相依为命的,你放心,姨娘会好好照顾你,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二姨娘的脸贴着苏如锦,母女两,自产生分歧后,是第一次这样亲昵的抱在一起,二姨娘安心又满足。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姨娘唯一的女儿,是姨娘的宝,你就是我的命啊,你要出什么事,姨娘也活不下去了!”
苏如锦没再说话,就靠在二姨娘的怀里,泣不成声。
连嬷嬷来的时候,就看到不对付一段时间的二姨娘和苏如锦两人抱在一起,二姨娘轻拍着苏如锦,苏如锦靠在她怀里,眼睛是微闭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过去了。
地上,一片狼藉。
绿珠最先发现连嬷嬷,用眼神示意二姨娘,二姨娘扭头,也看到了连嬷嬷,指了指苏如锦,含着恳求。
连嬷嬷点头,表示自己明白,然后领着前来的小丫鬟,走到一旁的角落。
好一会,二姨娘觉得差不多了,才扶着苏如锦躺下,替她重新将被子盖好,然后放轻脚步,走向连嬷嬷,绿珠也跟着。
转身的两人,谁也没发现,床上,背对着她们躺着的苏如锦,睁开了眼睛,然后继续默默的掉眼泪,紧咬着嘴唇,没让自己发出声来。
“二姨娘。”
连嬷嬷也刻意压低了声音,从随行的丫鬟手中,拿过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递到二姨娘手上,“这是老夫人的一点心意。”
二姨娘接过打开,里面是几张银票,几样不错的首饰还有些现银。
“老夫人说了,将来三小姐成婚,她应该是看不到了,爷孙一场,那几样首饰,是给她添妆的,剩下的,二姨娘看着处理,外面的日子再艰难,也比在府里耗死的强。”
二姨娘含泪点头,许是苏如锦情况的好转,她现在看一些东西,也宽厚了许多,苏老夫人此举,完全消散了她对她的怨恨。
她低垂着眼睑,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嬷嬷替我谢谢婆母。”
二姨娘拿着东西,送连嬷嬷出去。
“是大小姐来过了吗?三小姐现在情况可好些了?”
连嬷嬷虽上了年纪,眼睛却尖,看出二姨娘的情绪状态,和早上她与苏老夫人来的时候,大不相同。
二姨娘老实回道:“嗯,大小姐刚走,我也不知道锦儿现在情况怎么样,但愿她能想开自己好起来。”
虽然不容乐观,连嬷嬷却听出二姨娘话语间流露出的以往没有的希望。
连嬷嬷心道,大小姐果然与众不同,一出手,必有反响。
送走连嬷嬷后,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
二姨娘让绿珠将廊下的灯笼都点起来,还有房间里面的蜡烛也点上。
二姨娘进屋,将苏梁浅先前给她的银票,也放到了苏老夫人送来的箱子里面。
二姨娘看着塞的满满当当的箱子,还有床上躺着的苏如锦一眼,空荡荡的心,竟有种满满的感觉。
她将箱子放在苏如锦的脚边,她想着,等苏如锦醒过来的时候,给她看看这些东西,她轻车熟路,又从苏如锦的方向,翻找到药箱,坐在床边,给苏如锦的脸上药。
苏梁浅下手不轻,连着几巴掌,苏如锦脸都是肿的,二姨娘看着心疼,却不知道怎么去怨怪苏梁浅。
因为苏如锦是背对着床外的,二姨娘只得一手撑床,另外一只手上药,她不敢压到苏如锦,小心翼翼的动作,很是辛苦。
睡着的苏如锦,眉头微皱,一直有眼泪流出来。
一开始,二姨娘觉得苏如锦是太伤心了,所以在睡梦中,也在落泪,不得安宁。
但是很快,二姨娘就觉得不对劲,因为苏如锦的眼泪越掉越凶,甚至有很小的啜泣声,从她紧咬着的齿缝间溢了出来,二姨娘这才知道,苏如锦是在装睡。
“锦儿。”
她试探着轻轻的叫了声,也忍不住落泪,而一直都在压抑克制着的苏如锦,则蜷缩成一团,再次痛哭出声。
二姨娘也管不住自己的眼泪,不再说话,一下下轻拍着苏如锦的背。
苏如锦睁开眼睛,转身面对着二姨娘,抬手抚上她的脸,那双含满了泪花的眼眸,里面是二姨娘极度陌生的愧疚和心疼的情绪。
“母亲。”
苏如锦张口,声音轻轻的,却叫二姨娘的眼泪流的更快,“脸上的伤,疼不疼?”
苏如锦的手也瘦了,还有些干干的,不再像之前那样温软了,但二姨娘却觉得自己那颗已经冰寒的心都要被她烫热了,她重重的诶了一声,哭的比苏如锦还要更大声。
这哭声,不再只是悲伤,而是充满了欣慰。
她握住苏如锦的手,想回答,但是根本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眼泪洒在苏如锦脸上。
苏如锦见她这样子,心里头越发愧疚自责。
“母亲,您瘦了。”
她也瘦了,她们都瘦了。
苏如锦撑着坐了起来,看着二姨娘那张脸,嗫嚅着嘴唇,“对不起,对不起,母亲,对不起。”
苏如锦不住的道歉,不住的说对不起。
这段时间以来,她完全被仇恨迷失了双眼,而之前,则是自以为是的爱情,受苏倾楣挑拨,完全不听二姨娘的话。
苏如锦现在依旧是怨恨的,但比之前进步的是,她能看到二姨娘的付出和好,还有她的艰辛苦涩。
她觉得对不起二姨娘,同时也对不起自己,害了自己。
苏如锦在怨恨其他人的同时,学会了自我反省。
“母亲,我就只有您了,您别离开我,一个人,我怕。”
在苏梁浅说出那种可能性的时候,她其实是怕的,怕二姨娘狠心不管她。
二姨娘听苏如锦颤抖着嘶哑的声,说的这些话,心都要化了。
她哭的比苏如锦还要厉害,仿佛要背过气去了一般,半天,她才从这种情绪的狂潮中抽离出来。
等哭完的时候,二姨娘还是一哽一哽的,她站了起来,将之前放在苏如锦床尾的箱子拿了起来打开。
“你看看,这些是大小姐和老夫人给的,除了这些,母亲那还有不少,我们可以自己置办宅子,请几个下人,到时候家里所有的一切,都你说了算,我们再也不用忌惮害怕谁,更不需要看谁的脸色,锦儿,你听娘的,我们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
二姨娘唯恐苏如锦又像之前那样发脾气,继续软着声说道:“就当是为了姨娘,这个地方,谁都能轻贱我们,谁都能要我们的命,姨娘实在是太压抑了,我已经受够了,而且他们都想我们走,尤其是你父亲,你就算想留下,也是由不得我们做主的,就算是死,姨娘也不想死在这里,更不想你被这个冷冰冰的地方,给彻底毁了,而且就算留下来又能怎么样,我们又有什么能力找那些人报仇?姨娘不想你再沦为别人的棋子工具啊!”
二姨娘看着苏如锦,眼神期盼紧张,口气更是说不出的急切。
她发自内心的,厌倦这个地方,想要避开这里的人和事。
“其实大小姐没你——”
二姨娘本想替苏梁浅说话,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苏府的事,不会就这样休止的,你要想看大小姐是什么结局,那我们就找个距离京城比较近的地方,姨娘花银子找人盯着苏府,有什么风吹草动,你还是能够知道的。”
二姨娘握住苏如锦的手,紧紧的,牢牢的,声音坚定如誓言,“我的锦儿,你就是姨娘的命啊,姨娘怎么不管自己的命?姨娘会陪着你,一直一直的陪着你,不会扔下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姨娘是怕啊,姨娘怕守不住你啊!”
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眼泪的二姨娘,忍不住又哭出了声。
苏如锦用力的抿着唇,闭上眼睛,失了光泽的睫毛,因为某种纠结的情绪,剧烈颤抖,半晌,缓缓睁开。
她看着二姨娘,点点头,随后道:“姨娘,我答应你!”
苏如锦的内心,依旧放不下苏府的是是非非。
她深切的期盼着,苏梁浅和苏倾楣能斗的你死我活,都不要有好下场。
但她,要活着,尽量好好的活着,不让那些想看她笑话的人如愿,也是为了二姨娘。
就像二姨娘说的,就算她留在苏府,也做不了什么,既然是坐山观虎斗,哪里不都一样,她也不想看人脸色过日子。
苏如锦其实并不傻,就算之前被苏倾楣利用,她也不是因为被欺骗,而是受蛊惑,更加憎恨苏梁浅,自己甘心情愿才成为苏倾楣的利器的。
她也不是没怨过二姨娘,觉得她太过委曲求全,且没将她放在第一位,但在这么多事情后,冷静来看,二姨娘当初对她的劝诫,都是对的。
如果自己曾经哪怕是有一次听她的劝告,现在都不会是这样的下场和结局。
后悔吗?后悔!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苏如锦替二姨娘将脸上的眼泪擦干,看到她道:“母亲这段时间一直守着我,为我的事情担忧操心,现在好好回去睡一觉。”
二姨娘看着像以前一样贴心的苏如锦,这一刻,她觉得吃的一切苦头,都是值得的,她心里更感激苏梁浅,用这种方法,让苏如锦变的像个正常人,这正是她所期盼的。
“姨娘不累。”
苏如锦摇了摇头,“我现在这样,还要母亲照顾呢,您更得照顾好自己。”
二姨娘见苏如锦坚持,妥协,叮嘱了苏如锦一番,将绿珠叫了进来,随后抱着箱子回自己的院子了。
既然苏如锦也愿意离开了,二姨娘更没有后顾之忧,她准备回去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明天白天再收拾苏如锦的,随时准备动身。
而这一走的决定,几乎将她逼疯。
第二天早上,苏梁浅用完早膳,正准备出门,去萧有望交给她的马场看看,有人急忙忙的冲了进来,一副天仿佛都要塌陷下来的样子,在苏梁浅跟前跪下,正是二姨娘的贴身嬷嬷。
“大小姐,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她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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