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谁干的?!
官语白不由得想到了那一日偶然遇到的樵夫,萧奕悄悄派暗卫一查,迅速地就锁定了那个村子的人,只是那帮人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探子,就算是暗卫也不敢太过靠近,免得打草惊蛇。远远地监视了几日后,只是确信村子里至少住了五六人,这些人交换着轮流上山,中规中矩地或打柴或狩猎,表面功夫也算做得不错了。
只可惜,一旦被人盯上,就会发现他们的行为举止错漏百出有哪个村子每天只有一两个人出门的?
官语白和萧奕得知暗卫的回报后,两人细细推敲了一番,首先,从对方采买的粮食差不多可以确认对方大概有八到十人左右其次,这些人不论日晒雨淋,每日都雷打不动必然有人上山,也必然会“不着痕迹”地经过那条小径,很显然,他们这些规律性的行为应该是跟此次的任务有关,目的就是看守那条通往登历城的小径。
所以,这些伪装成普通村民的南凉人为什么守那条小径呢?
这其中隐藏的秘密,很有可能将成为一个影响此战胜败的重大发现!
萧奕果断地提议以自己为饵钓那些南凉探子上钩萧奕身为镇南王世子,绝对是一个非常诱人的饵食,几乎足以勾得那些南凉人一时头脑发热得去以身犯险!
想要确保南凉人落入他们的陷阱,就必须让对方掉以轻心,让对方低估萧奕的为人处世,这种事萧奕再擅长不过了。
他和官语白叫来了南宫玥、傅云鹤,几人在书房秘议后,便安排了这次的出游,装作一群年轻人出来游山玩水的样子。
这几个南凉人果然上钩了。
官语白和萧奕看似一直悠闲淡定,但两人心里都是暗暗地长舒一口气。这一次的行动最难的就是要把所有人一打尽,决不能让任何一个逃回登历城,使那伊卡逻得知任何风声,否则,一切的谋划就将功亏一篑。
官语白和萧奕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此刻,张猎户已经是阶下之囚,却还能好端端地与萧奕、官语白面对面地坐在这里,当然不是因为官语白非要与他说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而是为了更重要的东西
“看来兄台还是不打算说什么?”官语白漫不经心地用食指叩着桌面,又道,“贵国的主帅既然不惜让你们守在那里数月,那条小径想必对他而言,至关重要。”官语白故意用了肯定的语气。
张猎户咬了咬牙,抬起头来,一副英勇无畏的表情,冷冷地看向萧奕道:“萧奕,你们不用白费心机了!我们南凉人可不是什么软骨头,我是什么也不会说的!”
说话的语气、表情与之前的憨直截然不同,浑身甚至还隐隐带有一分锐气,百合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心道:如此的演技,就算当个戏子,那也绰绰有余了吧。
面对此人的不识趣,官语白却是嘴角微勾,到底“说不说”可容不得这张猎户说了算,对方若是发现自己暴露了身份,就果断自裁,那自己确实拿他没辙。
一个活的人就算他死撑着不说话,他能“透露”的讯息也比一个死人多。
比如刚才张猎户就肯定了自己的一个猜测,他们这伙人守在这村子里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而且这个命令果然是主帅伊卡逻下达的。
再比如,人在听到一些切身相关的事,难免会在一些细微的表情上漏出马脚,嗤笑,惊恐,喜悦,得意也同时表现在他们的肢体上,握拳,颤抖,出汗哪怕是一闪而过,但也是有迹可循。
所以,张猎户和大椿在萧影刚才禀告时,那压抑不住的惊恐就让官语白确信这村子的暗桩都被他们拔出了。
瞧,虽然对方没说几个字,却也说了不少了。
官语白嘴角勾出一个浅笑,抬眼与那张猎户直视,一双原本温和的眼眸一瞬间如同一把骤然出鞘的利剑,释放出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凌厉。
张猎户猛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他久经战场几十年,手上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杀人,对他而言,和他平日上山狩猎、杀鸡宰鸭相比,并无太大的差别。
可是刚才,他竟然在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斯文公子身上感受到了猛兽的气息,这个人绝非普通的书生,甚至于此人手上也是杀戮无数,才能露出这样的眼神。
这个人,不是什么书生,不是什么谋士,也是一个将士,一个厮杀战场的将士!
怎么可能呢?这种人一上战场不知道都死了多少次了吧?
不知道为何,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矛盾感令张猎户心中不祥的预感更浓重了,本来他只是懊恼自己看轻了萧奕,这才中了南疆人的陷阱,坏了伊卡逻大将军在此布下的一局好棋,但现在却变成了自心底深处发出的惶恐,就像是动物在各种天灾来临前,往往会有一种敏锐的直觉,然后逃离
明明战事未息,可是此时他却有一种他们南凉似乎要输了的感觉
张猎户已经坐立不安了,心中忍不住揣测这个书生模样的公子到底是谁。他再次朝对方看去,见这公子与镇南王世子并肩而坐,两个人都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一柔一刚,可是在气势上却不分轩轾。如果这公子真的是一名将士,那也绝非是普通的将士,而是一个足以和镇南王世子并驾齐驱的人物!
南疆军中什么时候还有这么一个人物?!
“你是谁?”
在张猎户还没察觉以前,就忍不住脱口而出地问道。
官语白还没什么反应,萧奕却是挑眉笑了,给了四个字:“不告诉你!”
若非是这个场合实在是太严肃,严肃到关于两**情,百合差点没笑出声来。自家世子爷还是那么有趣!
可是萧奕这四个字却是发自内心,小白的名字就算是要说,又何必告诉这么一个无名小辈,官语白的名字必然会再次传遍大裕,震慑四方蛮夷,却也不是在这里,在这个小小的瓦房中。
这时,官语白微微一笑,答非所问道:“张兄,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请教”
他温文尔雅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不只是那张猎户和大椿,其他人也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他的声音,仿佛连众人的呼吸声也听不到了
须臾,一行人等就出了这间屋子,只有张猎户和大椿两人永远地留在了里面。
一出屋,便见萧暗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院子里,脚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两个昏迷不醒的“猎户”。
萧暗给萧奕行了礼后,萧奕随意地给了一个手势,萧暗就心领神会地抱拳领命,跟着萧奕一行人就从院子里出来了。
这两个南凉活口已经没有必要了,本来留着他们也是担心那张猎户和大椿会如死士一般服毒自尽现在既然已经从他俩“口中”获得足够的信息,剩下的人也就没有再留着的必要了。
“萧影,你跑一趟雁定城,去把”
萧奕飞快地对着萧影下令,萧影立刻领命而去。跟着萧暗也从院子里出来,身上的那淡淡的血腥味让南宫玥和韩绮霞都隐隐猜测到他刚才是做了什么。
即便她们是医者,也不会同情不该同情的人,韩绮霞亦是如此。
韩绮霞环视着这个空荡荡的村子,咬了咬下唇,忍不住道:“这个村子的人是不是都”她有些不忍说下去,其实答案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个村子里的人肯定是都死在了南凉人的手里,所以这几个南凉探子才能伪装成猎户、樵夫守在这里。
而这个村子里,乍眼看去,没有留下一点血迹,那么,那些尸体那么多村民的尸体又会隐藏在哪儿呢?村子里真的没有人逃过这一劫?
韩绮霞不禁握紧了拳头,脸色微微发白。这才是战争吧!是曾经在王都的她,无法想象的悲壮与惨烈
“霞表妹”傅云鹤担忧地看着她,心里还是有点后悔是不是不该带她一起出来。
南宫玥也同样在看韩绮霞,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出声道:“萧暗,你和萧影可检查过整个村子?”
“回世子妃,”萧暗抱拳回道,“属下和阿影已经检查过村子里所有的空屋了,没有一个人,只在一两间屋子里找到些许血迹”
萧影和萧暗跟着南宫玥好几年了,南宫玥对他们办事的能力再清楚不过,刚才那句话其实不是在问他们,而是为了让韩绮霞听而已。
萧暗眼中闪过一抹幽光,迟疑了一下,把剩下的话还是隐下了。其实他和萧影也发现了这些南凉人的埋石之处,只是,说与不说,也没什么意义了。
既然已经魂归西天,又何必在意到底埋尸何处!
终归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
萧暗淡漠地想着。
这时,一阵微风迎面拂来,四周响起树枝树叶抖动的声音,簌簌,簌簌簌淡淡的血腥味和众人若有似无的叹息声都消逝在这清冷的微风中
不到一个时辰,一片步履隆隆声就自村外响起,领头的是骑在一匹红马上的姚良航,他身后则是数百身穿玄甲的士兵奔跑着跟在后方。
姚良航一接到萧影的传讯后,就带这数百玄甲营精兵以最快的速度赶来这个村子。这一次的任务事关重大,他所带来的士兵都是精英之中的精英。
“见过世子爷!”
姚良航在村子口翻身下马,带着一众士兵恭敬地对着萧奕行了军礼。
“免礼!”萧奕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起身。
姚良航已经从萧影口中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脸上是掩不住的激动。维持数月的平衡,终于迎来了一次突破的希望,无论对南疆军,还是对自己而言,这都是莫大的机会。
“阿航,这里就交给你了!”此时,萧奕的脸上没有一丝嬉笑,表情严正,一双黑亮深邃的眼眸一霎不霎地看着姚良航,看得姚良航心中越发激昂。
这是世子爷对他的信任,所以才会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托给他!姚良航仍旧维持抱拳的姿势,正色应道:“世子爷,属下定不负所托!”
话落之后,那数百的玄甲营士兵也是齐齐地抱拳响应道:“定不负所托!”
所有士兵们的表情、眼神几乎都是相同的,严肃,锐利,凛然不可侵犯!
我南疆领土不可侵犯!
我南疆百姓的血仇不可不报!
每一个人似乎在无声地宣誓着。
“好!”萧奕朗声笑了,意气风发。
一旁的南宫玥、韩绮霞还有百卉百合更是为眼前的这一幕所震动,作为从未上过战场的女子,直到此刻,她们才真正感受到士兵们的热血与信仰,连带她们都激昂得热血沸腾起来。
须臾之后,萧奕一行人便策马离开了这个村子,把这里交给了姚良航和这数百的玄甲营将士。
那些个南凉人的尸体快速地被清理,然后那数百的士兵就消失了,附近又平静了下来,仿佛之前的那一场喧嚣从未发生过,仿佛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山间村落,唯有草木和雀鸟在微风中不时发出声响
办完了正事,萧奕、南宫玥和官语白等人一路策马赶回雁定城,尤其是小四,几乎是有些迫不及待了:为了那些个南凉人耽搁了那么久时间,他们家的寒羽肯定是饿坏了!叫得连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小四眉头微皱,俯首看了看藏在怀里的寒羽,它嫩黄的尖喙中发出可怜兮兮的叫声,但很快就被小四头顶上方小灰的叫声压了过去。
小四没好气地抬眼瞪了小灰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一边去!别吓坏了我家寒羽!
小灰不服气地发出更洪亮的啼叫,似乎在与小四抗议着什么。
这时,雁定城出现在了官道的尽头,城门守卫殷勤地赶忙将城门敞开,迎接世子回归。
众人一路顺畅地进了城,直接往守备府奔驰而去。
等他们抵达守备府所在的东安大街时,太阳已经开始西下,落日的余晖笼罩了整个雁定城,众人一天都没好好进食,只在解决了那些南凉探子后,随意用了些干粮,此刻,他们都是饥肠辘辘。
守备府就在前方几十丈外了,众人纷纷开始缓下了马速,却没想到在守备府的门口出了一些意外。
此时,守备府的一侧角门敞开着,一个穿了一件浅青色素面织锦褙子的姑娘带着一个青衣小丫鬟正站在角门外,守备府门房的一个婆子正在与她说话,因为还有些距离,所以众人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唯有官语白盯着婆子一张一合的嘴唇,眉尾一挑。
那青衣小丫鬟听到后方传来的马蹄声,忙循声看去,面上一喜,对着那湖色衣裙的姑娘说了一句,下一瞬,那位姑娘和门房的婆子都齐齐地朝萧奕一行人看了过来。
只见那姑娘约莫是十五六岁,鹅蛋脸上一双明媚的柳叶眼半含秋水,抿嘴笑时,颊畔露出一对浅浅的酒窝,让人看了就心生好感。
她一头乌黑的青丝挽了一个弯月髻,只簪了一朵素雅的淡黄色绢花,以她这个年纪,这身穿着打扮,素净得令人不禁侧目。
“孙姑娘”韩绮霞低低地脱口而出。
与她并肩骑行的南宫玥也听到了,转头朝她看去,道:“霞姐姐,你认识这位姑娘?”
韩绮霞点点头,说道:“有过几面之缘”
话语间,众人的马已经到了近前,门房看到世子爷归来,忙不迭地敞开大门相迎。
那孙姑娘的目光在马上的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同时上前两步,先对着萧奕施礼道:“见过世子爷。”
萧奕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四周静了一静,气氛有些尴尬。这时,韩绮霞翻身下马,招呼道:“孙姑娘”
那孙姑娘顺势直起了身体,一脸狐疑地看向了一身青色衣袍的韩绮霞,怔了怔,不太确定地说道:“韩姑娘,难道你是韩姑娘?”
韩绮霞点了点头,问道:“孙姑娘,你怎么来了?”
孙姑娘微微一笑,脸颊上的一对酒窝更深了,道:“韩姑娘,我听说世子妃来了雁定城,所以特来请安。”说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既然韩绮霞既然女扮男装,那么会不会
想着,孙姑娘飞快地朝韩绮霞身后的南宫玥、百卉等人扫视了一眼。
她身后的门房婆子一脸的为难,她也知道这位孙姑娘的身份,并不想怠慢对方,可是孙姑娘来得委实是不巧,世子妃正好和世子爷一起出门了,而这府里没有主子,也没人可以接待孙姑娘。
南宫玥见这孙姑娘似是韩绮霞的熟人,又说是来给自己请安的,眉头一挑,便也翻身下马,走上前道:“霞姐姐,这位姑娘是”她没有蓄意去掩饰自己的女音,泰然自若。
一听南宫玥对韩绮霞的称呼,孙姑娘眸光一闪,心道:果然,这一位就是世子妃。她本以为是世子妃是南宫世家的嫡女,应是温柔娴雅的姑娘,没想到竟是如此不拘小节之人。也是,世子妃既然会随军送药来雁定城,那想必性子是中有几分巾帼不让须眉的率性。
韩绮霞忙为南宫玥介绍道:“玥儿,这位孙姑娘乃是雁定城前守备孙大人之长女,也是孙大人唯一的血脉了”
韩绮霞说来,有几分唏嘘与感慨。
南宫玥眉头一动,当初,南凉大军兵临城下时,孙守备与雁定城共存亡,在城破的那一刻殉城自尽,这件事早已经传遍了整个南疆。而这位孙姑娘,作为孙守备的遗孤,确实不能怠慢。
也难怪这位孙姑娘穿得如此素净,原来是在为家人守孝。
孙姑娘上前半步,恭敬地福身与南宫玥行礼:“民女孙馨逸见过世子妃。民女得知世子妃驾临雁定城,所以特来给世子妃请安。”
南宫玥此刻风尘仆仆,疲惫不堪,但是对于这位身份特殊的孙馨逸,镇南王府必须有所表态,这也是镇南王对于那些战死的英烈的一种表态。
“孙姑娘免礼。”南宫玥含笑地微微抬手,赞了一句,“兰熏麝越,自成馨逸。好名字!”
孙馨逸又福了福,道:“谢世子妃谬赞,这是先父为馨逸取的名字”说起过世的父亲,她的眼眸一下子红了,眼眶中浮现一层淡淡的薄雾,露出几分伤感。
南宫玥又道:“孙姑娘,还请随我进府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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