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钟秀神情里都是感谢,耿浩总算是放心了。因为耿浩刚刚还是在害怕钟秀会误会。毕竟,老一辈儿不都说表同钟,送人钟是要挨打的吗?虽然当初买表的时候,龚娜和何小晓都说手表到底不是钟表,没那个意思,随口胡诌了一个涵义,说送人手表是希望两个人的友谊能够长长久久,而且送人表的情况是很普遍的。
耿浩之前也没送过人手表,当时被说服了。可后来越想越不对劲儿,这种事儿不误会也就算了,如果误会起来,大年初一的诞辰被人送钟,肯定是火冒三丈也要把这个人收拾一顿,从此是仇家。耿浩让钟秀当面拆礼物,也是想在钟秀误会的第一刻解释。幸好,真的是他想多了。
“喜欢就好,你赶紧回去吧,我也回去了。”
耿浩看着钟秀明媚的笑意,自己也觉得有几分愉悦满足,用手电给钟秀照了到家的路,等她进了院子,这才转身回村委。这时候已经十一点半,家家户户都开始噼里啪啦地放鞭炮,声音震天响,把年味儿的热闹氛围一下子给炸了出来,耿浩一边躲着迸溅的炮灰,一边脚步轻快地往回走。经过黄校长门前的时候,黄校长披着件袄子,趿拉着棉靴,正拿着炮子出门。
“黄校长。”耿浩忙到了跟前。
黄校长有些惊诧,问:“你这还没睡呢?怎么到这儿了?”
“就随便转转?我来帮你放炮子吧。”
“给。”黄校长直接把炮子和打火机都递给了耿浩,自己站到了房檐下。耿浩把长卷炮一解封,往庭院里这么一撒,找到引子,点着就跑到房檐下,和黄校长站在一块儿。
噼里啪啦。
长炮持续地响着,红色的纸壳飞的到处都是,院子里瞬间迷蒙一片,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儿。耿浩和黄校长相视一笑,这炮子一放,预示着未来的一年,将会红红火火。
转眼,已经是2011年了。
……
正月的邮政上班的时候,耿浩把张峰的初稿寄了回去。过了十天左右,张峰才接收到快递,当时看见耿浩给他做的校对,以及后面附着的几千字的手写读后感,张峰高兴的不得了,连连给耿浩打电话表达着感激之情。耿浩说不用客气,如果真想感激的话,到时候出版了,就寄两本带有他签名的实体书来。张峰一口答应。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都如常进行着,并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非要说出个什么来的话,那就是耿浩发现,黄校长的记性是一天不如一天,时不时还会坐在那里发怔。就比如现在,耿浩拖堂了一两分钟,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黄校长已经坐在了办公室里,一脸祥和地不知道看着哪里,又陷入了发呆之中。
耿浩进门的那刻没来得及打招呼,发现黄校长的情况,更加打消了打招呼的心思。只是默默地从他桌子上拿过茶杯,给他倒了杯茶重新放过去。耿浩就在他旁边晃荡,黄校长就像没看到一样,自顾现在自己的世界里。耿浩默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眼睛看着书,却是不由自主地拿余光扫黄校长,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黄校长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耿浩终于在上个周的时候,询问了医务室的医生,问这是什么情况。医生告诉他,这种是老年痴呆的前期症状。耿浩愣在当场,向医生反复确认。医生说听描述是符合的,如果无法确定的话,可以去县上查一查,如果想更靠谱一点的话还是去C市的大医院查,那边离得近,而且医疗设施也比较完善。
耿浩当时失魂落魄地说了声谢谢。医生就问耿浩,是谁得了这毛病,是不是莫村的哪位。耿浩敷衍地说了一句,是家里的一个老人,到时候会让家里人带他去看。
他没敢招出来是黄校长,如果村子里知道黄校长得了老年痴呆,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学校关闭将是毫无疑问的事儿了。他也不敢告诉给黄校长,怕他受不了这个打击。他不知道这件事该告诉谁,黄校长是个孤寡老人,和最亲的侄儿家也闹崩了。他只能先自己憋着,等瞒不住了再说。
想到这儿,耿浩的鼻子就开始发酸,眼睛一眨,就起了泪意。耿浩伸手揉了揉眼睛,硬生生把泪意给憋了回去,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课本上,强迫自己赶紧准备下一节课的内容。可余光一瞥见黄校长祥坐如佛,就没了半点专注的意思。
“耿老师,你这下课了啊?今天又拖堂了?”
黄校长忽然回过神,眨了眨眼睛看见耿浩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旁边,没有发觉半点的不对劲,只管笑的慈祥。耿浩被他这温和的声音刺激的又是一阵鼻酸,扭头对上黄校长的笑脸,眼睛更是跟受了刺激似的,一个劲儿有眼泪想往外涌,滚了下干涩的喉头,扬起个笑来:“是啊,今天上课花时间批评了他们几句。”
刚说完,外面就响起了上课的预备铃。黄校长有些错愕,开始动手收拾上课要用的教具,嘴里还在嘟囔着:“怎么这么快就上课了,感觉就坐了一下。真是人越老时间过得越快。”耿浩一字一句听的清楚,忙用手掩着嘴,做了个深呼吸,把所有的情绪都给压下去,最后轻咳了声,迅速收拾着待会儿上课要用的教具。
黄校长没发现耿浩的异样,还在念叨着,动作不慌不急。端起茶杯,手里一重,揭开茶盖看见里面是满满的一杯水,又愣了会儿,忽然笑道:“耿老师,你什么时候帮我把水给添了?谢谢啊。”
“应该的。”耿浩用笑来遮掩心底的难过,看他又在四处找东西,面前摆着一堆语文课的教具,耿浩神情凝滞了下,温声提醒黄校长,“黄校长,下节课你是教三四年级的数学。”
“哟。”黄校长一声惊呼,有些着急了起来,三两下就翻出数学课上要用的用具,耿浩也急忙帮他收拾。黄校长听见上课铃响,感慨道,“怎么老是忘记上什么课,看来以后得把课表贴在桌子上才行。”
“没事儿,以后我提醒你。”耿浩跟着就接话。
黄校长笑呵呵道:“这个注意好。年轻人的记性,就是好。”
“我帮你拿。”
耿浩帮黄校长拿着数学课要用的书本,黄校长拿着一把直尺还有茶缸。耿浩把黄校长送到了教室,这才回到自己的教室。上课到一半,耿浩还不放心,趁着让学生做练习的时候,转到了隔壁的二年级班上。二年级的学生一个个探头探脑的,四处张望。
“你们看什么呢?不好好做黄校长布置的任务?”耿浩严肃着脸进门,那些学生立马乖巧地坐好。
“耿老师,现在黄校长都还没过来。”一个小女生举手指出问题。
耿浩眉头一皱,问:“黄校长上课前没给你们布置前半节课的任务吗?”
所有的学生摇头:“没有。”
按理说,他们每节课都会先给一个班布置个任务,然后去另外一个班上前半节,然后给那边布置了练习任务后,再回来上课。他们二年级连前半节课的任务都没收到,看来是黄校长又忘记了这边还有一个班。
“你们继续自习吧。以后再有这种情况,班长就组织一下自习内容,没事儿做就复习巩固或者自己预习。”
耿浩交代完,看着班长明确任务地点头,这才出了教室,去了一年级的教室。黄校长果然还坐在讲台上,神情祥和的看着讲台下面。但耿浩一看他的情况,就知道黄校长又开始发怔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蔓延全身。
“校长,我们的题写完了。”讲台下面的学生终于忍不住地提醒黄校长。黄校长让他们写一道简单的习题,他们早就写完四五分钟了,黄校长还没问他们有没有完成。就连现在他们主动汇报,黄校长都没有什么反应。学生立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校长!我们写完题了!”一个调皮捣蛋的学生大声吼了一句。
不多会儿,黄校长才像是打破了身上凝结的冰块儿,慢慢活动开来。不急不缓地站起来,拿起长直尺,回头瞄了眼黑板,这才回看台下面的学生问道:“黑板上的题都算出来了吗?”
“算出来了。”所有学生扯着嗓子热情回答,但语气里也饱含着深深的无奈。刚刚都说了好几遍了,黄校长怎么还在问?
“好,我们下面点人上来做这些题。”黄校长欣慰笑着,笑的很是温和灿然,扭头看见耿浩在门外,疑道,“耿老师?是有事吗?”
耿浩凝了凝神,抿唇笑道:“没事,就是听二年级的学生说,你还没去他们班上,让我过来问问。”
“哦,现在几点了?”黄校长惊慌地看了下手表,一看脸上的表情就凝了下来,“这时候了都。多谢耿老师提醒,我这边快上完了,一会儿就过去了。”
“嗯。”耿浩点头,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四年级教室,一步一步都走的十分沉重,脑子里一团浆糊,想着如何来解决这件事。
……
耿浩还没想出合适的方法的时候,已经到了六月份,村支书进行换届,黄支书因为连续担任两届村支书,没有太高的政绩,就落选了。村子里选了退休前在县里某个局里当副局长的张德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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