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睹一蝉,方得美荫而忘其身,螳螂执翳而搏之,见得而忘其形;异鹊从而利之,见利而忘其真。”
唐敖现出身形,口中说着庄子的寓言,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说的便是祝题花此刻的境地。
祝题花看到唐敖凭空出现而她一无所觉,不禁悚然而惊,祭出本命法宝严阵以待。
“尔是何人?胆敢……”
祝题花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从唐敖身上散发出的威压让她噤若寒蝉,祭出的本命法宝也从空中掉落。
唐敖在仙境时和祝题花不是十分熟悉,又有秦小春的例子在前,当即做出决断闪身来到祝题花面前,大拇指按向对方的眉心,强行唤醒了祝题花的记忆。
祝题花先是惊骇欲死,随即面带迷茫,最后双眼精光四射。
心情平复后又怅然若失,自言自语道:“好一场大梦,我竟沦为吹毛数睫之辈,浑浑噩噩活了如此多年,愧煞愧煞!”
“都想起来了吗?”
唐敖不敢保证祝题花能和陶秀春一样完全恢复仙境时的记忆,陶秀春是因为进入史皇氏仓颉的神通之中机缘巧合恢复了所有记忆。
其他花仙子除了牡丹之外,多少因为境界的原因只能逐渐恢复记忆。
祝题花面含愧色道:“只能想起十之五六,承蒙前辈点化之恩,祝题花无以为报,敢问贤者高姓大名?为何助我恢复仙人记忆?”
唐敖也不详细解释,眉心浮现出宝镜虚影。
祝题花对宝镜当然无比熟悉,失声道:“你……你是镜灵?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是了,你也和我们一样受到了百花仙劫的拖累。”
唐敖咳嗽一声:“芙蓉花仙子有没有觉得不妥?如今成为无继国人之身,想来有许多不便吧?”
祝题花闻言面色绯红,她恢复一半记忆的时候已然暗自恼火。
堂堂芙蓉花仙子,竟然……上半身还是女儿身,下面却……若是不能变回原本的样子,她有何面目去见其他花仙子,见面后岂不是被嘲笑死了。
“你是故意讥讽我不成?”
祝题花见唐敖脸色有异,心气不顺的质问道:“你倒是变了,远没有小时候那么乖巧听话,快快收起你那些龌龊的心思。”
唐敖闻听瞠目,他哪有龌龊的心思,只是替祝题花和秦小春感到丧气而已。
正待分辨几句,祝题花哼了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好事,不知道我在仙境时为何对你疏远吗?”
唐敖若有所悟,看来他在白泽和云中鹤教唆怂恿下做的荒唐事,眼前的芙蓉花仙子早有耳闻。
那的确是他所为,解释也解释不清楚,当即转换话题道:“仙子还不知道吧?紫荆花仙子也在无继国诸元城,变的和仙子一样不男不女,这是个麻烦事,还得想办法尽快解决为好。”
祝题花与镜灵唐敖不亲近,但和紫荆花仙子交情很好,闻听此言既忧且喜:“小春妹妹的应劫之身也应在了无继国?快快带我前去相见。”
唐敖之前怕秦小春一时接受不了应劫之身的变故,没有点醒秦小春的记忆。
现在有了祝题花做伴,心理的承受力肯定大增,当即不再迟疑,和祝题花联袂返回了武家府邸。
二人光明正大的从武家大门而入,直把武荻吓的魂不附体,以为唐敖这位依为靠山的上师反被祝题花笼络。
哀叹武家家运不济,怕是难逃覆灭的命运。
祝题花看着不远处战战兢兢的武荻,想起和武家争夺诸元城的过往,现如今回望这段经历简直宛若儿戏一般,哼了一声道:“今后诸元城便让给武家,希望武家能善待其他修炼家族,善待荒野之修。”
武荻没想到天上会掉下这么一大块馅饼,险些把他砸晕了。
祝题花为人向来说一不二,既然当众说出这番话,肯定不会作假,顿时为自己刚才腹诽唐敖的想法羞愧不已。
原来是他想差了,不是祝题花策反笼络唐敖,而是唐敖强势压服了祝题花啊!
唐敖朝武荻点点头算是印证了祝题花的允诺,这次如果没有武家的缘故,他不会遇到秦小春更不会见到祝题花,将诸元城拱手相让,权当谢礼吧!
反正恢复了大半记忆的祝题花肯定再也无心诸元城乃至周边的争霸计划。
别说这几个城池,就算是无继国,又怎么和镜花世界相比,又怎么和百花仙劫相比呢!
客卿侧室,秦小春顾影自怜,听到脚步声响回首望去。
看到唐敖携带一个陌生人进来,急忙起身福了一福,口中语若樱鸣道:“上师安好,妾身这便去准备盥洗之物,需让妾身侍奉上师沐浴吗?”
唐敖发现秦小春这样说之后,身侧的祝题花脸色由粉白转为暗红。
分明是怒火爆发的前兆,赶紧解释道:“芙蓉花仙子勿恼,唐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骤然让紫荆花仙子得知真相,如何面对自身的变故?”
祝题花面色稍晴,不得不承认唐敖想的很周到。
心大如她在恢复记忆之后也极其不适应,更别说以心思重出名的紫荆花仙子了。
当即沉吟一声:“先别点化唤醒她,以她的脾气秉性,骤然变身肯定无法接受,等找到恢复的办法再唤醒小春妹妹不迟,但是你可不许再欺负她。”
唐敖顿感蒙受撞天屈,却没有再辩驳,谁让他在仙境的时候有过前科,在祝题花的眼中已经沦为轻薄登徒子了吧!
只能抱着清者自清的想法,转而和祝题花商量无继国的怪异之处,琢磨怎样才能让二女恢复正常。
祝题花应劫之身的经历蕴含杀伐果断的凌厉:“事有轻重缓急,当务之急并非恢复我和小春妹妹的异样之体,而是寻找百花姐姐的下落,本末不能倒置,如果能找到百花姐姐,我和小春哪怕永远变成这个样子也没什么。”
唐敖闻听肃然起敬,对祝题花这种舍小我为大家的心态赞赏不已。
“道理虽然如此,但两位仙子的状况大可一并解决,唐某以为无继国变成这样定有缘由,我等查探百花仙子下落的同时解开这个谜团应该不难。”
祝题花面带苦笑:“你初来无继国便为武家客卿,而武家只是最近千年才迁徙而来,对无继国的了解极其片面,你可知我为何一直谋划夺取诸元城之后开疆拓土?因为不壮大自身的实力,将会在千年一次的阴荒之劫下灰飞烟灭啊!”
“何为阴荒之劫?”唐敖还真没听说过。
“你来无继国之时是否穿过了阴气森森的荒野?看到过如林的墓碑?那些皆是无继国曾经因为各种原因无法苏醒的国人,他们在阴荒之中逐渐变异,每隔千年便会从地下爬出来疯狂的攻击无继国的城池,阴荒之劫第一次如何开启已经无人知晓,但无继国人掌握了阴荒之劫爆发的规律,今年肯定会爆发,每次阴荒之劫过后,无继国人十不存一,需要数百年才会恢复元气。”
唐敖愕然道:“无继国不是号称不生育无子嗣,生生世世人口数量不变吗?”
“我猜测这和阴荒之劫有关,每次阴荒之劫都会有大量的无继国人死去,但也有数量不菲的人为之苏醒,刚好填补了人口的缺额,之前我想不明白如今却有些猜测,阴荒之劫可能就是无继国得以长存的最大秘密。”
二人正在谈论阴荒之劫,外面突然传来暴怒咆哮声和劝阻声。
唐敖和祝题花出去一看,只见武荻正在拉扯一个面容俊美的修炼者,祝题花看到来人难以置信道:“魏师?他怎么会苏醒?”
魏师看到祝题花,面上怒色更甚,喝问道:“原来是你,竟然敢夺我道侣抢我鼎炉,给我纳命来。”
魏师奋力将武荻甩了出去,身形如电扑向祝题花,五指舒张抓向祝题花的头顶。
祝题花岂会怕魏师,何况身边还有能力斩化神期修炼者的唐敖压阵,闪身躲避的同时祭出法宝。
一道寒光闪过竟然将魏师的手指削断三根,但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魏师手指的伤口处冒出浓稠的阴气,断掉的手指居然又长了出来。
祝题花观之大骇,失声道:“你从阴荒中归来?怪不得能够在我的算计下苏醒,居然做了阴荒之劫的马前卒,唐敖快快助我将其击杀,阴荒之劫已经开启了。”
唐敖没有见过阴荒之劫,但见祝题花如此惊恐,立即迎向魏师。
指尖光芒迸射如万千丝线,轻而易举将元婴初期的魏师封印当场。
为了多一些对阴荒之劫的了解,他没有痛下杀手让魏师形神俱灭。
祝题花顾不得审问魏师,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块玉符捏碎,随即听到东城方向传开轰隆隆的战鼓声。
一道道遁光升起飞来,让惊魂甫定的武荻再次把心悬了起来。
“不要惊慌,阴荒之劫想要形成规模需要时间积蓄,武荻族长,立即命武家之修守住西城,一定要抵挡住第一波冲击,否则诸元城危矣!”
唐敖见武荻呆滞不动,望着城外越来越浓的阴风霾气出神,大喝道:“武荻还不快去,难道你想身死族灭不成?”
武荻激灵灵回神,立即大声呼喝武家之修奔往西城。
唐敖则和祝题花联袂升空,观察着城外阴荒此刻的变化,入眼所见令二人面色皆变,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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