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槿纵马如虹,挥刀如莹,直接杀向负责断后的昭义军将校。
张言、彭攒率先奔逃,他们周围还有无数牙兵簇拥,尉迟槿很难留住他们,只好趁势追杀反应慢、强打勇气阻拦的将校,大刀所过之处,四下里顿时一片纷乱、人仰马翻。
只见凤翎大刀如练、铁鞭如电,一通好杀,整个人瞬间化作波涛汹涌的瀚海中,一朵突然绽开的致命之花。
银幕纵横处,溅起无数血花。
谢天、谢地一见自家娘子独自冲阵,恐怕有失,连忙纵马飞窜而上,一时间大锤横扫、巨斧凌空,渲染出一幕更加血腥、残酷的杀戮。
敌将如此凶猛,张言、彭攒胆怵在先,岂敢回头,根本不顾麾下死活,留下数十具府卫、裨将的尸体,头也不回地钻进城中,随即就令人关闭城门,连隔在城外,还在死死抵抗、为他们断后的数十人都顾不上了。
斩杀尽一众顽抗府卫,尉迟槿等人,再想趁势追击,攻入城门时,只见城头上,突然飙射出一阵箭雨,密如漫天寒星,骇得众人立刻回马躲避开去。
满腹悲愤、无限委屈,刚刚发出去一点,就没有了目标,尉迟槿等人被飞射而来的无数羽箭所阻,不得不怏怏而回。
一回到大军之中,立刻就让谢氏兄弟再去骂阵,可是这一次无论怎么骂都没用了,谢天、谢地两兄弟,磨破了嘴皮,骂哑了嗓门,对方就是死不出来了。
直到李克修率领府卫逼近铜三十里,下令安营扎寨之后,尉迟槿得到消息,才怏怏不快地撤回大营。
帅帐之中,尉迟槿指着贺公雅、李均、安金俊三人的鼻子,大骂道:“你们三人是猪吗,铜这么坚固的城池,你们是怎么败的?”
“还好意思说张言、彭攒、马祥勇不可挡吗,就那马祥,连我一刀都挡不住,还勇不可当,你们真是河东悍将吗,我看不早点滚回家,找个媳妇,生个有用点的儿子再来随军吧。”尉迟槿气呼呼的,显然郁闷还没发泄完全,这三个战败的河东大将,立即成了出气筒。
她越是这么说,贺公雅三人的脑地就垂得越低,那么猛的马祥,就让连这位一刀给劈了,这他娘的自己三人还能说啥,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扔,一点不假。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他们技不如人,能够保住自己的小命,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虽然嘴上不说,心中难免嘀咕,若是我河东诸将,谁都如韩将军你那么勇悍,这天下还用争吗?
发泄了一番,正事还要办,如何才能拿下铜,才是眼下首要问题,尉迟槿长出了一口气,继续道:“城中有多少昭义军府卫?”
贺公雅抬起头,偷瞄了尉迟槿一眼,见对方背对着自己,连忙拱手道:“将军,城中少说也有两、三万人,若是野战,即便敌人兵力再多上一倍,以我们现在的兵力也堪应付。”
“我们就是兵力太少,才让他们钻了空子。”这算是见到尉迟槿以来,贺公雅为自己三人说的唯一一
句开脱的话吧。
沙陀军本来就以勇悍闻名天下,无论是根据《旧唐书》、《新唐书》、《资治通鉴》的记载,都是沙陀军几千人,就能追着别人几万人乱跑。
贺公雅、李均、安金俊三部人马,加起来也不过数千人,这些人守城,确实难免会出现纰漏。
可是听了贺公雅的辩解,尉迟槿理都没理,直接出声问道:“诸位可有良策?”
这句话显然是问向在座的所有将军的,李克修闻言,思忖了片刻,皱着眉头道:“韩将军,上兵伐谋、其下攻城,强攻铜,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强攻的好。”
尉迟槿转头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冷然道:“李将军,既然上兵伐谋,那你就不妨说说你的谋是什么吧?”
“呃”李克修顿时哑然,他只不过引用了一句兵书之言,这个韩槿将军竟然就直接让他出谋,他要是有谋掠城,还引用这句名言做什么。
“怎么,将军没有良谋吗,没有就闭嘴,好好想想怎么拿下铜才是正理。”虽然这个李克修,是李克用的堂弟,但尉迟槿现在就是个炸药桶,谁点崩着谁,哪会给他留面子。
李克修闻言,讪讪地坐了下去,不就是劝慰一句吗,何必呢,心中嘀咕一句,满脸郁闷。
李克修和李克用不同,李克修非常有素养,为人质朴、与民为善,是沙陀人中少有的异类,正是他的这种性格,让李克用怎么看他都不顺眼,才会有事没事找他的麻烦。
史载,李克修就是因为筹备供奉简陋了点,才被李克用找到理由鞭笞一顿,从而郁郁而终的。
他不知道这位韩将军,为什么火气突然变得这么大,可他也没往心里去,而是遵照韩槿的吩咐,开始皱眉沉思起来。
整个大帐中,真正会用脑子的人,现在变成了炸药桶,稍逊一筹的李克修,就不得不站出来想办法了。
这次军议,自然不欢而散,无果而终。
就在这几天,张言、彭攒不知沙陀军虚实,根本不敢轻举妄动,而谢天、谢地两人,每天都要陪着尉迟槿前去骂阵,当然是这兄弟俩做苦力了。
而作为尉迟槿委任的二号人物李克修,就奉命驻守大营。
为了思忖破城之策,他连做梦都没有停下搅动脑汁,醒了就一直绕着大营踱步,一边巡视着大营,一边皱眉苦思冥想,突然一名装束怪异的沙陀卫士映入了李克修的眼帘。
此人一应装束和其他府卫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说他装束怪异呢?
只是他的脸上,蒙着一块半掌宽的白布,一眼就能看出这块遮在脸上的白布,被水浸湿过,只蒙住了鼻子、口腔部位,根本不影响呼吸。
如此怪异的装束,倒是引起了李克修的注意,他不顾那位府卫一脸焦急的神色,立刻招手将他唤到身前。
“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做出这样古怪的装扮。”李克修径直向着这名一脸便秘模样的府卫问道。
那名府卫,显然内急,但又不
敢不回将军的问话,立刻拱手道:“将军,属下正要如厕。”
“如厕?”李克修疑惑。
“是的,将军。”
“你如厕,用湿布蒙着脸做什么?”
“回将军,新开辟的茅坑,太臭了,属下正好随身带着一些白矾,就将泡有白矾水的湿布蒙在鼻子上,这样就能隔绝臭味。”府卫虽然急得两腿都打起抖来,但还是据实禀报道。
“哦,原来只是隔绝臭味。”李克修满脸失望,挥手就打发了那名府卫,那人立刻如同大赦,飞一般地奔向茅坑。
这应该是个机灵的府卫,说起来这些府卫也不容易,时值七月,天气渐热,一万多人共用的茅坑能不臭吗,这家伙倒好,带了白矾,而且还发现了白矾水浸湿的白布,可以隔绝臭味,倒是个有心人。
好在每一名大将都有马桶,不然身为将领,岂不也要遭受这等苦楚,若是每人脸上都蒙上一块白布如厕,一想到这滑稽的一幕,他就不禁地笑了笑。
只是笑声未歇,他的神情就突然一肃,茅坑的臭味既然普通卫士受不了,是不是说,昭义军的府卫也受不了这个味道呢,若是以臭味作为攻敌制胜的法宝,能不能顺利攻下铜呢?
这么一想,他就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若是稍加运筹,必然大有可为。
当天晚上,尉迟槿甫一回营,他就亲自跑去拜见了尉迟槿,将自己心中的想法,竹筒倒豆子般地,统统说了出来。
尉迟槿这几天,不知为何十分火大,可是听了李克修的计策后,竟然“噗哧”一声喷笑了出来,她这一笑不要紧,一直巴巴地望着她的李克修,骤然被这灿烂、绝美的一幕,惊呆住了。
他发现了什么,这位韩将军竟然笑了,而且那一瞬间的颦笑,犹如百花竞放、万树飞雪一般,绝美、干净、娇媚,生平第一次,让他发现一个男子的颦笑,竟然也能这般惊艳,这般.......妩媚。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有种把持不住、想将对方拥入怀中的感觉,可惜这倾城一笑,转瞬即逝,尉迟槿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瞬间又将素面板了起来。
突然转身背对着他,肩膀不断耸颤了良久,这才闷声道:“此计可行,可是我们不能将整个茅坑丢到铜吧?”
尉迟槿应允了,这是李克修今天听到最好的消息,同时也将他从迷醉中唤醒了过来。
这个主意,是李克修提出的,他当然知道有点匪夷所思,对于这位韩将军的嗤笑,他自然有心理准备,他甚至都做好了被驳回的准备,哪里想到,尉迟槿竟然直接认可了他的计策。
这一结果显然也出乎了他的意料,不过计策是他出的,对于尉迟槿将会提出那些问题,他早有准备。
一听是这个问题,他就连忙道:“韩将军放心,我们可以到附近的村县,搜集民用的马桶,然后立刻着手打造云梯、投石机,到时候将马桶作为石头,投射到铜城中,起到的效果,应该不比茅坑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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