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周看了看,这一横是一个大平台,哪里有什么墓了?我之所以会这么认为,是因为在我们这边,都实行土葬,土葬之后,肯定会有高高堆砌的封土。但是在我面前,只有一个半人高的黑漆漆的小洞,然后就是第四横的平台。
等等,难道说,整个第四横和第五横都是土司王墓的封土?
陈有信讲,错咯。不仅仅第四五横,你现在所站滴这座小山,都是土司王墓滴封土!
我看着脚下的这座小山坡,心里很是惊叹。我没有仔细的研究过土司王朝的历史,所以并不知道土司王墓的规模,竟然可以达到埃及一座小型金字塔的规模。
但是,这和我们进去找凌绛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因为这是一座坟墓,就不进去了?
陈有信讲,不是不想进去找,而是几十年来,进去滴人,都没活到出来过。你自己看一哈,我们几个到这上头爬上爬下搞咯啷个久,为么子都没得人来阻止我们?就是因为本地滴村民都不敢靠近这个地方,谁还会管我们滴死活?
陈有信说的这一点我很早就注意到了,按照道理来说,在中国的农村,不管是哪个地区,对外人的态度都是十分排外的,所以一旦有外人进村,肯定是围着团团看,就算是不围着看,也会老远的指指点点,就好像当初我背着凌绛进村一样,就没少受人吆喝。
但是这座村子实在是太不正常了,我们都已经踩到他们祖先的坟上了,结果硬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我们。难道真如陈有信说的那样,他们本地人都害怕这个地方?
我讲,既然进去了出不来,难道就没得人把这个洞堵住?
陈有信讲,堵不住。
我问,为么子?
他讲,这个洞每一年开滴位置都不一样。就算是今年堵住咯这个洞口,明年又会到其它滴地方开口。
张哈子立刻接口讲,有么子规律没?
陈有信摇摇头,讲,我到这里二十几年咯,一直没找到规律。
张哈子讲,难道一点都没得?
陈有信讲,一开始我以为是十二生肖,但是后来发现不是。
我不晓得他们还要讨论多久,但是这种事情在讨论下去,凌绛很可能就真的没命了。于是我讲,这个规律你们以后再慢慢讨论,趁凌绛还没进去多久,赶紧进去救人。不然到时候真的出事了。
张哈子和陈有信竟然少有的同意了我的提议,但是张哈子还是在西北方向立了一个水碗筷子。不仅仅如此,张哈子这一次还跪在水碗面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盒子交给我,这时我才想起来,这是刘桑祎的骨灰。
他把骨灰盒塞到我怀里,讲,抱到起,莫搞掉丢老,她是彭家滴后人,啷个讲应该都有点保护作用。
我接过骨灰盒,张哈子又取出两盏马灯,交给陈有礼一盏,讲,我到前头,开路,你到后面断后,哈挫挫走中间,要是你看到我和他有么子不对劲,你就拿孩子抽我们两个滴脑壳。
陈有信点点头,讲,我晓得哈数。
他们两个讲完之后,我就看到张哈子左脚一蹬,手中的那张马灯就应声而亮,然后手里提着马灯,对着洞口的方向躬身拜了一拜,嘴里念叨一句,后进晚生张破虏,初到贵地,不得已要入贵宅,还望海涵,来日定当恩谢七数。
几乎是同时,我看见陈有信毫无征兆的跪在洞口前面,二话不说就先是磕了三个头,然后讲,不孝后生陈有信,为救人性命,前来叨扰,如有不敬,多多海涵。
陈有信讲完这话,就从身上掏出六枚铜钱,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之后,朝着地面撒开。
这时我才想起来,这个动作我以前见过,是陈先生在我爷爷坟前用过的投石问路。但是陈先生当初前前后后撒了十次,陈有信一撒之后,就立刻捡起铜钱站起来,对张哈子点了点头,但是又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张哈子也念完,起身之后,在嘴巴里面含了一枚铜钱,然后在原地向左转了三圈,叮嘱我学着他的样子往左转三圈,并且给我递了一枚铜钱,让我含在嘴里。做完他吩咐的事后,这才跟着他往里走。我进去的时候看的很清楚,陈有信嘴里也含了一枚铜钱,而且同样在原地转了三圈。
虽然很想问转圈的意义是什么,但是我心系凌绛的安危,只好把这个问题憋住,因为担心这会影响张哈子前进的速度。
进去之后,视线骤然变得黑暗,即便是有马灯在照明,我也是好一阵才适应过来,而这一阵,我跟着张哈子已经往前走了一段路。
路是向下的斜坡,所以我能有些居高临下的看着张哈子两只大拇指对接在一起,马灯就挂在拇指中间接触的地方。我还看见张哈子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双手不停的结着各种手印。
就在我纳闷他这是在干嘛的时候,我身后传来陈有信的声音,他讲,这是开路。
开路我知道,是我们这边的习俗,人死之后,要找道场先生做法事安灵开路。老一辈人说是去阴间的路太黑,怕亡人不好走,所以开一条路,让它们走的一路顺风。可问题是,我们现在还是阳人啊,张哈子给我们开什么路?
陈有信讲,你晓得个屁,这是进老屋滴规矩,阳人进阴宅,都要有专门滴匠人开路。
我突然想到以前很火的一部盗墓小说,我讲,不对啊,我以前看书,讲的是进墓之后要在西北角点一根蜡烛,要是熄灭了,就要赶紧撤出坟墓。
陈有信讲,放你屋滴狗屁,简直是一窍不通。要是没得专门滴匠人到前面开路,你让他进去试哈子,要是不死到里头,老子跟到他姓!
我没忍住的问,这么严重?
陈有信讲,阴人不能进阳宅,这个你是晓得滴,但是阳人就可以随便进阴宅咯?肯定不行!搞么子都是有个哈数,有个形式滴。
听到陈有信讲到这里,我现在终于明白当初在挖我爷爷坟的时候,为什么陈先生非要那些壮汉嘴巴里面含着铜钱了。死人下葬之后,嘴巴里面多会含着口银,阳人嘴里含着铜钱,也就相当于完成了死人嘴里含着口银的这个形式,让死者相信,这些都是阴人,而不是阳人。这样一来,就算是有么子不对劲,也只是阴人和阴人之间,矛盾冲突不至于太大。
这就是所谓的形式。
想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问,照你这么说,那那些盗墓贼,里面都是有匠人开路的?
陈有信讲,不一定都是匠人,只要有人懂开路这个哈数,晓得这个形式就可以咯。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而这个时候,我跟着张哈子已经往下面走了好长一段路。土司王墓里面黑漆漆的一片,要不是有马灯的照明,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再往前走一截,张哈子突然停了下来,陈有信在身后问,啷个咯?
张哈子讲,有条河。
陈有信听到这话,赶紧三步两脚的走到前面,举着马灯照了一下,两盏马灯的作用下,我看见,在我们面前,真真切切的流淌着一条宽不见边的河。而且,我们三个都非常清晰的看见,在不远处的河面上,漂浮着一个白色的身影,是凌绛!
我几乎毫不犹豫的就要下水救人,但是却被张哈子给一把拉住,他讲,你忘记你们村鱼塘滴遭遇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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