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声音之后,第一时间起身看着门口,但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倒是看见门外院子里面张哈子他们在和纸人打的不亦乐乎。
我走到门口,左右看了看,门的两边也没人。我冲着张哈子喊了一声,张哈子,刚刚有人踢门,七盏灯都灭了!
张哈子一脚踢开他身前的一个纸人,顺便把那个纸人怀里的照片给揉成一团扔到地上,还狠狠的踩了几脚,然后才回头看了我一眼,扯着嗓子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你死老没?没死就躲到屋里莫动,哪个要进来一律莫答应就是老。
我听到张哈子的这话,我才醒悟过来――“野鬼”没有经过阳人的同意,是不可能进入阳宅的。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既然有这一点,我刚刚也没有答应任何人进来,那么刚刚那一下就算是脏东西弄的,那它也只能在门外,而进不来屋子里。
想明白了这一层,我放心不少,于是重新把门给关上,走到床边,问凌绛有没有事。毕竟灯熄了,我不知道会不会对凌绛有影响。
凌绛摇摇头,没有说话。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看到她的脸色并没有什么异常。我问她,刚刚是怎么回事?
凌绛说,有东西想要进来,不过被房门挡住了。
我又问,油灯灭了,对你有影响吗?
凌绛摇了摇头,讲,如果我没醒,或许还有影响,但是我已经醒了,所以可有可无了。刚刚张哈子不是看了我一眼么,你没看见?
我愣了一下,我以为刚刚张哈子看的是我,没想到张哈子看的是凌绛。难怪他能够那么有闲心的骂我,原来是看到了凌绛醒了过来,所以才不急着回来点火。
我再一次觉得他们匠人是一个十分牛逼的职业。我想,真的要加进他们这一行业,不仅仅需要强大的逻辑,还要无与伦比的细心。否则师傅教你的时候,你根本就不知道应该看哪里。你以为你看对了地方,结果到头来那根本就不是重点,甚至还可能是一个多余的动作。这样的事情,我在陈先生和张哈子的身上见得太多了,可我仍旧是抓不住他们的重点。
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凌绛说她有些困了,要睡一会儿。我再三询问之后,确定她是真的困了之后,才准她去睡。
凌绛说,你是不是以为我快死了?
我讲,是有这个担心,电视里面每次有人死的时候不都是说自己困了,想睡觉了么?然后就真的一睡不醒了。
讲完之后,我就后悔了。因为我看见凌绛用一种很熟悉的眼神看着我。这种眼神我在张哈子和陈先生的眼神里都见过,那叫做鄙视。
凌绛没有回我,而是侧身睡了。
我看见她这个动作,心里莫名的一阵悸动。如果一个女孩子愿意把她的后背交给你,那么只能说明两点,一是她完全信任你;二是你根本打不过她。很显然,我是属于后者的。即便是凌绛现在身体虚弱,但是我想,就算再加一个我,都绝对不是她的对手。-――当然了,我可以死皮赖脸的说,这是因为我从来不打女人。
抱着这个自我安慰的念头,我坐在椅子上,很快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又梦到了那个山巅,看见山脚下的那些场景,场景和以前有的一样有的不一样,但梦到最后的时候,结局都是我爷爷奶奶站在那个日落的山头,眺望着前方。我每一次想要走上前去看看他们当年在看什么,可是每次都会被人打断。这一次,也不例外。
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老子到外面屎都累出来老,你个狗日滴居然趴到这里打瞌睡!
我听到这话的时候,已经一屁股坐在地上了,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一阵阵传来。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张哈子一脚把我屁股下的椅子给踢翻了,所以我直接摔倒在地上。
面对张哈子的怒火,我还不能有脾气,只能赔笑着讲,你这是能者多劳啊,我是哈挫挫撒,我出去了也只会给你帮倒忙,还不如躲在这里面不是?
躲在屋子里面,是张哈子之前对我讲的话,我现在贬低自己讲出这句话来,给足了张哈子面子。
张哈子讲,你这话是发自肺腑滴?
我看了一眼他踩在我胸口的那只脚,我很是认真的点点头讲,发自肺腑,真心真意,如果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张哈子讲,大家都看到眼里滴哈,我没逼你,是你自己承认你是哈挫挫滴。
我讲,必须是自己承认的,我从头到尾都是哈挫挫,这一点完全可以写进你们匠人的总纲领里面去,永世流传!
张哈子讲,呸,哈想永世留芳?门儿都没得!
这话讲完之后,张哈子才放下那只脚。
我看见陈先生、刘桑祎还有凌绛都在一旁看着,很是艰难的忍着不笑出声来。看到他们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毕竟昨天晚上张哈子和鞋匠一脉闹得不是很愉快,现在能通过我的自嘲来化解,何乐不为?
我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亮了,说明那些纸人已经离开了。于是我从地上爬起来,问,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张哈子讲,休息你屋脑壳巴子,赶紧跟我老子去找东西。
我讲,是不是找十二金牌的匠台?
张哈子听到这话咦了一声,然后问我,哈挫挫,你啷个晓得匠台滴?哦,你屋婆娘给你讲滴。
张哈子讲完这话,就转身面对着凌绛做了一个防御的姿势,但是他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凌绛的攻击。于是张哈子很是疑惑的问了一句很欠揍的问题,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凌绛,然后讲,不会吧,你们两个昨天晚上已经把事情办老?啷个一点动静都没得?-――等一哈,不是没得动静,而是动静太大老,好你个哈挫挫,昨天那门根本就不是从外面弄开滴,是你想要霸王硬上弓被你屋婆娘一脚踢出来滴对不对?
一开始我还没明白,直到听到后面我才醒悟过来,于是我提起身后的椅子就往张哈子身上砸去-――这个淫货,脑子里都想的些什么!?
闹了一阵之后,凌绛就说要带我们去找十二金牌的匠台。
出发的时候,张哈子让我和他一人背了一个背囊,陈先生年纪大了,没让他背。路上,张哈子讲,十二枚金牌,我们一共五个人,莫讲老子一个人独吞,陈憨货、刘桑祎、凌绛一人两枚,哈挫挫滴那三枚枚,我受点累,帮他拿到起。
我当即不服,讲,为么子没得我的?我不是人?
张哈子看了我一眼,讲,你确定你也要?
我讲,金牌,谁不想要?
张哈子冷笑一声,没讲话。陈先生开口讲,讲你哈挫挫,你哈真滴是哈挫挫,那种东西,是能随便拿滴?你啷个不去拿死人滴纸钱?
张哈子讲,既然你想要,六块都给你!
我立即摆手讲,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我是一个读书人,请不要用这么肮脏的东西来腐蚀我读书人的灵魂。
张哈子讲,我日你屋个先人板板!真给读书人丢脸!
陈先生讲,幸好老子没读过书。
刘桑祎讲,活了这么久,这个笑话我能笑一年。
只有凌绛没与他们同流合污,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十足的冰山女神范儿。
凌绛领着我们到了村尾的山脚,指着眼前一处黑漆漆的山洞讲,到了。
就在我们准备进去的时候,张哈子却停了下来,我看见他眉头紧锁,一脸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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