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哈子的话不像是开玩笑,他这么骄傲的人,即便真的是他错了,他也不可能会低头向人道歉。
可是他现在这么做了,而且他的表情是那么严肃,这才让我觉得有些惊慌失措起来。我问张哈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哈子刚准备讲话,陈先生就先打断了张哈子,对我讲,你婆娘滴事后面再讲,你看哈张哈子滴样子,再不想办法把他搞出来,他就死到你面前咯。
陈先生这话让我意识到,张哈子现在也身处危险之中,但是我却只想到凌绛的事,却忽略了他的生死。而张哈子在见到我之后首先想到的却不是让我救他,而是讲凌绛的事情,哪个人品更高,一下子就对比出来了。-――我想,我和张哈子相差的,不仅仅只是匠术那么简单,还有做人做事,各方面都存在着明显的差距。
我十分抱歉的看了陈先生和张哈子一眼,然后问张哈子,讲,现在啷个办才能把你救出来?
张哈子本来要开口讲话,但再次被陈先生打断。陈先生先是对张哈子讲,你先莫急到讲话,省点儿力气多撑一哈。然后陈先生对我讲,你也是,这种问题你问他,他要是晓得啷个出来,早就出来咯,哈会等到这个时候?
我一想确实如此,是我病急乱投医了。我问陈先生,你老见多识广,你有么子办法没?
陈先生听到我的话,很是鄙视的看了我一眼,讲,你是不是刚刚被黑哈咯,这种废话你也问得出来?这个匠术就是我们孩匠一脉滴,你讲老子有办法没得?
我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对啊,这个匠术就是从十三太保落子定里面演变过来的,陈先生当然知道该怎么解决了。我讲,那还等什么,赶紧上去救人啊。
陈先生摇摇头,对我讲,你看到张哈子面前那些脚印没?前前后后一共十三步,这原本是我们孩匠一脉滴十三太保落子定。哦,这个起手式你之前到王二狗滴院子里看到过,不过那个时候用滴是铜钱,这里是脚印,其实都是一个道理。不过这个和十三太保落子定有点不同,你现在要是乱冲进去,张哈子没死,你先死咯!
我问,有这么厉害?
陈先生冷哼一声讲,十三太保落子定本身就是我们孩匠一脉滴压箱底,要是没得点儿真本事,啷个对得起孩匠成百上千年来滴传承?你晓得为么子喊过十三太保迈?
我摇头讲,不晓得。
陈先生讲,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先天八卦,金、木、水、火、土生克五行,是为十三太保,八方之卦各占其位,五行生克长盛不息,入局者迷,迷局者困,困局者死,无一例外。
陈先生讲完,我虽然不是很懂,但是还是能够理解一个大概,意思就是讲,只要进入了十三太保的局里面,必死无疑。所以陈先生才会阻止我上前去救张哈子。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施展这个匠术的人怎么办?难道也困死在里面?
陈先生讲,天下匠术,有立就有破。没得哪个匠术是天下无敌滴,也没得哪个匠术是完全没得破解之法滴。十三太保也是一样滴,既然是先天八卦,自然就有八门遁甲,其中有一门是生门,这个你晓得不?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晓得。而且陈先生之前讲的那句有立就有破这话,和张渐老爷子在那口巨大的血棺里面讲的一模一样。我估计这就是他们老一辈对匠术的深刻认识。
陈先生点了点头,讲,你要是晓得,这就好解释多咯。八门遁甲,生门唯一。施展十三太保落子定滴匠人,会首先选好一个生门,从这个生门,施展匠术滴人就可以出来。因为这个生门只有他自己晓得,而且一旦施术者出来之后,就可以马上改变生门滴位置,这样一来,其他人根本就不晓得生门到底到哪里。不过按照老一辈滴手段,一般都是把第一枚铜钱当做生门,取意留一条活路滴意思。
我想到当初我舅公被张渐陷害的时候,张渐库管里面掉出来的纸人就是把他的第一枚铜钱给改变了一下方向。当时我并不明白其中的原理,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张渐把生门的位置给变了,所以我舅公才困在里面出不来。
我讲,既然一般都是第一枚铜钱是生门,那岂不是很容易被人识破?
陈先生讲,这是我们孩匠一脉滴传统,哪个蠢到把这种东西传出去?再讲咯,万一第一枚铜钱不是生门,那就是谁碰谁入局。你自己讲,哪个有啷个大滴胆子敢冒这么大个风险去试一哈?
听到这里,我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当初是张渐用一个小纸人去改变生门的位置,而不是他亲自去。原来是害怕第一枚铜钱并不是生门。第二,张渐不是鞋匠,但是晓得鞋匠内部这个概不外传滴秘密,唯一的解释就是我爷爷告诉他的。
我爷爷肯定是偷学了鞋匠的本事――这一点从他教陈先生制作阴阳鞋就可以证明。虽然我爷爷是学了鞋匠的匠术,但是他当时也不太确定第一枚是不是真的生门。为了找个“小白鼠”实验者,于是他就把这个秘密告诉给了张渐,然后利用张家的手段,派出一个小纸人去。
等等,要是这么算下来的话,那么要杀我舅公的,就不是张渐了,而是我爷爷!因为张渐只不过是他找来改变十三太保生门的帮手!
得出这个结论后,我感觉到天地间一阵摇晃。舅公说我爷爷杀了我奶奶,现在分析得出舅公也是他杀的-――就算不是他动的手,也是他一手谋划的。那我爷爷岂不是一个专杀亲人的大魔头?
想到这里,我后背一阵发凉。我赶紧把这个可怕的想法压下,转移话题问陈先生,那现在怎么办?这个局是不是和以前一样,生门也在第一枚铜钱的位置?
陈先生讲,外面要是看得出来,也就不是十三太保咯。
我问,那现在怎么办?
陈先生讲,哈能啷个办?只有老子进去看一哈,看看能不能找到生门,把张哈子带出来。
我又问,万一你进去了,也找不到,啷个办?
陈先生讲,那你就找你婆娘去,不要管我们两个咯。
我听到这话心一惊,我讲,你有几成把握?
陈先生讲,现在半点都没得,要进去看咯才晓得。
陈先生把话讲完,就从身上取出一截红线,然后伸手一拉,就拉出一段红线,把线头交到我手里,让我绑在左手腕上。然后另一头他绑在他的右手腕上,一边走,红线一边拉长。他对我讲,你往后退几步,莫靠近这些孩印。等你看到我有些不对劲咯,你就把我拉回来。
我点点头,这有点像张牧当时和我的做法。不过亲测以后,感觉并没有什么卵用。随后,陈先生又对我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我都一一记下了。但是陈先生交代的越多,就越是说明陈先生自己都没有什么把握。我虽然看穿了陈先生的小心思,但是我不敢讲出来。
而且,我突然冒出一股子不安的感觉,我总觉得事情应该不止那么简单,应该有个东西被我们一直忽略了,但是到底是什么,我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我看见陈先生在进去之前,先把脚上的两只鞋子脱了,往前走了几步,正准备迈过第一个鞋印的时候,我听到张哈子那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他讲,现在这个局,除老哈挫挫以外,哪个进来哪个死!
张哈子这话讲完,我突然想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从我进来到现在,这么久过去了,为什么悬棺里面的正主,始终没有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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